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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伊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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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食家,学名饕,学术界习惯称他们为绿眼人,是2029年8月19日在灯港病墟涌现的一批异变人种。当年南陆、冬岛、法尔邦三个国家盯上了灯港天然珍稀的矿物资源,联盟组成一支庞大的军队,向古洛共和国发动了惨无人道的资源掠夺大战,其中兵器之国著称的南陆对灯港殖民长达十年零九个月,严重污染了灯港血脉。

那时候的古洛就如一头垂死的病狮,巨大的躯体喘出的是炮火与黑烟,是人民破烂的哭喊声。直到29年,国家做出反击,收复故土,摘到了联军的破洞白旗,而曾经山水磅礴的灯港到处锈着荒凉,灰尘覆盖油污,臭气养着遍野尸殍。武装部队及红十字清理战地时,在病墟地下室发现了41名幸存者,这些人眼眸幽绿,脸色惨白,瘦骨嶙峋,却可以只手捏爆特种兵的脖颈。

他们没有记忆,国籍未知,只说:“带我回家。”

共和国以安置战俘为由,将他们带回歌华市关海区红十疗护院,期间发生过什么无从查考,只确定有一人偷跑了出去,为躲避公安搜查,他冒名顶替他人身份,混作普通人结婚生子,在女儿出生的当晚,直播吃掉了睡梦中的妻子,并向世界宣告——第一名“美食家”诞生了。

这人真名叫伊连,同年被执行死刑,其女儿下落不明。

次年,关海区红十疗护院被烧成白地,各地陆续爆发绿眼食人怪,古洛没有迎来渴盼已久的和平,反而堕进另一个不见天日的地狱。

也就是说,“美食家”这个称呼实际上是他们自己加冕的,而国家与他们从追捕到抗争再到谈判,至2034年才以一纸公文向世界宣布他们的存在。

所以为什么抵美协会的“白蚁们”能爬满社会各个夹缝。从最初起,国家就坚决抵制怪物入侵,接纳他们只是无可奈何取了个折中的法子。

邓烟雨读得胸腔滚烫,微抖的拳头捏出一片冷汗,心乱得厉害。

2029年到2034年……这五年,“南冬法”三国必定深谙美食家在古洛肆意横行,蚕食人类文明,他们当时怀揣的是什么心态?他们会想什么?

他们对古洛殖民的十余年,到底在灯港秘密做了些什么?

那41个人到底流的是何族血脉,何国血统?

古洛是因为杀不了也驱逐不了美食家,遂才决定带回首都安置?那如果不带他们回首都,伊连食妻事件是否就不会发生?

错真的在这41个人身上吗?

一连串问题如洪水猛兽过境,遵从大脑本能的判断,指向那句话——“带我回家。”

再详细的记载也不比这四个字赋予烈性,她目光咬着,胃底空得发疼。

既然已经兴修美馆将细节公之于众,说明国家有自己的衡量,或许是希望国民不要一味埋怨憎恨美食家,他们也受着同等的伤害。

细细想来,抵美运动的暴行也在逐年递减,全国各地均在积极维持治安,一切都在好起来。一切都会好起来。

这份史料还埋着雷,致命的点并没爆出来,邓烟雨心知肚明,却不愿再从中深挖了,她自我安慰别多想,一声如释重负还没叹出个痕迹,就听身旁来了句:“恶心的肉畜,我们就是对他们太好了,妈的。”

不加粉饰的脏字落在耳里,让邓烟雨吃了苍蝇般难受,隔壁的触摸屏前站着俩男的,也在嗖嗖滑史料:“我看他们不是南陆的间谍就是冬岛的走狗。”

“你咋不说法尔邦?”

“笑死,法尔邦什么货色,提鞋都不配,有资本欺负我们?什么小国小家想来打咱们古洛,先他妈和南陆较量上再说吧。”

“哎哟喂,把你牛的哈哈,你谁啊,元首流落在民间的皇位继承人?”

他们聊得污七八糟,邓烟雨有点反感,选择快步离开,去找公冶。

公冶就在不远处,应付自如地和馆长闲聊。邓烟雨见他笑的次数不多,酸意顿起——对老爷爷能笑,对我就不能再多笑点吗?

还有,天天“邓烟雨邓烟雨”的全名叫我,简直像在喊犯人。

情绪一低落,看谁都不顺眼,邓烟雨不明白自己为何要去吃一个年近百半的秃头叔叔的醋,她看着公冶谈笑风生的样子,越发来气,把喜欢的人从头到脚欲求不满挑剔了个遍,懒得去找他,移步馆厅的幻影成像区。

【各位游客好,这里是美食家图鉴大赏基地,欢迎参观了解】

机械的女声不知从何处扩散开来,邓烟雨双眼一亮,看到一个通过全息投影技术浮在空中的三维立体模型物件——银色针管。

她轻轻点击,移动,针管随着她的手指360°旋转,双击之后旁边立刻显示介绍【金属注射器,亦名镇血剂,特殊不锈钢或玻璃材质细长针管,通称“小银管”,针筒内添加含抗凝物质及巴比妥类药物的纯人血,起到镇静麻醉作用,对变异、暴异的美食家及时进行注射,可以最快速度压制暴动,素食美食家一周至少要注射一次镇血剂,否则容易矫枉过正,突发变异。】

素食美食家?就是公冶警官那样的吗?不怎么吃肉。

“哇,这是什么可爱的叫法,小银管,和口红名字一模一样。”

有两个女生也在兴冲冲研究这一栏,邓烟雨记得她们,是挪车挪半天把公冶的气快挪没的那对polo女孩。

介绍下面还带了一句市场上正规售卖的小银管,5cc-20cc不等,一支就要上百块。

公安GS每月免费发放镇血剂和“点心”,点心就是肉,美食家自愿领,不要就直接兑换成镇血剂进行补充。

福利真好,百来块的东西一盒一盒当白菜大甩卖地随便发。邓烟雨挨个看下去,GS还大方展陈了止咬器、电击圈、限制手套、指铐、特制审讯椅之类的专用戒具,实物摆在柜子里不给摸,只能划拉划拉模型解馋。

“这种玩SM一定很爽吧?”

