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迫不及待地扒开夜幕的缝隙,也想来偷偷观看这场夜月花朝,可惜来得晚了些。
石怀序早已累到睁不开眼,石怀仁给他盖好被子,轻手轻脚地爬起来去买早饭。
平日里早上醒来,早饭都在餐桌上摆好了,石怀仁从未操心过。现在让他自己来选,好像没了主意,这个闻着好香,那个看着也不错,结果左挑右选买了两大袋子回来。
到家的时候刚好在院子撞见铁柱背着书包。
“爹,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啊,我,这不是刚回来嘛,顺便买了早饭。”
“哦。”
“你去上学吗?这么早?”
“今天我值日。”
“那你带两个包子路上吃。”
石怀仁打开袋子翻出包子和豆浆递给他,铁柱在旁边露出吃惊的表情。
“爹,为啥买这么多?你知道咱家有客人?”
“客人?哪来的客人啊?”
石怀仁环顾四周,没看见有人。
铁柱接过包子,故作神秘地说:“爹,我跟你说个事。”
“什么事?”
“你过来点,我偷偷跟你说。”
“啥事神神秘秘的。这里就咱俩,你就直接说呗。”
“哎呀不行,你快点过来。”
石怀仁被他的表情逗笑了,乖乖地弯下腰。
铁柱贴在耳边小声地说:“小叔有女人了。”
“啊?”石怀仁疑惑。
“自从你走了,他就魂不守舍的,肯定是被哪个女人勾了魂,那女人还趁你不在偷偷来咱家和小叔约会呢!”
石怀仁用最短的时间脑子里过了一遍所有认识的女人,并没有想出来哪个跟阿序关系亲密。
“你说他会不会比你先结婚啊。”铁柱用极其八卦的语气逗他爹。
“你看见了?”
“没有,不过我听见了,昨晚那女人就在小叔的屋里,动静可大了。”
“噗。”石怀仁实在没忍住,笑出了声。
石怀序推开门出来,看两个人鬼鬼祟祟地聊天,忍不住笑着问:“你们父子俩说什么悄悄话呢?”
“铁柱说你房里有女人,昨晚他都听见了。”石怀仁一脸坏笑地回答。
石怀序的脸瞬间涨红了,抓起院子里的扫帚就冲着铁柱跑过去。
“小崽子不学好,才多大就懂这些,快滚去学校好好念书!”
铁柱笑嘻嘻地躲开,一溜烟跑没影了。
“你还笑!”
没打着铁柱,石怀序气得拍了一下旁边这个幸灾乐祸的人的屁股。
“是他说的,为什么打我。”
“子不教父之过,你儿子不学好,你就替他受罚。”
石怀仁把人拉过来,用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拉着调子说:“谁让你叫的那么好听呢。比春天的猫儿还会叫。”
石怀序的脸更红了。
“爹!快出来!”铁柱边喊边往回跑。
石怀序赶紧挣脱开,退后一步,不自然地抓着扫帚假装扫地。
石怀仁无奈,“又什么事啊,一惊一乍的。”
“外面有个好气派的轿车,车上的人说找你。”
石怀仁的脸色变得难看,平静地回答:“我知道了,你去上学吧。”
等了片刻,他才缓缓地起身走出去。
两辆黑色的小轿车横在院门口,后车两侧站着四个保镖,前车下来两个人,果然是藤原和他的翻译官。
“石大夫,又见面了。”
“哼,我并不是很想见你们。”
“藤原先生说,上次去药铺太唐突了,诚意不够,所以这次特意来家里登门拜访。”
“不必了,上次我已经说的很清楚了。”
“我们还是进去说吧,在这里说话不太方便,人来人往的。”
“里面说话也不方便,你们请回吧。”
石怀仁后退一步,准备关上门,谁料保镖们推门而入,劈开一条路,藤原两人一前一后走了进来。
藤原站在院子中间,四个保镖迅速找到位置,均匀地站在院子的四个角,连起来就是一个标准的正方形。
“你们这是私闯民宅,出去,不然我要报警了!” 石怀仁怒气冲冲地说道。
“就算是警察局局长来了,也得对藤原先生毕恭毕敬,我劝你识相一点,不要再做无谓的挣扎。”
“你们到底想干什么?!”
“藤原先生说的很清楚,请你去做私人医生。”
藤原今天不打算说话,全权交给翻译去交涉,他悠闲地在院子里散步,看什么都要好奇地拿起来仔细端详一番。
“我也说的很清楚,不去!”
