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内四处无人，墙面闪着金属冷硬的光泽，天光板上的白炽灯一闪一闪的，还隐隐有血迹。

秦盏拍着玻璃大声叫着宋誉的名字，男人却像昏迷了一样，没有任何反应。

她不禁眯了眯眼睛，散光的小女孩这才注意到，少年半个身子泡在冰冷的水里，身上密密麻麻的全是伤痕，两只手被绑在架子上，眼角嘴角耳朵全是干涸的血痕。

宋誉……

秦盏觉得自己的心好像被抛进了油锅里，丰沛的血液在锅里溅起油花，心脏在煎熬中浮浮沉沉。

她低头看去，门是被锁扣锁上的，是非常古早的手段，而且门上也全是斑驳脱落的门漆。

但这门内外的时代感的严重脱离和水位的巨大差距，让她倒抽一口气。

可管不了这么多了，她把ASP插到锁扣中，就堵这个锈迹斑斑的锁没有她的棍结实。

她把伸缩棍的一头抵在房门上，用身体的重量的全力往下一压，伸缩棍和锁一起断开，她也没收住力一头磕到了门上。

缓过最初的一阵晕眩后，秦盏扶着门框，另一只手把已经断开的锁扣取下来扔掉，把门推开的那一瞬间，她已经做好了被水冲击的准备，没想到在门槛那里仿佛有一个看不见、摸不到的玻璃一般，只有一小截水流从门槛两侧缓缓流出，将房内外的水流高度维持在了一边儿近一米高，一边儿只刚刚没过秦盏的脚踝，这样诡异的高度差。

她试探着往前走去，想被房内的水自动吸引了一样，毫无障碍地进入了水流。

“宋誉！”

腿上的伤口泡进了水里，蛰得她眼泪都要出来了。

一点点艰难地挪到宋誉身边，男人气息都很微弱了，整个人的重量都坠在绑缚着他双手的麻绳上，粗粝的绳子几乎被血迹侵染。

可能是腿上的伤口在水里泡的太疼了，秦盏眨眼间眼泪像决堤了洪水一样，一滴一滴大颗地砸在水面上。

“宋誉，你别睡，你醒醒。”

她靠在墙壁上做支撑，费力在水中踮起脚，去解宋誉手腕上的绳子。

那个绳子并没有打一个多么复杂的结，相反，这个结好像就是专门留给人去解开似的，秦盏踮起脚正好能够到。

只是系得太紧，秦盏又不好借力，几次都脚步支撑不住跌进水中。

屡屡在水中呛水窒息，但房间里的水位还在不断升高，秦盏脑中那根一直高度紧张、拉得紧绷绷的弦，已经在濒临崩溃的临界点。

“宋誉，宋誉。你醒醒，不是说有任务吗？你放了我鸽子的人物，就是到这里来吗？宋誉！”

秦盏的情绪已经累积到极点，再说出最后两个字后，做了长长的、精致的美甲的食指，甲片被绳子整个掀翻，剧烈的疼痛瞬间袭进女孩的大脑，在极致的疼痛面前，秦盏彻底崩溃。

那个绳结仿佛是活的，在戏弄秦盏一样，一会让她觉得解开有望，一会又让她觉得越来越紧。

她不明白这么天杀的剧本怎么会被她拿到，本来以为来到这里能见到自己喜欢的那个人，后来发现自己仿佛没有足够的能力走出这个所谓的世界街道，她好像是三次元出现的bug，莫名其妙被送到了这里，激活了一个屁用没有的系统……

对，系统。

她像是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理智了，大哭大喊，“系统呢！你除了天天跟个报时鸟一样报时，你还有什么用！你为什么选中我，你……”

