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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亲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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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滨闻言心中大恸,立时跟着红了眼眶,忆起昔年往事。

他虽是侯府长子,金尊玉贵,从不曾缺衣少食,但因着些陈年旧事,既不得父亲看重,也不得嫡母关怀,及冠后不久生母去世,他那时尚未定亲婚娶,便更没了牵挂,遂隐去身份,出京游历。

行至江南,与彼时还是玉氏少东家的玉逢羲相遇,引为知己,随后便在苏州安顿下来,立了一番事业。

七八载光阴瞬息而过,他和玉逢羲本已打算挑个吉日,入庙焚香上祭,结为异姓兄弟,不料世事无常,京城一封信急递过来,边关敌兵压境,先镇北侯已领兵出征,嫡母令他速速回京。

结拜之事便也不了了之。

自那以后他再也没有回过江南,与玉逢羲却也没断过书信往来,原本想着早晚有再见之时,谁知道,三年前他得到的最后一封回信,竟然是玉逢羲和戚脂的死讯。

平武十四年春,金陵南丹阳山庄首开竞宝会,江南各地行商云集,不料竞宝结束后,最先离开山庄的十八家大商队竟然相继遇劫。

最先与贼寇冲撞,拼力反抗的五支商队无一生还,尽数覆没,而后的十三支队伍直接缴械投降,舍财保命,全部人脱掉外袍,只着单衣离开山道。

劫杀之后,贼寇欲将尸首与堆积成小山的众多衣物一同焚烧,黑烟蔽日,竟又引来暴雨,一霎倾盆,所有罪证被冲入山下长河,再无踪迹可寻。

而玉家,就在那五支反抗被屠的大商队之中。

官府震动,然而所有幸存者都对此事讳莫如深,只说山匪势众,暴悍非常,逃脱时命他们全部闭眼躬身行走,违者斩杀,所以不知道究竟是哪个地界的大匪作乱。

直到现在,三年过去了,两江六府,那支山匪仿佛蒸发了一般,连根毫毛都找不到,官府也将此案列为悬案旧案,已是不再投入大量人力追查了。

谢滨望着眼前跪地拜他,满面泪水的玉怜脂,心疼她小小年纪便双亲尽丧,凶手逍遥法外,柔弱女儿家身体也不好,生有心疾,拖着病躯独自撑起家业已是不易,如今又被不知何来的仇家索命,约莫是想杀了她后把玉氏丰厚家产瓜分殆尽。

实在是可怜可叹。

“怜脂,来,起来,”谢滨伸手扶住她小臂,不由分说将她拉起来,“你既叫我一声世叔,往后便如我亲侄一般,一家人,谈什么谢。”

“你爹爹人虽去了,必定还挂念你,只要在这京城,我保证,绝没有人敢再来加害于你!”

“你就安心地住在侯府,你爹爹曾在信中说,待你长大,便为你挑个良善可靠之人,招赘为婿,延续香火,如今三年孝满,你来了京城,京中遍地都是好男儿,若有中意的,我便代你爹爹为你做主,一定为你寻门上好的亲事!”

如此,也算不负亡友情谊了。

玉怜脂捻着小帕擦净眼泪,破涕为笑,眼神里充满感激,但提起亲事,面薄的女儿家不免得有些羞红,轻声道:“滨叔为我着想,我都听滨叔的。”

谢滨欣慰地点点头:“好孩子。”

说罢,他眼神一转,移到后方跪在地上没了动静、眼观鼻鼻观心的龙凤胎身上,泄了口气,沉声道:“行了,都起来吧。”

谢文嫣、谢文霖如蒙大赦,但不敢笑出声,立马起身站好,一副乖巧无比的模样。

谢滨摇了摇头,显然心中还有气。

玉怜脂转过身,笑着开口:“滨叔,这便是文嫣、文霖吧。”

身后,关嬷嬷捧着两个镶玉宝匣走上来,显然是提前备下的礼。

玉怜脂边接过匣子,边对谢滨说:“我初来京城,也不知他们喜欢什么,只略备薄礼。”

