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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香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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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明打过镇血剂,怎么还能……

“标记香”犹如蜜渍的钩子,把沉睡在身体各个角落的恶欲兽性一口一口勾出来。公冶喉咙干涩,不舒服地咬牙。

他对自己放心过头了,而实际上,换做别的公美同样会被激出本性,并非是他们掉以轻心,能站在那里忍住,已证明他们的意志力非常强大,这一点得感谢公安培训中心为其量身定做的地狱级特训。

美食家的可怖在于,即便是群众美食家,他们一样感官绝佳,四肢矫健,反应迅猛,爆发力和弹跳力超越常人十倍不止,更别提公安妖魔化训练出来的加强版。那些基础的搏击越障,吹口灰便过了,剩下针对他们的肉诱、血诱等训练才是关键,这些项目有一项打“合格”都属于特训失败。

公安希望精益求精,美食家希望活得更像人类,双方各取所需,谁都没有损失。特训成功的公美,个别极端者会连性|欲也一并勾销,饿他们十天半月,再找个人寸丝不挂地凑他们面前扭来扭去,他们都不会产生分毫动摇,睫毛都不颤一下。

可以说,公美的体能素质、忍耐力、变异后的精神控制程度,比普通美食家高出一座珠峰的距离,他们不需要仰赖吃零食或暴饮暴食的方式汲取能量,每个月食用政府提供的“点心”与镇血剂足矣。

他们站在那里就是一线精英的代表,警界公认的最强,实战圈的顶流。

有个已经退休的老刑警,他曾亲眼见证一名不眠不休工作96小时的公美接到临时任务,为了快点回家睡觉,一脚踹爆了A级金库门,成功逮捕还没来得及上手抢的罪犯,惊得老刑警回头就跟组织说要不特训条件放宽点吧?再这么练下去,估计哪天公安局大楼都要给他们拆喽……

只可惜,再强的公安美食家,也逃不过“标记香”这一劫。

迄今为止,标记事件的留存记录少得可怜,浩瀚的档案室里真就挖不出一卷可供参考。并非标记事件发生少,而是发生了也不知道,很多人对自己的身体变化浑不知情,无声无息被抓走吃掉了,家里人还急冲冲的以人口失踪立案。

没办法,案例少,标记事件就不够作为特训的材料和试题,对这块的气味模拟训练大家都缺乏经验。

这是硬伤。

大脑喝醉了般的神魂颠倒,公冶尽力调整变重的呼吸,压紧眉头,邓烟雨见他迟迟不动,试探性地叫了一声,他才勉强醒神,发现自己不知不觉有点搂着她的趋势,急忙放开:“可以让护士帮你买的。”

“我自己想走走。”

脉搏上迂回着一只狂躁的野兽,怦怦,怦怦,怦怦。公冶难耐死了,脸色比吞了芥末还差,他放浅呼吸,命令自己不要去闻邓烟雨身上泛滥成灾的香意,也防止自己再出手,把两手插进裤兜,总算有平稳下来的苗头。

他轻微点头,见那帮野孩子还在激情四射,冷酷地放狠话:“别跑了,靳医生就在隔壁,不怕他听到吗?”

“靳医生”的威力堪比妈妈抄起鸡毛掸子指着对你说“我数到三”,野孩子们霎时拔了声,乖觉地来到公冶的眼皮底下齐齐罚站。那个胆小的女孩子泪眼汪汪说:“一七哥哥,你不要告诉靳医生呀……”

她在吃邓烟雨给的水果糖,发音软软糯糯,裹着点口齿不清的可爱,生生把“影青”说成了“一七”。

“喝完果汁回病房,这个天气出来不加衣服,你们还想出院吗?”

“好啦好啦,一七哥哥要生气啦,赶紧回病房吧……”邓烟雨学着女孩好玩的语调,撵着一只只小鸡崽往回走,一七哥哥无言以对地看着她。

“报告公冶警官,娃娃们顺利送回大本营,那我也回病房啦。”邓烟雨今天喝到爱喝的甜饮,心情格外好,哼着歌往楼上去,电梯也不打算坐。公冶仍在悬心标记的事,低头思索一阵,决定送她回楼上。

“等会靳医生要给你再做一次检查,”公冶说,“后续有其他问题,熊警官会和你还有你父母联系。你父母还没回去吧?”

“没有,他们要等我出院再走。”

“好的,”来到五楼,公冶不准备送她回病房了,站着说,“那你自己保重身体,我先走了。”

“嗯,”邓烟雨不明白他干嘛非要陪自己走这一段,更不理解为什么后续警方还要联系自己,但还是道,“谢谢你。”

“不客气。”

走廊尽头阳光盛大,打满整片地板,邓烟雨正往那走,阳光就恰如其分笼住了她。她穿着尺码加大的淡紫毛衣,应该是她妈妈的,卷翘的乌发洋洋如瀑,在娇小的背后蓬松泻下,又迎着光芒浮起许多毛茸茸,她转身去拉病房门,侧过身时,掖着头发的耳廓被微燎得半透。

公冶眼睑微不可察地一覆,收回目光,转身迈下台阶,驻足在楼梯转角处的平台,轻轻仰起头,将锁住的气畅快送出来。

大量新鲜空气灌入肺里,他活过来了。

然后他再噔噔噔返回五楼,往另一个方向——沈鸣的病房去。

“阿滚去找靳南了,你上来没遇着吗?”