“藤原先生说了,有什么条件,你可以随便提,他都能答应。”
“我唯一的条件就是你们不要再来烦我。”
“石大夫,我是实在搞不懂,你怎么这么固执啊,如今这世道,背靠大树好乘凉,你要是能搭上藤原家的关系,以后要什么没有啊。总比你天天守着个破药铺强吧。”
“我是给人看病的,不是给狗看病的。”
“你,你可真是敬酒不吃吃罚酒!今天由不得你,文的请不动,我们就要动武了。”
翻译给了个手势,四个保镖同时掏出枪,对准石怀仁。
整个院子瞬间陷入了寂静,石怀仁尽最大的努力保持镇定,翻译则一副得意的嘴脸看着他。
藤原仿佛置身事外一样左看右看,正走到房檐底下,门突然开了,从里面冲出来一个人,一把搂住他的脖子,用刀抵在他的动脉上。
保镖们都懵了,立刻将枪口对准石怀序,又怕误伤到藤原,慌张地看着翻译官。
“你,你,你把刀放下!”
“你让他们把枪放下。”石怀序吼道。
“放下,都放下!不要伤到藤原先生。”
保镖们听话地收枪。
“出去!”
翻译为难地给藤原指了指外面,藤原挥挥手,翻译这才下了命令。
“撤,赶快撤出去!”
一众人退到外面,石怀序推着藤原站在门口。
“好了,我们都出来了,赶紧放开藤原先生。”
“接下来我说的话,你好好给他翻译。”
“好好好。”
“石大夫不会去给他做私人医生。如果他再来骚扰,我们就闹到大使馆、闹到政府那里去,还要去报社登报,让全中国的人都知道他滥用职权,欺负百姓。”
翻译叽哩哇啦地说了一堆,藤原举起手连说了几个“嗨”。
“他同意了,同意了。”
石怀序收回刀,对着藤原的后背使劲一推,将他推下台阶。
石怀仁跟在身后眼疾手快地把他拉回来,迅速关上了大门,两个人背靠在门上,喘着粗气。
石怀仁望着面前的人出神。
只是不知不觉间少年长成了青年,个头也长了不少,都快跟自己一样高了,骨子里那股倔劲却一点没有变。
从前自己总是习惯站在他的前面遮风挡雨,现在他也可以挺身而出为自己拼命。
石怀序感受到目光,转过头,四目相对,同时笑了。
“看什么呢。”
“看我的少爷,长大了。”
小轿车缓缓地驶出胡同,车上的藤原摆着一张铁青的脸,翻译坐在副驾上,气愤地说要派人去暗杀。
藤原摇摇头说:“不行,我们几次去找他都被人看见了,如果他这个时候死了,我们脱不了干系。”
“那怎么办,不能白白受这个气啊。”
“你们中国人不是经常说,做事要有计谋吗?明的不行,我们就来暗的。他喜欢那个药铺,我们就让他开不了药铺,我要让他走投无路,跪着来求我。”
“藤原先生果然厉害,我这就去安排。”
石怀序觉得日本人肯定会恶意报复,他倒是不太担心别的,毕竟他说的很清楚,只是担心铁柱有危险,所以最近他都接送铁柱上下学。
偶尔在学校门口能遇到钰莺。
自从钰莺结婚之后,就很少见到她。现在她住在丈夫家的别墅,张老板的生意也做大了,店铺搬到了更好的地界,换了个更大的门脸,很气派。
钰莺看到他,停下脚步,微笑地打招呼:“好久不见,来接铁柱放学啊。”
石怀序看向不远处跟同学玩得正起劲的铁柱,点点头,“是,好久不见。”
“最近过的好吗?”
“好,你呢?”
“很好。”
石怀序似乎从她的脸上捕捉到了一些异样的情绪,但是被她用带着钻戒的手撩头发的动作给挡住。
“莺莺。”
身后传来一个冰冷的声音,钰莺的脸抽动了一下,立刻换上笑容转过身。
“我在这,咱们走吧。”
男人走过来,揽着钰莺的腰,带着些许敌意看向石怀序。
“这位是谁,不打算帮我们介绍一下吗?”
“这位是我爸爸之前茶庄的老邻居。”
“哦?老邻居?你爸经常来往的邻居不都是些上了岁数的老头子吗?从来没见过这么年轻的呢。”
石怀序觉得钰莺像变了一个人一样,没有了从前那股爽快劲,话变少了,声音也变小了。
“你好,我叫石怀序。”他主动伸出手自我介绍。
“姓石?”
“姓石怎么了?”
“石怀仁是你亲戚?”
“我哥。”
“哦,我说呢。怪不得你们这么熟啊。”
钰莺挣脱陶鑫骏的怀抱,“快走吧,今晚有晚宴,你妈妈交代过不能迟到。”
陶鑫骏瞥了一眼石怀序,拉起钰莺的手往前走。
“小叔!小叔!”
石怀序以为是铁柱叫他,循声望去,结果看见小六迎面跑过来。
“怎么了小六,出什么事了?”
“师父、师父被警察抓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