【嘘！】

熟悉的机械音在秦盏脑中响起，打断了她下面所有的哭喊。

【秦盏，你冷静下来听我说。首先，按我说的你就可以把绳结解开，不要让人发现我的存在，听懂眨眼。】

秦盏整个人，不知道是因为在水中泡的失温了，还是因为情绪的剧烈变化，她控制不住的发抖。

【听懂眨眼！】

系统的语气急躁了很多，却让秦盏冷静了一些，她缓慢地、重重地眨了一下眼。

【好的，你先把绳子压到墙上……翻过来扣过去，对，你可以用大拇指穿进去，不要碰到你的食指……对，你现在打成了一个结，把另一头套进你的左手腕里，使劲拉直。】

秦盏一一照做，期间虽然难免碰到了指甲，她这边只是皱了皱眉，系统却好像同感了似的，“嘶”了一声。

等到这个结终于解开，她把宋誉的身体放好，正打算游到另一边去解他另一只手的结。

【疼吧？】

秦盏听到系统的电子音，好像突然带了些温度和情感似的，【废话。】

脸上的眼泪已经和溅上去的水融为一体了，秦盏也无心区分，一把抹去。

接着，她听到脑海深处传来噼里啪啦敲击的声音，像是在敲键盘？

然后电子音继续说，【你的积分可以换止疼的东西，换不换？】

秦盏还在生气它直到现在也出现，性子的那点倔也出来了，默不作声地用它教的办法去解宋誉的另一只手。

……双手用力一扯，宋誉的身体没了禁锢的支撑，瞬间瘫软下去。

秦盏慌乱中想去接，人倒是接到了，她的手指不可避免的撞上了男人的身体。

“唔！”剧痛中秦盏的冷汗布满了额头，眼睛通红一片，但是疼痛却没有持续很久，几乎是剧痛来临的那瞬间，就消失了。

她有些奇怪，【你擅自用我的积分换的？】

也很生气。

【没有。】

【放屁！】

【我卡bug给你的，就当是来晚了害你受罪的赔礼。】

秦盏还是觉得不爽，但她这人就是吃软不吃硬，当下态度也就软了下来。

【……谢谢。】她在脑内回答的时候，声音也小得仿佛蚊讷，【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现在还不清楚，但这里的时间流速很奇怪，跟外面不一样。我暂时怀疑，你所处的这个空间，和现在的世界街道不是一个时间点。】

秦盏大吃一惊，【那我还能出去吗？】

【能。】电子音回答得干脆利落，【破局的关键在他身上，我不能在逗留了，那些人要发现我了，记住，不要让那些人发现我的存在。】

消失得也是干脆利落。

破局的关键？那些人？

一想到自己现在的所作所为可能都被另一群人监视着，她就心里发毛，手臂更是一层一层的起鸡皮疙瘩。

那些人是谁？是管理局的吗？为什么要掳她和宋誉来这里？

如果真如系统所言，这里还和外面的不是同一个时间段，那这里是过去还是未来呢？

她来这里，有什么必要性吗？

越想头越疼，身子在水中泡得已经冰冷麻木到逐渐失去直觉，但宋誉身上却还是暖的，甚至有些发烫……

发烧了？她一悚，赶紧伸手去探他的体温，果然在她冰冷的手心下，他的额头烫得像炭火一般。

“宋誉，你这个骗子！”

她有些词不达意胡言乱语了，虽然系统告诉她能出去，但却连它也不知道怎么出去。

秦盏是个凡事都会往最坏的方向想的小孩，从小就这样。

她絮絮叨叨地说，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他对她来说变得越来越不一样了。老是逗她，老是让她觉得他就是司聿。可这样说，对于宋誉来说好不公平，对司聿也不公平。

她说：“有点喜欢你来着，没想到我也是个海王。”

她想着，如果死在了这里，有你陪着也挺好……

不对！

意识渐渐混沌时，这句话像闪电一样撕开她迷雾一样的意识，却又快得她抓不住。

眼前好像出现了重影，她想着自己可能也要发烧了，使劲摇了摇混沌的脑子，眼前宋誉的脸，却像是系统错误似的，不停在司聿和宋誉两张面孔中切换。

她震惊地睁大眼，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那张脸真真切切变成了司聿，只是从脖子到眼角的肌肤，像是要裂开一样。

但就在她一眨眼间，又变回了宋誉常见的那张平淡到寡淡的脸。

“是……在水里短路了，导致易容的几张脸来回切换吗？”

她神经兮兮地猜想，却又想到宋誉扮“司聿脸”的时候，并没有那些纠结错乱的裂纹。

她抚着裂纹出现的那处肌肤，喃喃又不确定问道：“司聿吗？你是司聿吗？”

男人皱着眉，好像在忍受着十分的痛苦，又好像马上就要醒来。

秦盏惊喜不已，同时她听到屋外传来另一个男人的声音——“有人在吗？”

她乐观想，有了另外一个男人的帮忙，宋誉再醒来，他们应该可以走出去。

正巧，宋誉悠悠地睁开了眼，她大喜过望，正要说什么，意识却突然陷入黑暗，整个人好像被扔进了滚筒洗衣机，头晕目眩。

-

“秦盏！”

她站在那里，被一个大力扯进怀里。

对方头埋在她的脖颈，她在黑暗中能感受到对方呼出的热气，还有热乎乎的水渍蹭在了她的皮肤上。

你是谁呢？

是宋誉吗？

还是司聿呢？

她昏昏沉沉，意识混沌，好似刚来到这个混乱的世界。

睁开眼时，满目阳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