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在这边去律所太远了。”

这跟邹茉在监控里听到的答案一样，她还试图挽回些什么呢，她不知道，就是觉得褚江怀要搬走，心里有那么一丁点的失落。

邹茉又想到邹呈说的话，褚江怀就是对她没意思，一个男孩子要是真对一个女孩子有意思，肯定是会主动的。

也对，喜欢你的人天涯海角都顺路，不可能同在一个屋檐下会舍得搬出去的，由此可见他对自己果然是没意思。

邹茉只好放开他，慢慢关上了卫生间的门。

褚江怀看到她眼角红红的，猜想她大概是极其不满意这个相亲对象吧，才躲在卫生间里。

两人隔着一扇门，褚江怀心里也乱，又想帮她解解围，他盯着磨砂玻璃上邹茉的影子小声问：“你想出去散步吗？”

散个屁步啊散，邹茉抹了一把眼角的泪，她不知道自己在难过个什么劲，她哽咽着没法回应褚江怀的话，最后双手捂住脸蹲在地上。

褚江怀看见邹茉的影子从磨砂玻璃上滑落了下去，等了片刻，她不答。另一边大舅拉开厨房的推拉门出来，褚江怀若再站在卫生间门口就有点失仪了，只能往房间里撤。

大舅看阿彬一个人坐在那，问道：“茉茉呢？”

阿彬往卫生间那指了一下。

陈少梅忙插嘴：“哎哟，是吃坏肚子了吧。”

褚江怀拖着行李箱从邹安房间出来，陈少梅当着大舅的面也不好开口挽留他什么，帮着拉过他的行李箱送他出门，两人走到楼梯口。

“不用送了，阿姨。”

“其实论辈分，你应该喊我姐。”陈少梅说。

褚江怀也很给面子改口喊了她一声姐。

这孩子太讨人喜欢了，陈少梅舍不得他搬走呀，“你说这律所要是开在这附近多好啊，就不用搬了，我还能天天给你烧饭吃。”

这等好意褚江怀心领了，他点头笑笑：“邹茉她......”

“茉茉她也挺舍不得你的。”

没看出来啊，舍不得他，一句挽留话都不给，褚江怀不太信，又想起她躲在卫生间里眼角红红的样子：“她.....好像不是很满意今晚的相亲对象。”

说到这陈少梅得回屋了，还有客人在呢：“我不能送你了，记得常回来看看啊。”

褚江怀点点头：“诶。”

邹茉洗了把脸出来，拿着张洗脸巾边擦脸边坐回茶几旁，她不乐意相这个亲陈少梅也不能让她为难呀，看了一眼时间，快九点了。“呀，时候不早了，得走了吧大哥。”

大舅暂时还不想走，拿出烟盒倒了根烟出来，开始摸打火机，“再聊聊吧，我好不容易来省城一趟。”

陈少梅实在没办法了，从柜子里翻了一瓶邹呈藏了好久的茅台，“今天元宵，回去喝点小酒，早点休息。”

这好啊，大舅就爱喝酒，有茅台什么都好说，他咧着嘴提上茅台到玄关去换鞋了，“你两加上微信了啊，有空打打视频，慢慢聊。”

“行了行了，我会跟进她的。”陈少梅送他们出门。

邹茉回到房间躺在床上，她回想着褚江怀在卫生间门外说的那句：你想去散步吗？不知道他什么意思。

陈少梅送完人回来找邹茉说话，“江怀搬走了你怎么想的？”

她还能怎么想，难不成要拴着他啊，邹茉没说话，刷着手机，点进朋友圈，就看见褚江怀15分钟前发的一条动态，只有一张图片，没有配文。

邹茉点开细看了一下，这是拍的巷子口那盏路灯的照片。

“我瞧着个个都没江怀好。”陈少梅走过来坐邹茉床边，“去年那个么太胖，过年那个年纪太大，这个又太瘦，你要是还喜欢人家江怀你就拉下面子来。”

邹茉滑手机屏幕的手指顿了一下，还喜欢江怀？原来她妈一直都知道这事啊。

“现在女追男不丢人，喜欢就下手，他要是不识好歹那是他没福气。”

“妈，您怎么知道我喜欢他的？”邹茉也不想藏掖什么了，干脆跟陈少梅敞开心扉了谈。

这事陈少梅在邹茉高中的时候就看出来了，那会她也还小，江怀后面又走了，也没管那么多，“我自己生的女儿我能看不出来吗，就是觉得感情的事情吧，得自己开窍，你想不通谁也帮不了你。”

“可我老忍不住要怼他，江怀肯定觉得我讨厌他了。”

“那就找个时间好好跟他聊聊，把误会解开。”