见她拿出的那两个匣子精美非常,料想盒中之物定然不凡,谢滨正要说些什么,却被玉怜脂打断:

“小时候滨叔送我的那些珍宝器物现下还好好留在我这呢,我不过送弟弟妹妹些小玩意儿,滨叔可不要拦我。”

她说话时几分佯怒,但语气完全不令人感到厌恶,再思及她话中珍藏旧日之礼的意思,反倒让人觉得真诚可爱。

“好好好,滨叔不拦着你。”谢滨笑道。

“来,”玉怜脂捧着两个匣子,挨个放到谢文嫣、谢文霖手中,“我比你们大了许多岁,从前不曾得见,也不知你们喜好,可不要嫌弃姐姐的见面礼。”

谢文嫣、谢文霖此时才小心翼翼地抬起头,随后捧着匣子,齐齐愣在当场。

玉怜脂看着眼前两张呆呼呼的小脸,忍不住笑起来,抬手在他们面前挥了挥。

谢滨站在一旁,眯起眼:“收了礼还不道谢,难道礼节也忘了?”

谢文嫣率先反应过来:“爹爹莫要冤枉我,是这位姐姐太好看,我忍不住多看几眼。”

随后捧着沉甸甸的匣子高兴道:“谢玉姐姐的礼!姐姐以后若想在京城各处游玩赏乐,尽管来唤我!”

俨然能说会道的鬼精灵一个。

旁边的谢文霖没有这样伶俐的口齿,红着脸低头喏喏道谢。

有玉怜脂进善启堂打了岔,先前谢滨要将谢文霖、谢文嫣分开进学的事自然而然按后再提。

谢文嫣抱着匣子,看向玉怜脂的双眼亮晶晶的。

今日不仅得了份厚礼,见了个仙子一般模样的姐姐,被父亲突袭考学问也有惊无险混过去了,没挨几下骂,更没挨罚,诶呀呀,真是吉日遇贵人,天天好运道。

此时,屋外,西院管事陈六跨了门槛进来,行了礼,对谢滨道:

“主君,时辰到了。”

玉怜脂唇角弧度不变,垂眸静立一旁。

晚膳时间到了,这是她入京后第一顿宴席。

要见的是这镇北侯府地位最高的人,王老太君。席上还有角门处突兀遇上的那位镇北侯。

“嗯,备轿吧。”谢滨应声后,转头对身旁攥着帕子,似乎正压抑着紧张的玉怜脂低声安抚,

“别怕,老太君虽然严厉,但并非蛮不讲理,我先前便已向她报备过你的事,你只要礼数周全,恭谨些,便不会有事的,放心。”

听罢这话,玉怜脂方才像是鼓足勇气,抬起头小声应答:“我晓得了,谢谢滨叔。”

*

润安堂。

主位上,老妇人鹤发雪目,雍容尔雅,瞥了另一侧不苟言笑的男人一眼,开口道:

“先前我同你说梅府幺娘的事,你思虑得如何了?”

谢砚深端起茶盏浅饮,没有说话。

王老太君面色不变,接着说:“梅府虽门第不高,起家不过数十载,但胜在不附势结党,与承王、睿王都无往来,雁伊那孩子我也着人打听过了,品貌才学都是好的。”

“当年因为北境战事吃紧,那钟家……哼,道不同不相为谋,这才拖了你这些年。如今边关已定,你也回京一年有余,是时候该考虑了。我也老了,没那么多心力管事,这府里早晚要有人接手操持。”

谢砚深放下茶盏,淡声道:“母亲怎知,梅氏与钟氏会大有不同?”

