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常的除夕沈淮都是自己申请在医院值班的，今年主任说什么也要给他放假，他便也只得接受了。

其实对于他来说，休假并不比在医院值班好多少。

一大早沈棁就给他打了个电话，两人关系淡，他没提让沈淮回家过年，沈淮也没说什么时候回家，简单寒暄几句就挂断了电话。

他现在住的公寓是简单的黑白配色，平时只有他一个人住，在这样热闹的节日里更加显得冷清了。

不过他都已经习惯了，凭着生物钟早早醒来后，自己做了一顿还算过得去的饭，吃完后好像就没什么事可以做了。

谭碂和王叔中途都给他发过信息，让他去他们家里一起过年，他不愿意打扰人家团聚，都婉拒了。

找了本书一口气看到下午，外面已经有些按捺不住的小孩儿在放鞭炮，吵得他有些没办法静下心。

抬起头揉揉酸涩的眼睛，他最终还是决定出去走走。

沈淮拿上车钥匙，开车去商场买了些对联和吃的，他本意是想拿回去装饰一下公寓，但是回去的路上看到外面的天色越来越暗，他突然改变了主意。

他虽然能忍受孤独，但也不想在这样家家户户都热闹的夜晚一个人呆在冷清的家里。

可是想来想去，他可以去的地方，热闹，又不会打扰别人，也不会被人打扰，只有救助站了。

于是沈淮便带上车里的东西去了救助站。

到的时候天还没完全黑，他先去猫舍发了一会儿呆，只觉得越来越困，便又去保安室趴在桌子上眯了一会儿。

没想到这一睡就睡到了晚上十一点。

是一道光把他叫醒的，他睁开眼后便看到一辆停在救助站门口的车。

如果不是那辆车打来的光，他可能会在这儿趴到凌晨。

他认出了那是姜喻的车，也看见了从窗边往外扒的小冬至。

姜喻大概是以为这儿没有人，把小冬至抱回去后便调转了车头。

沈淮就静静站在保安室，透过窗口看姜喻的车完全调转了方向。

然而就在她要驶离的那一刹那，他突然冲向保安室墙壁上控制灯光的开关，一掌拍下去，便把救助站所有的灯光都打开了。

那辆车也如他所想的停了下来。

坐在驾驶位的姜喻惊讶地看着救助站里的灯全部亮起，抱着小冬至一起下了车。

她一下车便看到了站在保安室门口的沈淮，两人就这么隔着一道紧锁的栅栏门对视，谁都没有先开口说话。

直到在她怀里的小冬至挣扎着跳出去，用爪子不断扒门，沈淮才像是终于反应过来，给她们打开了门。

小冬至扒着沈淮的裤脚，他顺势将它抱起来。

“这么晚了，怎么来这儿了？”

姜喻不回答，反问他：“你呢，为什么这么晚了还在这儿？”

沈淮也没有回答，之后两人便都默契地不再提这个问题。

姜喻和沈淮一起走进保安室，看见了沈淮买的对联，还有肉和生菜。

她指了指它们，问：“你是打算在这儿过除夕吗？”

还没等沈淮回答，姜喻就想起了之前谭碂说过的话，他已经好久没回家了。

她不想提起他的伤心事，便拿起一副对联，说：“对呀，我怎么没想到，救助站里的小动物们也要过除夕嘛。”

她说着便拿着对联跑出去，在救助站的门上比划着。

“我和你一起吧，先把对联贴上，这样才有过年的氛围。”

沈淮闻言也走到她身边，拿过另一半对联，和姜喻一起贴到了门上。

姜喻拉着他一起退到远处看贴好的对联，一拍手，“正合适！”

两人贴好对联后便又坐回保安室，姜喻正想话题，余光就看见了桌子上摆放着的食材。

“对了，你还没吃饭吗？”

谁知她这话刚问出口，自己的肚子就叫了一声。

沈淮看着她勾起嘴角，应了一声“嗯”。

姜喻有些不好意思地捏捏耳垂，“我下午也没吃多少。”

保安室倒是有锅和电磁炉，就是调料只有简单的油和盐，而且她也不会做饭。

就在她犯难之际，曾颖来电话了。

“你在哪儿呢？我一个人过年太孤单了，来找我玩呗。”

曾颖因为工作的缘故，今年过年也没回家，她知道姜喻家的情况，便想着让她来她家一起过除夕。

姜喻觉得曾颖这通电话简直就是为了给她雪中送碳的，于是便道：“我在救助站呢，你要不要来这儿找我？”

电话那头的人明显一愣，“救助站？你在那儿干嘛？”

“哎呀你别管了，你来不来？”

曾颖犹豫一番，还是答应了，姜喻便趁机叫她再带点火锅底料和菜来。

挂断电话后，她笑着对沈淮说：“等曾颖来了，咱们一起吃火锅。”

说完后她又一拍脑袋，“我忘了，你不能吃辣。”

她连忙拿起手机想给曾颖打电话让她再带点别的东西来，沈淮却按住了她的手。

“没关系的，我能吃辣。”

姜喻狐疑地盯着他，“真的吗？不是比较能憋？”

沈淮面不改色地点头，“真的。”

