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很快传来脚步声，或者说是恐惧到了极点而跑来的声音。
门被猛地推开，秦盏被门板带起的风扬起了额前碎发。
“怎么了，还难受吗？脸怎么惨白惨白的。”她被突然出现在眼前的女孩模样吓了一跳，头发乱七八糟，眼下重重乌青，眼睛通红，嘴唇也发白起皮。女孩只穿着一身单薄的大T恤，堪堪盖到女孩细白到有些不正常的大腿中部。
“姐姐……”她语气里带着哭腔，大眼睛里蓄满了水光，整个人像雏鸟一样扑进秦盏怀里，“你怎么才来啊？”
秦盏真的有点被吓到了，想到自己确实这边认了人家做妹妹，那边就跟男人蜜里调油，甚至回来之后也没有第一时间来看望她。
“对不起，对不起。”她无措地抹着女孩好像流不尽的眼泪，心里酸涩不已，“身体哪里不舒服？”
秦月埋在她怀里怎么都不肯抬头，环在秦盏腰上的手紧了又紧，勒得她隐隐都有些痛。
秦盏没再说话，只是安静温柔地回抱着她，慢慢等她情绪恢复平静。
“没有不舒服。”她瓮声瓮气地在她怀里开口，“我这几天一直在做噩梦，我怎么逃也逃不出来，你来救我我也记不得你……我好怕，那里好黑。”
秦盏心里只是心疼，并没有多想，“都是梦，梦里都是反的呀。”
“不是的！”她突然情绪都些激动起来，惊恐不已地看向秦盏，“那个梦好真实，好像我就应该在里头一样！好几次我都分不清哪里才是真实、哪里才是梦境……我，我总觉得我就应该回去到那里……”
她们还站在门口，秦盏抱着她，不知道是巷口的风、还是心里隐隐泛出来的恐惧，秦盏只觉得整个人从脚到脑袋，都冰凉一片。
怎么逃也逃不出来的地方。
怎么想也想不起来的朋友。
秦盏产生了一个恐怖的联想——秦月梦到的那个地方，会是皂七所在的虚拟空间吗？
她双手握着女孩柔软的手臂，“月月，你还记得那个地方吗？越详细越好。”
“嗯……”秦月看着她，但眼神有些躲闪和害怕，“可我不想回想，我怕。”
秦盏却觉得，这件事得尽早搞清楚。这次从三次元回来，或者说从她见到李李后，她总有一种必须要去一趟那个所谓的虚拟空间的感觉。
她搞不清这个感觉是要去那里找皂七，还是要去找些其他什么答案。
“姐姐，我都忘记了。你快进来吧，外面又湿又黏，屋里有空调会舒服一些。”秦月拉着她的袖口。
秦盏也觉得有些话去屋里说更合适，她俯身把司聿放在门口的东西拎进了屋里，把房门带上。
“姐姐，你相不相信预示梦？”
女孩的声音缥缈得像是从梦里而来，她幽幽站在秦盏身后，眼睛直直地盯着放在房门边的某一个袋子。
秦盏没处理过类似的情况，她有点发怵，心里也没底。
按照她一贯的性格，这时候她应该托词几句离开，然后跟这个女孩划清界限。
或许按照她本来的性格，一开始她就不会让这个只有过几面之缘的女孩，叫她“姐姐”。
她是这样的人，没有麻烦可以一起开开心心，遇到麻烦就独善其身、果断地跑掉。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开始放任自己介入别人的悲欢离合，想要为别人的HE送上一份自己的力量。
这种改变不知道是基于对自己人生现状的满意，还是有可能通过这样实现财富自由的感激。
又或许，是在一次又一次的委托中，她感受到了跨越次元也要宣之于口的爱意。
有种强烈的情绪推动着秦盏，她坐到秦月身边，“月月，你不是说过好像有人这么叫你吗？也是在梦里吗？”
秦月被她转移了注意力，听到这里的时候，眼睛里有了些温度，“好像是……有时候我也分不清现实和梦境。”
“那，在被老院长带回来之前的事情，月月有没有什么印象？”
“没有……也不是，好像有。”她陷入了矛盾中，眉头紧紧锁起来，“我说不清，都是一些断断续续的碎片，我不知道从哪里开始说。”
秦盏摸着女孩蓬乱的头发，“你还记得上次和我一起去医院的哥哥吗？他今天一起也来啦。月月同意他进来，我们一起拼一拼这些碎片吗？”
听到这里，女孩眼睛亮了起来，“你们在一起啦！”
“嗯。”秦盏笑笑，没再否认，朝门口的位置一颔首，“哥哥买了好些好吃的，我们可以一起开个茶话会！”
秦月眉开眼笑，虽然声音还是有些嘶哑，但是精神头明显好了很多，蹦跳着过去要给司聿开门，秦盏连忙站起来把她拦住。
