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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砚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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族庄大门午时准点打开,远处奔来数匹骏马,打头的千里乌骓速度极快,瞬时飞驰而过,待到后头跟着的另外几人也入了庄内,守门的护卫合力将沉重大门关上。

这些日子无不如此。

主子还宿在行宫里,但白日都会在正午时分从行宫赶来族庄。

庄里的人都知道是为了什么,但无人敢多话,上头吩咐过了,若有多舌者,一律重惩。

庄子里那位病重小娘子住的院落被重重把守,侯爷下令,一切不必要的人全部不许接近。

即使是老太君身边出来的体面侍女也不例外。

——莲芯咳疾久久不愈,玉怜脂吐血那日,她只趁乱进房里看了一眼就被关嬷嬷发现,二话不说赶走了。

直到今天,也没再进得去玉怜脂的院子,近几日更是不太起得来了,发了低热,一直昏昏沉沉的。

-————

一路到了院子外,谢砚深刚下马,院门处的福明一脸苦色,小跑上来。

他被命令留下来看着玉怜脂的院子,以防再有异常。

那一夜凶险,但最后还是熬过去了。

乔大夫和玉氏的女医使尽浑身解数,硬生生把玉怜脂从鬼门关拉了回来。

人如今也好多了,前日还有闲心看账本,当然没看多久就被大夫没收了。

“参见侯爷!”福明行完礼,随后站定不动,脸皱成一团,支支吾吾地,“侯爷,今日,玉姑娘,玉姑娘她……”

谢砚深瞥了一眼他的脸色,目光沉了些许:“人呢?”

“玉姑娘说,天气好,非要去雪地里赏梅花,乔大夫和段女医正巧去商量调配新药方了,我们拦不住,就……”福明苦哈哈地回答。

“胡闹!”男人沉声斥道,“她现在在哪里?”

“往北边的园子去了!”

————

族庄围山而建,午时日光照耀,举目远望而去,一片耀眼金白,中间缀着星点嫣红。

玉怜脂困在院子里许久,每日不是苦药就是银针,谢砚深白天必定来看她,她喝药时他就坐在旁边处理军务,到傍晚和她一起用完膳,他又骑马回行宫。

他坐在那就是尊惹不起的大佛,但凡她有点什么小九九,还没说话呢,立刻就被毫不留情地掐灭。

其余时间就由段素灵和乔诚看着她,段素灵就不用说了,那个主院的乔大夫得了命令,也是熬鹰似的盯死了她。

看书一日内不能超过半个时辰,走动须得有人跟着,两盏茶内必须回房,绝不可受了寒气。

账本什么的更是提都不能提,前晚上她好不容易磨得关嬷嬷心软,结果就看了一会子,被段素灵当场抓包,骂了个狗血淋头昏天地暗,直到躺上床她整个人还是恍惚的。

……

这还是人过的日子吗!

玉怜脂提着裙摆,慢悠悠地在雪地上穿行,身后的几个小婢女亦步亦趋地跟着,生怕她摔倒。

今日可是天赐良机,段素灵和乔大夫去配药,关嬷嬷又被她支去查看莲芯那里有无错处了,至于门口的那个福明……

她可不怕。

反正待会儿谢砚深到了,也就是气一会儿,没什么大不了的,到时候她都赏完雪景了,挨两句唠叨也不亏。

“姑娘可小心着点!”小婢女看她晃晃悠悠地踩雪,心惊胆战,“姑娘别玩儿了,午时了,侯爷该来了,要是看见您在外边,会动怒的,咱们回去吧!”

“你叫什么名字?”少女停下脚步,回身直勾勾望着她。

小婢女一愣,连忙回答:“奴婢叫流盈。”

“流,盈。”她重复这两个字,随后又问,“几岁啦?”

“十五。”

“那你可比我还小呢,”她气闷道,“怎么这样无趣!”

“我都闷了好些日子了,都快憋坏了。”少女的声音可怜巴巴的,“好流盈,过会儿再催我好不好?”

流盈抬起头,碰上一双装着水雾的漂亮眼眸,看向自己的眼神委屈极了。

“这,这,”小婢女忍不住结结巴巴,立刻抛弃原则,“那,那姑娘快些……?”

“好哦!”玉怜脂欢呼一声,转回身加快脚步,优哉游哉,“诗说,晨起开门雪满山,雪晴云淡日光寒,闲居山中观山雪,果然别有一番意趣。”

她欢快极了,脸颊因为兴奋染上薄粉,只是还没高兴太久,一阵寒风吹过来,她猛地打了个寒颤。

“咳!咳咳……”忍不住咳喘起来。

身后几个小婢女连忙围上来,惊呼阵阵。

“我……咳咳!没事,没事……就是有点冷……”玉怜脂用帕子捂着唇,眼泪都咳出来了。

“现在知道冷了?”一道带着怒气的男声在耳边炸响。

她还没反应过来,身体猛地被一团灼人的暖热包裹起来。

玉怜脂看着脖颈周围的墨色狐绒,而后仰起头,果不其然对上谢砚深冰冷的眼神。

他不苟言笑的时候已经足够让人畏惧,如今丝毫不掩怒意,更是吓人。

小婢女们立刻低头退到一边,不敢说话。

谢砚深用披风把她牢牢裹住,垂首盯着她。

但是没等到她求饶道歉,反而等来一个灿烂的笑脸。

“你来了!”她一反身挣开他,两只手臂从披风下伸出,一下搂住他的腰。

她靠在他的胸膛上,小声嘟囔:“今日怎么有些晚?”

从那晚重病以后,她和他之间,开始心照不宣地愈发亲密。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习惯性地为她布菜,喂药,她同他撒娇使小性子的时候也越来越多。

或许男女情爱本就无需剖析入微,只需一个眼神,一个动作,迈出一步,之后尽是水散花开。

族庄里,没有谢滨,没有王老太君,一切束缚好像都暂时断裂。

灵与肉,爱与欲,在这样的无拘中飞快生长,来得突兀,却也真正扎下了根。

谢砚深沉默片刻,低头看见她被雪濡湿的裙摆,弯下身,一瞬将她打横抱起。

她像是早就知道他会这么做,十分自然地搂上他的脖颈,不忘趁机策反他:“要是乔大夫他们回来,看见我不在房里,肯定又要说我了,你可千万别说是我自己跑出来的。”

明知道他在因为她生病乱跑生气,她照样敢提无理要求。

谢砚深横她一眼,不说话。

玉怜脂自顾自地接下去:“你就说是你看见梅花好看,想带我出来摘梅花,这样他们要骂肯定就只骂你,乔大夫不敢说什么,段阿姊肯定会说你两句,没什么大不了的。”

她越往后说,笑得越乖巧,仿佛她坑的是别人。

谢砚深甚至不去看她了,快气笑了。

玉怜脂看他面无表情的脸,眨眨眼,猛地一下亲在他侧颊:“你怎么不说话?”

男人的手猛然一紧,此时已经走到梅林亭中。

“你难道不管我了?我前天才惹阿姊生气,今天要是再被发现一回,我肯定要被骂惨了。”她泪汪汪地说,

“砚郎,好砚郎,你帮帮我呀。”

在大昀,这样的称谓只用在女子呼唤情人。

谢砚深的脚步倏地顿住,闭了闭眼。

耳窍隐隐发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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