“啧啧,在想什么啊——不过我也好期待吼吼吼。”

邓烟雨和那对polo女孩同一节奏看过去,边看边听她们聊什么龟甲缚、捆绑play,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原来这种东西还可以这么用……

“你知道吗,美食家也有发情期的,就是公美特训得好,不太能看出来。”

“我老公又不是公美啦,我没听他说过。”

“他瞒着你呐!你问问,他自己心里肯定有数的,你不是最近备孕么,就等那个日子,到时候你拿着皮鞭,让他戴着止咬器,蒙着眼,跪在……”

啊啊啊啊啊什么,她们在说什么!不能再听了!不然晚上睡觉满脑子都是公冶警官跪在我跟前的画面太少儿不宜了!!

邓烟雨CPU负载了,脸红得像刚蒸过桑拿,跑到人少的地方迅速缓解。

她扶着面前的一台检索机,等心跳从高空回到平地,抬头看了眼大柱子上的时间,快三点了。

检索机被她碰着,叫了一声【我是帕帕,有什么想知道的都可以搜我哦~】

性格和蛋宝有三分像。邓烟雨点击搜索框,食指悬在空中未动。

框下跳出了一些搜索记录,只保留三天,但是正常的检索机不会设置这个功能吧。邓烟雨无聊地去翻底下的搜索记录,其中一条是——

【美食家喜欢情趣内衣吗?】

邓烟雨:“…………”

现现现在的小年轻脑子里在想些什么!不成体统!

她心里骂得义正辞严,手上却很诚实,颤兮兮地戳了一下这条搜索记录。

答案是【抱歉,暂不明确,请搜索帕帕领域内的相关知识哦~】

邓烟雨:“……”

邓烟雨:“……哈,啊哈哈哈,对嘛我就知道。”

她欲哭无泪地退回原始界面,悲痛地揪着衣领,为自己这颗污浊的心灵敲了三下木鱼。

不搜了,再找找其他有趣的冷知识看吧。

邓烟雨正待离开,一只白色气球从眼前掠过,便听小孩“啊”了一声,气球从他手中脱出,飞向上空的影像红光里。

已经飞得有点高了,邓烟雨也爱莫能助,这时有个高个子的美食家哥哥跳起来帮他一把抓住,重新递给了他。

小孩满脸兴奋,不是接过气球,而是求美食家哥哥再跳一次,一旁的女生看男朋友不知所措,笑得合不拢嘴。

果然来这的小孩都不怕生。

邓烟雨望着他们,脑海里灵光乍现一般闪出那幕回忆,那幕鲜血淋漓夹杂着一记枪响的回忆。

她静静地站在高科技的喧嚣中,再次转过身,点击搜索框。

她合住眼,努力回想殴打父亲的军士们……

他们不似军人,一窝蜂堵在门口,更像强盗,像恶势力组织,和那只升进红光区的白鸟气球一样,端着深深的诡异感。

快想起来,他们身上有什么标志性的东西……

肩章?

四岁的记忆如春水上的残烬浮冰,太零散模糊,邓烟雨即使闭着眼,让自己沉进黑暗里,也思索不出肩章的细枝末节。

还有什么?

她打算从头梳理,明知这段回忆会勾起一身毛骨悚然。从伏着虫影的昏黄灯盏到雪白军服傲立在低矮的门口,从父亲驼下去的背影到压抑的痛哼,记忆如波子汽水里滚动的弹珠,一颗一颗清澈灵活地连起来,金属的触感再一次沉甸甸回到手上,冰冷的,坚硬的。

邓烟雨眼皮一颤。

……记起来了,她从父亲的抽屉里拿出那把偷偷瞧过无数次的枪,冲出卧室,推套筒,上膛,对准他们,扣压扳机——

砰!

虎口震得隐隐发麻,小小的她被这一枪反冲,滚倒在地,邓烟雨惊惧地睁开眼。

是啊,当时她开枪了,她为了救爸爸,向那些人开枪了。

父亲独自一人在林子里练枪的步骤,动作,以及神情,她记得滚瓜烂熟。而那颗子弹,钉的一声,正好射在某位军士的胸徽上——

是一枚赤色耀艳的飞鸟胸徽。

邓烟雨深呼吸,伸出手,在搜索栏输入【红色,飞鸟】

检索机反应一阵,列出“美食家对鸟肉的接受程度”、“小美梦见红色的鸟有什么预兆”、“美食家为何钟情红色?血液的奴隶?”等不贴边的答案。

不对。邓烟雨点开一个,关掉,再点再关,气馁地蹙眉。

难道查不出来?

仿佛写东西进入了瓶颈期,她抓抓头发,下意识四处看看,恰巧看到那座和平鸽振翅雕塑,烈焰之势撞进心底,她如获启发,索性把知道的统统输入:

【军官,胸徽,鸟,赤红,鸽子】

检索机对这堆关键字继续反应,这一次它加载得很慢很慢,像卡了,接着画面快如变脸地跳转,弹出一句话,铁证如山摊在了眼底——

【抱歉,禁止搜索国家法律法规严禁敏感信息及词汇。】

邓烟雨冲着这行字,呆住了。

也在这时,一只手轻轻拍在她的贝雷帽上,邓烟雨回首,见公冶正站在自己身后,神情散淡:“在看什么呢,这么专注?”

第23章 伊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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