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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 承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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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春分再往后,白日开始变长,春韵顶去尾冬残留的雪寒之气,湿暖清风逐渐转盛。

大昀律,官员十日一休沐,告归家中,修养团聚。

安平伯府的马车在角门处停下的时候,正门外被前后重重围护着的四驾马车正好开始朝前行进。

车窗猛地打开,绣帘掀起。

赵庆姗半探首出来,看着带着镇北侯府徽记的队伍从自家马车旁行过。

护卫们的神色肃穆,数十匹骏马训练有素,行进时的马踏声沉重却不凌乱,最中间被围住的马车车身雕刻有华贵严整的壁纹,冠头车厢通体玄黑,驷马高车,嵌玉镶金。

不用探究,她也知道马车上的人是谁。

这府里有资格乘四驾的人只有两个,而今日王老太君还在润安堂等着她,所以——

“表——”她忍不住失声开口,但只一瞬,硬生生又自己咽了回去。

她们伯府的马车就停在这,刚刚一路过来,离谢砚深的马车不过数米之距,他不可能瞧不见。

但他选择了无视。

甚至都没遣身边人来问一句。

她再心悦他,这样一厢情愿送热脸的事情做太多,还是难堪。

“小姐,”贴身婢女担忧轻声,“太夫人还在等着呢,咱们还是先进去吧。”

赵庆姗脸色难看,咬着牙,等拱卫四驾马车的护卫队伍彻底消失在视野范围内,颓然松下手臂,车帘随之垂落下来。

“……走。”

小轿慢慢行入园子,落定,婆子丫鬟迎上来,拥着轿子里的女郎进了大门。

不多时,穿戴精细的婢女小步出来,朝东边去了。

只一盏茶的功夫,忠伯从主院紧赶慢赶,好容易站在了润安堂的匾额下边,深呼口气,掏出巾子擦干净头上的汗,而后才迈入院门。

转步进了正厅,双膝刚跪地,上首就传来略带愠怒的责问。

“说罢,你主子去了哪?”王老太君眉头紧蹙,脸色黑着,“外头好大的阵仗,我这却连声通报都没有,若不是有你们表姑娘瞧见,还真叫你们瞒得滴水不漏。”

“看来,如今我老婆子是彻底做不了这府里的主了?”说罢,狠狠一掌拍在案上。

旁座上的赵庆姗连忙上前为她抚背:“姨母莫动气,对身子不好。”

忠伯俯首更低,额头都贴到地面上:“太夫人息怒,是侯爷吩咐,今日休沐,便去云山观祭拜一番,顺道踏春,本不是什么大事,不必刻意惊动府里。”

王老太君冷笑:“我怎不知他有这样的闲情逸致。踏春?就是你主子在这,也不敢拿这样的胡话来诓骗于我。”

这京城里,谁家中的公子郎君闲暇之时外出游玩赏春都是常事,但谢砚深,

除非太阳打西边出来。

“你这老货,瞧着是真不将我放在眼中了。”王老太君的眼中怒意越来越盛,语气中有股阴沉的冰冷。

“来人!”

府里伺候久了的人都熟悉她此刻的模样,忠伯从前是伺候先镇北侯的,自然也不陌生。

在她下令把他拖出去打板子的话脱出口前,忠伯急忙扬声:“太夫人,太夫人息怒!”

“这,老奴本是不好说的,侯爷踏春,是早与其他几位相熟的大人约好的,并不是要欺瞒您,侯爷说了,只是寻常小聚,事情不必太多人知道。”

说到最后,声音压低下来。

王老太君怒气顿住。

若是谢砚深真是与其他朝中大员定了今日同聚,那为的多半是公事,踏春不过是个由头。

这样的做法并不鲜见,若是大事,那势必要耗费许多时辰,谁家也不好经常将一大群同僚下官唤入自个府中,一聚就是大半天,天长日久,传出去,那不成了结党了。

再往前个三两年或许没什么,但如今正是朝局最动荡的时候。

心下有了计较,眉头倏地舒展了些。

忽地,又眯起眼:“他今日出行,怎么坐的马车?”

谢砚深即便是上朝,都是骑马,他行事雷厉风行,不喜拖延,马车的速度可远比不上驾马。

忠伯微微直起身:“回太夫人,春天到了,马儿多不安分,斩云前几天就伤了蹄子,马房正养着,预备着过两天重新上蹄铁,这两日侯爷上朝都不曾骑马。”

斩云,谢砚深那匹踏雪乌骓的名字。

这匹马神骏非凡,极通人性,并非马场养出来的,而是野外驯服回来的,战场上冲锋陷阵屡立奇功,谢砚深的命都有好几回是它救的。

性子也是暴烈,且古怪,绝不肯和旁的马同一马厩,就连伺候的马夫也得是独一个,谢砚深与它当真是生死之交,若是没有必要,他并不骑旁的马。

王老太君舒了口气,摆手:“行了,你也有年岁了,一直跪着做什么,起来吧。”

忠伯谢过,撑身站起。

赵庆姗一直在旁边听,气氛变了,旋即笑着端上茶:“原来是这样,姨母这下可放心了吧。”

王老太君偏身接过她递来的茶盏,唇角微勾:“你表哥就是个锯了嘴的葫芦,什么事都是不问就不说,往后若没个知心的人在旁边,怕是更憋闷了。”