沈鸣在读《资治通鉴》,公冶瞅着,说:“您还看这书?”

“都说一样的话,”沈鸣一阵默然,笑得无奈,“我真不知该怎么回答你们了。”

“副队要吃苹果吗?我削一个。”

沈鸣:“刚吃过,你猜谁削的。”

“好吧,”公冶抓抓头发,“那我去找他了。”

沈鸣右手一挥:“快去,再不去你熊爹要喊广播找你了。”

熊小滚还在忙,他昨儿发话了,让靳南今天洗干净脖子等着,原以为会上演一出什么年度情感伦理大戏,然而靳南没空,他要去给邓烟雨做检查。

“我带影青先撤了,”熊小滚叮嘱报告结果出来拍一张截图发他,工作上的事交代完,他心绪混乱地呼了口气,走到门口,背对着靳南,说,“你要真的想离婚就尽快吧,我妹妹同意了。”

靳南手一顿,没有应答。

熊小滚跨步离开。

回去还一堆破事,小熊滚等公冶甩上车门,轰轰踩油门拽车上大道,蹭着闪跳的绿灯一路刹车失灵般往前闯,见缝插针超过挤爆的车流以最快速度钻进单位地下停车场,呲的一声斜进车位拉下手刹,乘坐电梯上到四楼,滴了卡往内部通道走,上方响起冷静温柔的系统女音:“欢迎您,熊小滚指挥官。”

他臭着脸。

他不想被欢迎,他想放假。

特发科忙成一锅粥,有一批出警了,工位乱七八糟地空着,也不知重不重要的资料像被蹂躏过横躺一地,香芋片、粗粮饼干、坚果凤爪解嘴馋的低糖零食塞得到处都是,一支尚未使用封着针帽的银质针管掉在转椅轮子边,流动着干净的光,熊小滚脸色登时黑下来:“金刀!找抽吗?!小银管都收不好?”

“啊?我去——对不起啊老大,我前面帮蝶衣看林硕文,走路带风刮下来了吧我这就拾起来,骚瑞啊不要打我,我最脆皮了,影青救我。”

公冶:“别打他。”

熊小滚:“……”

公冶怕熊队炸毛,旋即问:“林硕文怎样?”

“他还嗷嗷发癫呢哥,你再不回来,我们就要被他挠死了……”

公冶正欲说话,熊小滚抢先道:“你管苏赞。”他直奔讯问室,公冶冲着一道光闪走的背影噢了一声,把纸袋子交给金刀。

金刀:“这啥?”

“战利品,”公冶指着说,“队长说要供起来,我们库里有香案吗?”

金刀:“你说呢?”

埋在资料大山后面的同事扯着嗓门说:“有啊——上回咱不帮了一个老奶奶救她树上的孙子吗,笑死,哎你们说狗咋能爬树上哈哈哈,然后那老奶奶忒客气了非要送我们一条香案,上面还搁着一大袋梨,哇塞那个梨,好甜啊,她是不知道我们美食家不能吃太甜的东西吗?不过人家好心所以我收下了,她还一直跟在我后头嘟嘟囔囔,老人家说话就是不灵清啊。”

公冶:“……”

金刀啧啧摇头:“人家不去隔壁报警抓我们当真是好心了。”

“要供吗?要供我洗洗挪出来,放哪啊,咱办公室邪得哪个方位都没风水,要不砸GS大门口镇着?每天早上打卡前先去拜一拜,话说你要供啥啊?”

公冶早走了,金刀默默地从袋子里取出一瓶千纸鹤,那个同事闭嘴了。

“你身份是人类?”

“真行,伪造居民身份证都能干出来,你还有什么不敢的?”

“到这个份上还不肯说句话么。”

“需要我再细数你吃的那九个女孩吗,她们的名字你不会不记得吧,或者让她们的父母来见见你?放心,GS有这个权利。”

监听室进来一个人。

“他嘴是捐了吗?”公冶解开警服整齐的扣子,扯掉领带,黑发微落,一瞬间放出股凌厉的气势。

“快磨不下去了,零口供结吧。”同事累得脸颊凹陷,黑眼圈熏在那,周围还泛乌青,公冶见状说:“你去扎一针休息,我来。”

审讯椅上,苏赞下半张脸罩着一副止咬器,手脚铐镣俱全,并且十根手指还戴着防撕抓的锰钢制指铐,一根电击项圈紧紧栓在他负伤的脖颈上,底部有一格绿光静谧发亮。

他像是在享受一场冗长的音乐会,略微摇晃脑袋,阖眼专心聆听,终于听到那头泄出一声恨之入骨的叹息,他的手动了动,死寂窒闷的小房间发出链条轻移声。

苏赞睁开眼,恶鬼无赖般坏笑着问:“警察同志,你饿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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