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所周知，喜欢这种情感也分很多种，同学爱也是喜欢的一种，今井少女并未觉得自己的话有什么问题——只是单纯释放“想要跟你成为好朋友”的善意。

所以在这场不避不闪的视线对决里面，赤羽业率先偏过头，别开视线，他后撤两步走到了一侧垃圾桶。

“不可以吗？”

今井惠语气里带着一丝不确定，她认为自己还挺有诚意，没理由失败才是。

赤发少年将易拉罐随手扔进垃圾桶，两手揣在浴衣宽大袖子里，走到今井惠跟前，俊逸的脸上挂上一抹标准营业式微笑——

“不要呢”

果然！

“等一下等一下，为什么？”

眼见他又有撤退的动作，今井惠急忙慌拉抓住他衣袖。

“赤羽君……讨厌我？”

少女仰着颈仰视他，一双宛如蔚蓝眼眸的闪烁着不安。她的动作很轻，拂开就跟扫落一片雪一样轻易，但他没有动。

他走神了片刻，但意识依旧捕抓到了她的声音。

“还是说你觉得我很麻烦？”

赤羽业偏头悠闲望向远处，随口道。

“撒，谁知道呢。你猜猜？”

真是少男心，海底针。

“猜对了就可以成为好朋友？”今井惠狐疑的问。

似乎对她纠结这个问题感到很有趣，赤羽业勾着唇笑。

“是猜对了才有资格交涉”

虽然她严重怀疑主观题根本没有正确答案，对不对全凭他心情，但总归是个机会。

今井惠收回手，托着手肘仔细想了一下道：“赤羽业跟同班同学谁都能说上两句，但也没有和谁关系特别要好的样子。”

“我猜，大概是因为个性和独立思考能力强，不完全接受一般群体下的规则和观念，所以自身也不需要依赖任何群体来获得认同感。”

不和其他混混玩到一起应该也是同理。

“会经常卷入跟不良少年干架的事件里……不对，真的是卷入吗，真的不是对方恰好被你撞上了就顺势占据道德制高点顺理成章故意揍了别人吗？！”她没忍住吐槽了起来。

她突然怔了一下，思及至此，答案似乎已经浮出水面。

“赤羽君，你是怕我拖累你吗？”

就好像这次一样。今井少女的眸光暗了暗，慢慢低下头。

确实，那种情况下没有她和其他同学拖后腿或许他一个人都能杀出去。

如果他是因为这个理由拒绝，她没办法辩驳。

“欸，谁要考虑那种事情。”非常不着调的声音，今井惠抬眼，眼前的少年眼眸微微张大，似乎她说了什么很无聊的话一样。

“我拒绝当然是因为我想看今井同学头疼的样子啊。你不会真的以为这个世界美好到说‘请跟我成为好朋友’就有笨蛋说‘好的我答应’吧。”

今井惠：“……”

她现在就想摇一面包车人揍他一顿啊！

不得不承认哪怕是以嘴欠的形式，赤羽业也永远有瞬间扭转气氛的优异能力。

赤羽业顺势凑脸过去，挑眉说：“累了？”

当然他的语气没有任何关心可言。

“累了。”今井惠哀叹。

他笑了一下，似乎对这个结果很满意。

“所以，想利用我做什么？”少年的眼眸蕴着几分讥笑。

眼见别有所图的帽子扣下来，今井惠没好气纠正，“我希望你起码能用拉拢这个词。”

“而且，有时候不用故意刺激人的话术，和平谈话也是可以得到答案的，希望你也能懂。”

“但你不能否认这是最快的方式，不是么”

听着他不甚在乎的语调，轮椅上的少女抬了抬手示意。

赤羽业顺着她指尖的方向，是长椅。

见他挑眉不动，橘眸明显的不信任。今井惠有点无奈：“我可以解释但有点长，你不累吗？”

她就是想他坐下视线低点好说话，结果赤羽业歪头，拳头在掌心敲了一下一副‘原来如此’的模样，伸手把她放在腿上的篮子放到一边。

他原来如此了什么啊？

赤发少年突然在她面前俯身，脸一下离得极近。空气好似突然稀薄，时间、呼吸变得缓慢起来。

今井惠本能后撤被一把按住，他扶住她后背，一手穿过她小腿之间，毫不费劲的把她从轮椅上“噌”的抱了起来。

视线从他侧脸擦过，晃神之际，莫名的腾空感袭来，让她只来得及抓住他衣领，但很快几个步伐的功夫，她便落地了——在长椅上。

今井惠：！！！

让你坐，不是让你带上她一起啊！

赤发少年笑得满脸无害，“这下公平了吧”

顺了顺吓了一跳惊慌乱跳的心脏，也许是有了许多前车之鉴，也许是适应了，她还算淡定。想谴责又知道对他没有用，酝酿一会还是没忍住。

“麻烦下次提前说一声！”