话中之意微妙,赵庆姗自然听得懂。

但迎着说未免显得太着急,她垂下头,羞红着脸。

王老太君眸中尽是满意。

那日花会后,许是看出谢砚深的脾性冷硬,毫无结亲的意思,梅府那边近来冷淡许多。

相反的,安平伯府一如既往熨帖热情,赵庆姗也丝毫不计较当日被甩了冷脸,只说表哥性情一向如此,她不会放在心上。

两相比较,只觉得果然什么人都还是知根知底的相处起来更融洽和谐。

是时候该定下了。

-

出发前马车车轮已经厚包过了,但速度一快起来,难免还是会颠簸。

出京郊的路长,接近午时方到云山观。

玉怜脂睡了一路,原本她自个儿睡在软被堆里,但时不时就要惊醒,不是外头太吵,就是车厢被路上不平坑洼弄得晃动。

前小半段路谢砚深一直在一旁看竹简,直到她被反复折腾到掀被子坐起身,人还没清醒,眼眶却红了,泪珠子啪嗒掉出来,缩在角落里发呆,可怜得要命。

他只看了一眼,便索性放了手中东西,脱了外袍。

刚在她旁边躺下,她就自觉扑腾扑腾又倒回了被中,滚着窝到他怀里,脸蛋习惯性地埋进他颈窝,迷迷糊糊很快又睡了过去。

他手捂在她耳上,自己则闭目养神。

后边的路,她倒是一下掉进了黑甜乡,睡得极安稳。

以至于马车停下,谢砚深唤醒她,把她半抱着扶起来的时候,她整个人还是恍恍惚惚的。

这回他们出来,为了瞒得全套,没有带上关嬷嬷或其他丫鬟婆子,是以无人伺候她妆发。

暗格拉出来,一面铜镜和一排香膏水粉首饰摆上车厢内的小案几。

玉怜脂还没彻底清醒,手上没太多力气,虚虚握着梳子,十分缓慢地梳平睡乱了的长发。

她自己不会盘那些个复杂的式样,打算只简单挽个单螺髻。

今日是祭拜,不用那些颜色艳丽的发钗步摇,车厢里的东西都是谢砚深派人置备的,她翻了翻首饰匣子,从里头挑出一根尾坠南珠的银簪。

穿戴好后,谢砚深拿出了帷帽,为她戴上。

“今日这般,是委屈你了,”他动作利落,给她系好帷帽的细带,沉声,“下回,定不会如此。”

她本是祭拜双亲,却这样遮遮掩掩的,换作谁心里也不好受。

若是往日,玉怜脂的脸上定是有笑容的,但今天或许是事情特殊,她总是时不时出神。

“……不委屈。”好一会儿,她细声应答,脸上的表情竟是有些空白。

男人眯起眼,下一瞬,捧住她的脸,看着她的眼神目光如同一寸寸刮过去。

从前些日他说要和她一起来祭拜双亲开始,她就一直心不在焉,看他的眼神也与往常很不一样。

似乎,十分疑惑,还带着些愧疚?

他记得,当时他提出此事时,她的脸色骤然变化,很长时间没反应过来,好半天,憋出两个字——

“什么?”

很不对劲。

玉怜脂被他盯着,抿了抿唇,挣开他的手,抬臂把帷帽的纱放下:“我们快走吧。”

太乙殿内提前清了出来,云山观香火旺盛,接待过的达官贵人数不胜数,若有身份极贵重的香客前来,行起方便也是驾轻就熟。

大殿内十分寂静,玉逢羲和戚脂的牌位就在太乙救苦天尊庄严神像之下。

玉怜脂解开帷帽,捻了三根细香,点燃,轻晃去香尖火星。

谢砚深站在她身旁,手中一样是三根香,与她同时跪下,叩拜,将香插入香炉。

站起身,他拉过她的手,正色道:“如今还不太平,再给我一些时日,你放心,不会让你等太久,至多数月,时局平稳后,我便提亲。”

“先前你说,家中还有一位小叔父,我思量过了,届时,便让他来代你双亲完成六礼中的仪典,你觉得如何?”

说话时,他的声音颇为严肃,可细看去,眼中分明有期待,有极少外露出来的欣喜。

玉怜脂的手被他握在掌中,却无端觉得发凉。

身旁是父母的灵位,就像他们正在看着她。

理智告诉她,她此时应该虚与委蛇,可是站在此处,她竟说不出来。

她甚至不知道自己现在的表情是什么模样。

一直到面前男人的脸色开始沉下来,她终于听见自己的声音。

“……太夫人他们,会同意吗?”忐忑的,不安的发问。

谢砚深的神色好了许多,抚摸她冰凉的侧颊:“那些你都不用管。”

“一切有我在。”

他自会为她摆平一切,她只需要安心养好身子。

他所求不多,只要她能长长久久与他相伴便好,其他的,都不重要。

现在想来,她这些日子反复无常,多半是心中不安。

是他之前想错了,他怎么能将面对谢滨、高大夫人的问题抛给她自己解决,他明知道她孱弱,年岁不大,却受尽了苦楚,失了双亲,在侯府中的日子如履薄冰,受不得惊吓,更受不得刺激。

花会上,又有那些流言蜚语,她出身不高,被拿来与京中其他贵女讽酸比较,不知有多难过。

“怜娘,你什么都不用想,我们之间,从前没有别人,往后,也绝对不会。”

他的妻,只会是她。

肺腑之言,真情脉脉。

换作旁的女娘,此刻应该泪流满面,扑入情郎怀中。

但玉怜脂只觉得浑身冰凉。

“……砚郎,”她喃喃唤他。

“无论发生什么,你都会待我,始终如一吗?”

谢砚深垂首,紧紧盯着她的眼,承诺郑重而有力:“我会。”

她的唇颤抖着,声音也是细弱的:“……好。”

久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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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结就是胜利!(坚强

第65章 承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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