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婕坐下后，神情明显轻松了很多，攻击性也没有刚才那么强了。她撩着头发，摆出了一个她认为比较妩媚的动作。
“不玩了，结了婚就要专一啊，怎么可能有了法律意义上的老公之后，还叫另一个男人老公呢？”
秦盏并不认同，但不置可否。看了一眼屏幕上的照片，还是不错的，她调整了角度继续拍，余光瞥见在一旁呆站着的成希同，冲她竖起了大拇指。
“秦老板呢？玩游戏吗？”
秦盏用欧根纱蒙在镜头上，半跪下来，找准角度让阳光打在她每一根都被精心打理好的发丝上，她“嗯”了声，“玩呀，《绘槐》。”
“好老的游戏。”她皱了皱鼻子，不屑道。
但这个动作在镜头里显得非常娇俏，秦盏抓拍了下来，笑着看着屏幕回答：“是啊，好多年的游戏了。”
“没玩过乙游吗？你不是还没男朋友吗？去学学怎么谈恋爱啊。”
秦盏挑了下眉尾，“你玩乙游是为了学怎么恋爱啊？”
“当然不是。拍我右边脸啊，我右边好看。”她换了个姿势，看到秦盏点头，调整了站位，才继续，“那款游戏当年可火了，我们班女生都玩，我当然不能落伍。后来大家赌谁是这个游戏的top，拜托，沈确虽然有时候有点直男思维，但他正义又多金，这不是top谁会是top？”
top吗？秦盏开始回想，当初《绘槐》的top是谁来着？胥淮？
“那如果沈确不是top，你还会喜欢他吧？”
“那就去争top，拉流水比氪金比pv播放量，反正我必须是top才能配得上我的喜欢。”
秦盏深吸了一口气，取景器里女孩的表情已经有些过于倨傲，实在是跟这身衣服不配，但她还是试着拍了一张，在屏幕里看了看，果然很违和。
她对伯婕说：“我们换个位置吧，那边的树影很漂亮，离湖也远一些，安全点。”
伯婕思考了一下，对着造型师和小女孩的方向招招手，“夭夭，来妈妈这里。”
秦盏循着声音看过去，小姑娘的头发被扎了起来，应该是造型师帮忙弄的，很可爱很漂亮，衬得女孩婴儿肥的小脸圆嘟嘟的。
小女孩有些踟蹰着不敢去，但又不得不听话的走了过来，她下意识把手指往嘴里送，被伯婕啪的打掉。
“这么多人，别给老娘丢脸！”
秦盏和造型师离得近，都不由被她的声音吓了一跳，看造型师一脸的视死如归，秦盏拍拍她，“没事，不用补妆，你去歇着吧。”
造型师满脸感激，快步跑了回去。
伯婕搂着小女孩，又往湖边走了走，对秦盏说：“给我们俩拍一张吧。”
为了拍摄不穿帮，她选了没有围栏的湖边，这边绿化不那么密集，拍摄效果也是比较好。
但是昨天刚下了一夜大雨，现在靠近湖边的位置是湿滑的泥土，秦盏心里有些不安，“太靠后了，取景不好看。你们往前来了一点。”
伯婕看着她没动，秦盏心底的那点不对劲更强了，像蜘蛛感应一样，手臂上的汗毛集体起立，她朝小女孩招手，“小时，你到阿姨这边来。”
女孩立刻就要往她这边走，被伯婕强硬地拽住肩膀，小时的脸顿时皱巴了起来，抬头小声说：“妈妈，疼。”
伯婕没理会她，只是对秦盏说：“顾客就是上帝你懂不懂？我就在这里拍！你能拍拍，不能拍换人！”
她情绪过分激动地又往后退了小半步，秦盏一已经头皮发麻了，她回头去看成希同，却见他神情专注地在……冥想？
草。
她在心里怒骂了一句，造型师也感受到了这边剑拔弩张的氛围，跑着赶到秦盏身边，她对着秦盏耳语，“这货不会是想制造落水意外，讹咱们一笔吧？”
秦盏差不多也是这么想的，但她现在与其说担心伯婕这个孕妇，更担心小时，随便靠近岸边，但这边的湖深也有半米，如果有人蓄意制造意外，在水里装作受惊的样子强压着幼女……
她也不敢刺激伯婕，只能装作冷静地说：“你喜欢这里我们就拍，但是小时这样不上相，让她过来化一下妆再拍，行不行？”
伯婕冷笑一声，低头拨弄着女孩的头发，“我拍写真，她这么上相干什么？她这辈子啊，做好我儿子的陪衬就行了。”
说完，她不再给秦盏任何说话的缓和气氛的机会，拉着女孩往水中倒去，秦盏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她几乎是摔了相机直接扑过去，身边的造型师也是大骂了一句就跟着跑过去。