既然他自己都这么说了，姜喻便也放下手机，和小冬至有一搭没一搭地玩着。

小冬至今天晚上好像格外兴奋，一会儿跳到她怀里，一会儿又去扒沈淮的裤脚。

她一把捞起已经把沈淮裤脚抓出划痕的小冬至，用鼻尖蹭它的脸。

“咱们小冬至今天怎么这么高兴啊，都把沈医生的裤脚当猫抓板来玩儿了。”

小冬至不喜欢这个姿势，挣扎着逃跑，又跳进沈淮的怀里。

沈淮比起姜喻来要温柔得多，他用手指轻轻帮它顺被姜喻抓乱的毛发，哄它：“小冬至想玩就玩。”

姜喻被他宠溺的语气吓了一跳，抖了抖肩膀，“沈淮你是猫奴吧，对人冷冰冰的，对着猫就这么温柔。”

沈淮看着她，一脸认真道：“你要是也想把裤脚当猫抓板玩的话，也可以。”

姜喻弯腰凑近他，“你好像心情很好的样子？都会开玩笑了。”

沈淮抬起小冬至的一只爪子，抵在她额头上，推开她凑近的脸。

姜喻直起身来揉了揉额头，本来以为他不会回答了，他却从喉间溢出了一声“嗯”。

她便接着问：“为什么？”

沈淮盯着她，说：“因为你和小冬至。”

姜喻被这样突然直白的话弄得大脑空白一瞬。

她眨了眨眼，有些傻乎乎地重复道：“为什么？”

沈淮这次没回答，而是看向保安室的门外。

姜喻跟着看过去，便看到曾颖提着一大袋东西从车上走下来。

她赶紧跑出去接她，沈淮也跟着出来，从她手里拎过东西。

因为上次的聊天记录事件，曾颖见到沈淮还是有点尴尬。

她悻悻跟他打了个招呼，“沈医生也在啊。”

说完又掐掐姜喻的胳膊，小声道：“你怎么不提前告诉我。”

姜喻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道：“放心吧，沈淮可大方了，之前的事他一点也不计较。”

她说完，冲着走在前面的沈淮喊了一声，“是吧？”

沈淮脚步一顿，也没回头，就这么“嗯”了一声。

三人一起进了保安室，沈淮便把提前烧好的水倒进锅里，再放入火锅底料。

曾颖和姜喻则把带来的菜和生肉洗好切好，放进了已经开始冒泡的汤里。

做完这一切后，三人便一人搬了个小凳子围坐在桌子前。

保安室不大，三个人坐其实有些挤，但在寒冷的夜里却也暖和。

等了一会儿后，曾颖先夹一片肉放进嘴里，烫得边呼气边道：“可以吃了。”

于是三个人便一人端着一个小碗开始吃，曾颖来之前吃过东西，吃了两口就把筷子放了下去。

她看着窗外开始陆陆续续飘起来的小雪，感叹道：“这种时候要是再来瓶啤酒就更好了，早知道顺便买点来了。”

她话才说完，救助站外就又来了一辆车，谭碂拎着一提啤酒从车上下来。

他走近看清保安室里围坐着的人，喊了声：“呦，这么热闹。”

谭碂进了屋，把啤酒放在一旁，问：“你们几个约好了在这儿过除夕？”说完又捶了沈淮一下，“你不够兄弟啊，这都不叫上我。”

姜喻解释说他们其实算是偶遇，沈淮则问他：“你怎么来了？”

谭碂自己拿了个碗站在一旁夹菜，回答道：“我去你公寓找你，你不在，我一猜你就是来这儿了。”

他尝了几口便放下碗，“我怕你一个人在这儿孤单寂寞冷，这不特意拎着啤酒来看你，没想到你这儿还挺热闹，我都多余来。”

沈淮给他拿了个凳子，把他提来的啤酒打开，除了姜喻一人分了一瓶。

“不多余，就等着你的酒呢。”沈淮说完，曾颖便跟着点点头。

姜喻看沈淮唯独把自己漏了，不高兴地撇撇嘴。

“为什么我没有？”

沈淮坐到她身边，说：“你开车来的。”又哄小孩儿似的道：“我也没有。”

姜喻仍然愤愤不平，“谭碂他们不也开车来的。”

“等会儿我们分别送他们两个回去。”

她有些娇气地嘟嘴，趁沈淮不注意从桌上拿过一瓶啤酒，打开盖子就喝了大口。

喝完后还冲着沈淮狡黠地笑，“你等会儿送我们三个回去。”

沈淮无奈地笑笑，却也欣然接受了一会儿当司机的宿命。

午夜十二点，夜空里准时绽放起一朵朵绚烂的烟花。

几人都兴奋地跑出去看，沈淮则仍然稳重地跟在他们身后。

五颜六色的烟花把漆黑的夜空照得很美，姜喻仰头看了会儿，目光突然转向沈淮。

后者的目光一直在她身上。

她跑到沈淮面前，仰起头看他，轻声开口：“沈淮，新年快乐。”

她酒量不好，喝了小半瓶便有些晕乎乎地，此时看着烟花下沈淮温柔好看的脸，竟然鬼迷心窍地抬手摸了上去。

指尖描摹过他的鼻梁，再到他的唇角。

她踮起脚尖，白皙的小脸凑近他。

沈淮明明没喝酒，却好像还是醉了，没有拿掉她作乱的手指，也没有推开逐渐凑近的她。

反而缓慢又颤抖着闭上了双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