“欸，那多无聊”

今井惠脸缩了缩脖子，沐浴后的热气散尽，旅馆的冷气重新占据感官，离开了轮椅她周身都有点凉飕飕的。

身侧突然多了一个热源，只离她一拳不到。

今井惠张了张嘴，一时不知道怎么开口。

她想说解释自己是真心的，但又觉得这些话浮表毫无意义。

她不知表达落在他看起来是否怪异，所以刻意没有看他，十指纠结的交握起来。

“……赤羽君，有见过未来的自己吗？”

赤羽业没有说话，只是鼻腔发出莫名的音节。她都做好被他调侃的准备，可他偏偏没出声。只能硬着头皮继续说下去。

她是希望被打断的。

轻轻吸了一口气，她嗓音如平滑的湖面，“我在很小的时候，某一天，就真的非常普通的一天。”

“爸妈跟我说，其实我不需要去学校读书，也不需要迎合这个社会，更不需要成为什么了不起的人。但那时候的我在想的是，凭什么我不能？”

“跟我同龄的我见过，他们大多能走能跑，自由健康，但智商却堪比古新时代的原始猴……”

噗嗤——旁边传来突兀的笑声。

“今井同学～你原来会骂人啊”

他全然一副，‘我就知道你不是好孩子’的语气，今井惠无言。

她既想保住自己知书达礼的形象，又想说其实她不止会骂人，还骂的很难听。不然当初也不会去广播部对语言表达能力颇有需求的地方了。

“总之，我的父母给了我一个选择逃避的道路，我就是在那个时候，清晰的看见了那个未来的自己。”

少女垂着脑袋，思绪似乎回到了那一刻。

柏油路两侧树荫下，坐在轮椅上扎着双马尾的小女孩抬头看去，蔚蓝的天空一望无际，街道显得格外安静，红绿灯前等待的人群表情显得如此平和。

此时的她刚被父母从医院里带出来。

「小惠，你想不想呆在家里，不用去读书，爸爸妈妈会经常陪着你」

“好啊？”

意识中的声音落下，她望向斑马线的对岸，仿佛在那里看到那个在父母的庇佑里平安快乐的长大，也遇到了很爱自己的人，如此看似幸福简单的过完一辈子的自己。

她朝自己微笑，蔚蓝眼眸眯着，嘴边笑意充满了幸福的满足，仿佛此生无憾。

「我的人生真的无悔了」

「选择平庸和逃避的人生没有任何的不好啊，我真的很幸福」

……

开什么玩笑？

……

“……然后？那有多重要。”

赤羽业蓦地问道，慵懒的声音略显低沉，仿佛平静山谷里惊起群鸟的动静，突兀地令人清醒。

“……我觉得世上不会比她有更可恨的人了”今井惠直起腰杆，抬起了头。

“哪怕以后早死，或许以后还会动摇，但到现在为止，我相信命运给了我来这一遭的机会，去争、去赢、去经历才是我生命最大价值。”今井惠回答，口吻之决绝。仿佛岁月里所有的不甘倔强都在这刻清明，她从来不是那个甘愿随波逐流碌碌无为的女孩。

她转头，这一次视线终于看向他，撑在椅上的手分明带着些许支撑身体的困难，那双如蓝宝石的眼眸带着自信与渴望却一时炫目。

蝴蝶的寿命只有一个月，花的寿命是一周，蜉蝣的寿命只有几天，烟花只有十几秒，流星只有一瞬。

如果存在的时间注定短暂，谁会允许自己的生命活的不够漂亮？

“所以…你为什么想拉拢我”他接受了她的说法，只是声音略显沙哑，语气带着不知名的期待。

“赤羽君很聪明，我觉得我哪怕不说，你也会猜到原因吧”说着，她把头转了回去，轻笑一声。

木质走廊在暖黄明亮的灯光照射下，散发温柔的色调，对面暖白墙面上是窗外的景色。

那一轮被炸毁过的皎洁弯月在树荫之后，伴随树叶随风而动的影子若隐若现。

她说，“当然也有可能是因为你跟我道歉了，让我产生了一种或许我们可以友好相处的想法呢”

赤羽业听见自己漫不经心跟着笑了一声。

“那你打算做什么？”他问。

少女托着腮望着窗外，声音拖拉地思考了一会。

“我想做的事情一直只有一件而已”

她微微转头看向他，望进那双浅橘的眼眸。

“但是，换成赤羽君更感兴趣的表达的话应该这样——”

远处木楼梯口传来了E班同学打闹的嘈杂声，片刻后又恢复寂静，他的目光依旧停留在她的脸上。

少女嘴角含笑地偏头，湛蓝眼眸弯弯，显出自信的弧度。

“我要——狙击神明”

这章卡了好久sos

中二是会传染的（确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