“换件衣服吧月月。”
“啊！”她如梦初醒，“那我再去洗个澡！”
说着她又要往浴室里冲，秦盏再次拉住她，“发烧吗？能去洗澡吗？”
“不发烧。”她扬起俏脸，秦盏顺着抬手盖到女孩的额头上，确实不热。
“我就是老做噩梦，然后醒来之后就浑身酸疼，动都动不了。刚开始我还勉强去上班，但是一靠近店里，就头疼腿软，注意力还不集中，就干脆请病假了。”
秦盏想到司聿刚刚说的能量异常，不确定两者是不是有直接关系，等告诉司聿之后再说好了。
“姐姐，我真的觉得你是我的福星。从遇到你的那一刻，我就觉得心里暖暖的，这次你一来看我，我就不觉得难受了！”
秦盏只觉得是女孩嘴甜，笑着把她推进卧室里的小浴室，向她借了厨房洗水果，女孩从浴室抬出头。
“让你男朋友进来吧！我在卧室里穿好衣服再出去，没事的！”
秦盏琢磨了一下，外面实在湿热，她其实也有点心疼。
“行。注意别着凉了，有事就叫我。”
-
司聿进门洗手后，就老实地坐在背对卧室门的沙发上，乖乖按照秦盏的嘱咐，剥山竹。
秦盏把女孩乱七八糟的冰箱整理了一下，发现绝大多数都是空空的塑料袋，冰箱里几乎没有新鲜的蔬果，除了牛奶就是冷冻的即食食品。
她把里面过期了的食品清理了出来，又按种类归类，再把带来的东西放进去。
整理好后，卧室大门被大力推开。
“姐夫！”
秦盏回头，看到一道红色的汁液顺着手指掐进山竹皮的力道，以一道完美的抛物线溅到了司聿白皙的鼻梁上。
“噗嗤！”
司聿抬头瞪了她一眼，秦盏连忙捂嘴，但还是没有压住唇边的笑意。
“我姐夫呢？”
秦月的小沙发，靠背比较高，加上司聿正手肘在大腿上，半弯着上半身剥山竹，所以秦月并没有第一时间看到他。
秦盏抽了张纸巾递给他，弯着眼睛笑道：“叫你呢，姐夫。”
按理说司聿也不是个内向的性子，秦盏看他跟其他人的相处，虽然有爱答不理的，但也算是应对自如。
这会不知道是害羞还是怎么的，被人礼貌地cue了两次，他才直起身子，有点含羞带怯地竖了下手掌示意。
秦月小跑过去，坐到司聿对面的豆袋上，双手托腮，笑盈盈地自我介绍，“姐夫，我是秦月！”
司聿把果盘往她那里推推，“嗯，我知道。”
女孩好奇心爆棚，追着司聿问东问西，男人也罕见地没有对其他人那种不耐烦的情绪，只是眼神总是不由自主地飘向秦盏的背影。
秦月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秦盏正在清洗料理台上的西瓜的汁液。
“我们好像一家三口哦！”
这下不仅是司聿愣住脸红，连秦盏的背影好像也跟着打上了红晕。
她擦干净手，把切成适口大小的西瓜端过来，放在距离女孩更近的桌面上，坐在她身边的小板凳上嗔道：“我看你是完全不难受了，是吧？”
“是啊，我刚刚就说了嘛，看到姐姐就好多了！”她毫不遮掩地说道。
秦盏脸上热度不退，司聿适时岔开话题。
“秦月，你对遇到老院长之前的事情，还记得多少？随便说，想到什么就说什么。”
他打开了一个小机器放在膝盖上，膝盖上方就出现了一个笔记本大小的投影，司聿十指在空中翻飞，投影上接连出现一串繁复的代码。
“片段也可以吗？或者几个字？”
“嗯。”司聿看她一眼，认真道。
“好。”女孩拿起山竹，一瓣一瓣往嘴里续，认真地思考着。
“我身体好像不怎么好，家里挺穷的，但我那个房间还可以，有很多娃娃。我身上总是很疼，下半身一直没有力气，甚至可以说是感觉不到下半身的存在。而且我好像大多时候都在昏睡，迷迷糊糊中有个男人一直叫我‘月月’，也有可能是‘瑶瑶’之类的什么，我听不清。”
吃完又去叉西瓜，秦盏看着西瓜汁顺着叉子往下滴就浑身发毛，女孩好像还恍若未觉。她站起来去厨房取了一个小碗，让女孩端着吃。
秦月乖乖地接过来，开始往嘴里续西瓜，“还有就是，那时候我耳边总能听到‘滴滴’、‘哒哒’的声音。”
“滴滴答答？”秦盏问道，“是水声吗？”
“不是，像是机械音。”她一脸郁闷地又往嘴里放了一块西瓜，“好甜呀，姐姐你在哪买的？为什么我买的瓜都半生不熟的？”
“下次教你。”
“唔。”秦月没心眼地点头，继续道，“印象更深的，是这几天做的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