但现实不会给任何人慢镜头的机会，两人谁都没拉住小女孩。
可是预想中的落水声并没有响起，秦盏看到了沈确！
他在半空接住了女孩，点了下水面腾空而起，稳稳站在岸边。
伯婕则是被成希同拽住了双手，他像是撑不住了，扭头吼愣住了两人，“你俩发什么呆！我要被她拽下去了！”
秦盏和造型师都陷在纸片人突然出现的惊恐中，秦盏还算好的，愣愣地点点头就走过去了，造型师直接跌坐在还是湿润的草地上。
并没有真正用到秦盏，沈确已经帮忙把伯婕救了上来。
小时吓坏了，哇的大哭起来，扑在秦盏怀里直发抖。
但伯婕应该也没好到哪去，她盯着沈确——纸片人形态的沈确，眼圈慢慢红了起来。
秦盏想，等会可能是场恶战。
她把造型师叫过来，“闪闪，你帮我看一下孩子。”
陶之闪还处在惊恐中，愣愣地看着秦盏没动，但伯婕应该快憋不住了，她真怕再吓着孩子。
“陶之闪！”
“啊！来了，来了！”陶之闪像大梦初醒一般，冲过去，把还在大哭的女孩抱走，远离人群。
几乎是刚走开，伯婕就像是被点开了什么按钮一样，扑过去厮打沈确944626，“你怎么来了？你怎么会来？你来救那个小孩的？”
她满目胀红，不可置信地看着他，连自己触碰到对方的部位正在灼烧都没注意。
秦盏“咦”了一声，过后又“哦”了一下。
成希同凑近她，“你咦咦哦哦什么呢？”
秦盏回他，“我本来奇怪，她手下的位置都被灼黑了，痛感应该不会这么容易被忽视。然后想起来，好像痛的只是二次元的人。”
成希同点头，“沈确快消失了。”
“什么？”秦盏惊讶地看向他，却见他神色淡淡的。
“他完成了自己的心愿，我也拿到了我想要的资料。我们银货两讫，他选择自毁也无妨。”
女孩倒抽一口凉气，内心惶惶。
明明气温越来越高了，她却觉得越来越冷。
“那我被那个畜生打的时候，你在哪里？你明明可以来找我来见我，为什么不来！啊？你为什么不来！”
她转而揪着沈确的领口，这才发现自己手指碰到的地方，都化成了飞烟，而沈确的皮肤上，也留下来明显的灼烧痕迹。
“疼吗？”她喃喃道，然后又像是给自己洗脑一样，“你怎么会疼，你不过是我养在二次元的一只鸭子而已，你只是一堆代码一堆数据，你不会疼的。”
沈确笑了起来，比起之前秦盏见过了任何他的笑容，这次的都显得格外释怀。
“终于见面了，遮疏。”
秦盏想，这应该是她在沈确世界里的ID。
伯婕慌了，“你，你是人吗？”
沈确没有触碰她，只是礼貌地笑着，继续说自己要说的话，面孔也越来越苍白，“我之前一直在想，我的玩家小姐美丽又善良，时常会对着我说今天又看到了谁谁虐猫，希望这种行为赶紧入刑。或者是谁谁又辱骂我了，她会为我心疼不忿。”
“其实我一直想的是，希望我的玩家小姐，能开开心心地过每一天，不要为了我跟别人吵架，top不top的，我根本不在意。”
“可是……好像你和我想象中的女孩，有一点差距。”
伯婕惊慌失措，慌不择路地指着秦盏，“是她！是她差点害我掉下去的！都是她，还差点害死了一个幼童！秦盏，秦老板，你小小年纪好狠毒的心！”
秦盏没告诉她，其实她对她早有防备，一早就在隐蔽位置开了录像。
她只是平静地看着她，没有说话也没有喜怒，只是厌恶。
“或者，我应该叫你伯婕吧。”沈确继续说，“我有眼睛的，伯婕。我看到了你做的一切。”
伯婕呆住了，她讷讷摇头，“不可能，你是乙游男主，你是乙游男主！你生来就是爱我的，你怎么会用这种眼神看我？你……你不会的，你不是沈确！”
“对。我被创造就是来爱我的玩家。但是，在你离开的那段时间，我有了自我意识，见不到你我很着急，很担心你，我挣脱了剧情来找你。”
“可现在，我后悔了。我好后悔有了自我意识，好后悔坚持要见你。”
他身体越来越透明，在阳光下呈现出了像泡沫一样，诡异的色彩。
然后，“嘭”。
烟消云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