另一边，褚江怀回到新住处。

胖子还要在这住一段时间，他新房那边在吸甲醛，等婚礼前夕再搬进去。

胖子这绰号是大学的时候方涞取的，当时他还是小胖子，减肥成功之后方涞也懒得改口了，还是继续叫他胖子，叫着叫着身边的人也这么叫。

今儿褚江怀第一天搬过来，看他心情又不好，胖子点了个炸鸡说陪他喝喝啤酒谈谈心。就放纵一晚应该没事，况且他现在已经不胖了。

两听啤酒下去褚江怀才肯说他最近因为什么事情烦心。

“喜欢就追呗。”胖子不懂，像褚江怀这样的人有什么可自卑的，业务能力强，又有钱，还有那么优越的外在条件，他倒是好奇到底是怎样的一个女的，能让褚江怀低落成这样。

褚江怀晃着啤酒瓶说：“我怕她对我没意思。”

胖子掰了一个炸鸡腿，咬一口，“她对你没意思，你又失去什么了？”

这问题把褚江怀问醒了，说实话，他回来翎江就是因为邹茉，自离开西北，母亲也走了，在这个世界上唯一一个值得他挂念的人就只有邹茉了，他年少时的那份欢喜。

高考后的不辞而别，也令他愧疚多年，所以一直不敢联系她，也是自己缺乏勇气。这么多年他始终带着那份愧疚，回翎江也并非是一时冲动，在北京混得也不错，只是年纪越大越是想追求家的感觉。

他发现他还是忘不了邹茉，反正在哪混不是一个人呢，回翎江好歹扫他妈的墓也能近些，所以他联系了刘兰菊，说自己要回来，谎称在北京混不下去了。

刘兰菊也是个心软的人，好歹又是自己的弟弟，再加上沈艳笙临了时有遗言，“回来就回来吧，到时候咱姐弟俩也有个照应。”

褚江怀买的初六的机票，回到翎江他想去拜访一下方涞，也没他的联系方式，倒还记得他家住在哪，直接上门的。

多年不见，方涞都没敢认，把他领进家门，已经喝了一杯茶了，看着褚江怀这张脸还觉得不真实。刚好方涞要跟朋友合伙开律所，褚江怀一回来，这条大腿肯定不能放过，于是就有了初六那晚的KTV局。

邹茉走错包间，猛然闯进来那一刻，褚江怀像回到了2016年的那个夏天，他把衣服下摆扯过头顶，邹茉突然闯进他房间，那次他隔着一层衣料看她，朦胧青涩，这次没有任何东西横亘在他眼前。

包间里彩灯流转，邹茉穿着一身米色连衣裙，褪去稚嫩的她脸上多了一层疏离感，果然年少时第一次喜欢的人，不管时隔多少年，再见到时还是忍不住地会陷入新一轮的心动中。

褚江怀现在还能回想起当晚，邹茉那双灵动的大眼睛，盯着他，神情仓皇失措的摸样。

胖子啃完鸡腿，去掰鸡翅，边说：“追人的第一步就是先向她表明心意，她要是对你没意思，咱就换人，你这样闷闷不乐的，倒不如直接来个痛快。”

“哥们我呢，也是表白失败过的人，被拒的感觉比你苦苦暗恋好受多了，咱们都这么大岁数了，都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喜欢就追，她若是看不上你，那是她的损失。”

刚说完，胖子的手机就响了，是他未婚妻打来的视频，他赶紧抽了张纸巾把嘴抹干净，这可千万不能被发现吃宵夜了。

胖子点开视频把背景换到墙角的一颗植物上，“Hi，媳妇，怎么还没睡呢。”

褚江怀划开手机点进微信，朋友圈提示有十几条信息，他也没理会，邹茉的微信被他置顶了，聊天记录停留在昨天她收了那6666的转账。

看胖子跟他媳妇视频的那么甜蜜，褚江怀想给邹茉发个信息又不知道发什么，这会子估摸着她在跟相亲对象聊天吧，还是别打扰他了。

另一边，邹茉仰躺在床上，举着手机，页面停留在她跟褚江怀的聊天窗口，不知道他回到新住处了没，租的哪里的房子，听陈少梅说他要买房了，还要提车，日子快要步入正轨了吧。

想着想着邹茉点进了他的朋友圈，背景是黑色的，他动态很少，滑两下就到底了。想给他发个信息，又觉得没必要，人家就过来住一段时间过度过度，还真当他是回来叙旧情的啊，况且她们有过什么旧情吗？