话音落下,王老太君的眉心倏地压低。

京城众所皆知,先镇北侯谢晁膝下有两子,长子谢滨武功不济,次子谢砚深却是自幼天赋过人,十二便随父入军磨练,青出于蓝。

束发之时与太师府嫡长孙女定亲,只待郎君及冠,女郎及笄,便配成佳偶,结为连理。

只不过这门亲事才定下一年,北境告急,关外三十六国连横起兵,短短两月已下九城,直攻大昀险要风峡关。

谢晁领兵出征,当时大昀国力强盛,原以为形势尚佳,但谁也没有料到,此战会拉锯七年之久。

平武十年,先镇北侯谢晁战死,大昀连换三帅,频损战将,边关九城再次失守,兵力大减,风峡关即将被破。

百官欲行绥靖之策,遣公主和亲,定约保国,然而出关入敌营七名使臣均被枭首祭旗,尸身投喂狼犬鹰隼。

值此危急存亡之秋,朝中大乱,各派争斗不休,此时,先镇北侯之子,时年不过十八的谢砚深上书直谏皇帝,愿立生死状,自请为帅,领军再战,胜守疆,败殉朝,并将祖上传下丹书铁券熔为铁水,废契明志。

此折呈上之时,关外之敌十五万,风峡关守军已不足八万。

时局晦暗,皇帝尚在犹疑,而主张继续加大筹码求和的钟老太师直接退了孙女与谢府的这门亲 ,怒骂谢砚深贪功起衅,当削官夺爵,并在朝上脱冠撞柱,泣血陈言绝不可行此必败亡国之险策。

皇帝大病罢朝,独自入了供奉大昀历代先帝的奉先殿,闭门五日,五日后,圣旨赐下,谢砚深受封征北元帅,统领三军。

风峡关之战长达四月,血尸遍野,天昏地暗,谢砚深出奇制胜,一举反击,而后耗费数载驱敌夺城,重建边防,班师回朝后自是位极人臣。

他归来之时,钟老太师早已仙去,钟府隐有败落之象,自然后悔不迭,望重提旧事。

且钟府小姐钟芷兰当年的确对谢砚深有情意,还往谢府送过信,言道退亲之事绝非她本意,实是长辈之命不可违,愿候郎君归来。

此后果真拒了多门亲事,可见芳心一片。

但女有情郎无意,如今钟芷兰已过双十年华,谢府依旧没有与钟家修好的意思。

镇北侯府与钟府结亲本就不是为了成全男女之情,只不过是世族姻亲,当初既已退亲,等对方得势了又掉头再言好,做派未免有些难看,若真修好,京城内外定是流言蜚语不绝。

是以谢砚深不说,王老太君也早就将钟芷兰排在侯府主母的人选之外。

经此一遭再挑人,当然是要更谨慎十分。

王老太君深叹口气,说道:“我老婆子做不了你的主,选多少人,最后还是由你自己定下。过些日子府中摆宴,请了许多人,届时你也去相看相看。”

下月十六,王老太君六十大寿。

这回,谢砚深倒是应了,只是依旧无甚表情:“是。”

见他终于有了点正面反应,王老太君终于满意,只是嘴上还唠叨:

“这么些年了,你房里连个伺候的都没有,我房里的英草、莲芯都是好的,指过去给你,你也不愿,成什么体统。”

谢砚深默然听着,并不答话。

他对男女之事一向不上心,清简寡欲多年已成习惯,否则也不会到现在连个通房侍婢也没有。

情爱i欲i念,无此意者要如何凭空生起?

“大郎君到了。”屋外传来下人的传报声。

掀帘而起,寒风丝丝钻入,谢滨先一步进来,向老太君行了礼:

“儿子给母亲请安。”

在他身后,一男一女两小童也紧跟着,乖巧脆声道:“请祖母安,请叔父安。”

再之后,一道纤弱的身影款款走上前,向座上两人行礼,规矩无一丝差错:

“玉氏怜脂,请太夫人安,请侯爷安。”

谢砚深偏首过去,看见少女一袭柔色银莲青裙,身姿袅娜,此时微微垂首,莹白的耳垂坠着金玉耳珰,耳下泛起一层薄红。

或许是感知到了什么,她悄悄抬起眼,正对上他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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