退出了褚江怀的朋友圈，邹茉自己也发了个动态，没有配图，就一句话：想去散步。发表前设置了仅褚江怀可见。

第二天，邹茉九点多醒的，打开手机，只有一条陈少梅发给她的微信：【我去喝满月酒，桌上有个快递，江怀说是给你的。】

看到江怀两字，邹茉猛一下醒神，起床出去，餐桌上放着个大快递盒，拆开就看到亮眼的大红色，是前天他下单的神仙水。

邹茉举起手机拍了个照片，想发给褚江怀表示自己收到快递了，可这收件人本来就是他的名字，快递送来的那一刻，派件员肯定是打过他的电话的，再说他手机也会收到签收信息。

最终还是退出了他的聊天窗口。昨晚发的那条朋友圈也不知道他看见没有，表面上是在回应他临走时问的那句：你想出去散步吗？实则是在给自己找台阶下，盼着他能给自己点个赞或是一句评论。

这样邹茉就能顺着这个台阶去找他了，可惜他没有。

下午邹茉去舞蹈室上班，这周难得几个老师周六都没课，千载难逢，正商量着要去野餐呢。

“邹茉这周六没什么事吧？”问话的是舞蹈社的老板娘岚姐。

这邹茉怎么敢说自己有事呢，“没......我没事啊。”

“那行，就定植物园野餐吧，都去。”

“可以带家属吗？”另外一个舞蹈老师小美举手问。

人多热闹，岚姐没意见，“带吧带吧。”

陈少梅得知邹茉要去野餐，隔天就给她做了无骨柠檬鸡爪，周六那天一大早就起来给她做蛋卷。

“哎哟妈，不用那么麻烦，野餐的东西她们都会准备好的。”邹茉咬着面包。

陈少梅没事就爱倒腾这些吃食，“拿去让大家尝尝我的手艺。”

东西都打包好装进篮子里，陈少梅还往里头放了一瓶驱蚊水，听到敲门声，陈少梅去开门，小不点李晗站在门边上，她周六不上学，跑来串门的。

“呀，妹妹来啦，来来，进来进来。”陈少梅把她牵进来，“姐姐要去野餐你想不想去啊？”

能去玩，肯定想的呀，李晗点点头。

邹茉在房间里化妆，这回正往脸上扑粉，真是服了，她可不想带小孩去。“妈，您能别给我揽活吗。”

“就带她去嘛。”

“姐姐我也要去野餐。”李晗趴在房门口探着个小脑袋。

邹茉瞅她一眼，也不忍心伤她幼小的心灵，行吧行吧，“回去换件好看的衣服就带你去。”

李晗啪嗒啪嗒地回对面换衣服，邹茉搡开窗户冲楼下在过巷子的李晗喊，“穿裙子！”

十点在植物园门口集合，要带李晗去，邹茉不好挤地铁，她开了邹呈的那辆旧车，黑色大众。

过去还挺远的，邹茉拿到驾照之后也没开几次车，载着小孩她不敢开太快，到达植物园大家已经在门口等了。

小美老师带的家属是她的一对龙凤胎侄儿，岚姐带了她的小女儿，两位助教还有前台，除了吃的还带了一堆玩的，装满两个小拖车。

邹茉提着野餐篮，一手牵着李晗，集体买票进去之后前往湖边草坪地。

天气还挺眷顾的，是个阴天，有点微风，选址在一颗大树下，邹茉帮忙摊野餐布，李晗胆子小一直挨着邹茉，好在岚姐的女儿活泼，主动过来拉着她一起玩泡泡机。

两位助教带了单反相机还有一些拍照的道具来，邹茉喜欢拍照，但今天没什么心情，就没加入了，她坐在树下喝饮料看她们玩。

岚姐跟几个小孩玩泡泡机玩累了，回到树下喝水，她喘着气，“果然是年纪大了，体力不支啊。”

“哪儿的话，我们岚姐正值青春靓丽呢。”邹茉举起饮料跟她碰杯。

“岚姐？”

听到个男声在叫人，从身后传来的，两人寻声回头。

邹茉怎么也没想到，这来人竟然是方涞，见他两手提着东西，小跑过来的，“真的是你啊岚姐！”

看见方涞岚姐颇为意外：“方律师，好久不见啊。”

“是挺久了，快一年了吧，最近好吗？”

“托你的福，特别好。”

去年岚姐离婚打官司，请的律师就是方涞，当时岚姐还跟邹茉提过，说自己认识了个特别牛逼的律师，还单身，想要介绍给她。

于是就拿出微信点开了他的头像给邹茉看，是方涞！老熟人了，邹茉呛了口水，赶紧摆手拒绝！“不是我喜欢的类型。”

合着过年那会邹茉跟他在KTV匆匆一见，现在又碰上了，邹茉也不打招呼，假装不认识，背向方涞继续喝饮料。

方涞也是识趣的人，没开口喊邹茉，跟岚姐寒暄几句后问：“不介意我们在旁边吧？”

岚姐：“不介意不介意，请便。”

听到他说我们，邹茉下意识地回头往方涞身后看去，果然就看见了褚江怀跟在几个人身后，正往这边走过来。

天杀的，这也能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