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淮舟确实听得认真，好像恨不得下一个讲话的可以他自己上。
虞兵看着他专注的侧脸，想想他进步神速的成绩，突然就升起了一丝紧迫感，有了一种切实的，已经高三了的焦虑。
江城一中设奖学金，划分重点班和普通班，给学生压力的同时也会给予鼓励。
奖学金每个班都有，当然，数额不等，不可能跟实验班相比。
姜龄领到了奖学金，她的第一个想法是，要给奶奶，她在奶奶家住了半年，她也清楚，她妈妈并没有给过奶奶食宿费。
晚上她把钱拿给姜奶奶后，姜奶奶吃了一惊，没等多问，姜龄便道：“这是我的奖学金，奶奶可以家用，买些自己喜欢的。”
姜奶奶就知道，这不可能是南雪给她的钱。
“我孙女学习就是好。”姜奶奶笑眯了眼睛，又说，“奶奶不缺家用，这钱你自己学习得来的，好好留着自己花。”
“我还会继续努力赚奖学金的。”姜龄是真心要给她，没想收回来。
姜奶奶笑着叹了口气，摸摸她脑袋，“还不到你孝顺奶奶的时候，等你以后工作了，有的是机会，这样吧，奶奶帮你存着，以后上大学用。”
她也不等姜龄再说什么，就转了话题：“怎么今天回来这么晚？”
“高三有晚自习了，以后九点才放学。”
“这是有点晚了。”姜奶奶顿了顿，担心地说道，“那个点虽然还有公交车，不过太晚了不安全，要不让你姑父晚上接你。”
“不用。”姜龄立刻拒绝，不想麻烦不甚熟悉的姑父，更不想跟陆域同路了，她道，“高三生很多的，那个点一大群人，我跟同学结伴，不会有事的。”
得到她再三保证，姜奶奶总算不再操心这事。
姜龄去洗漱后，姜奶奶就给女儿打电话去了。
姜龄刚被送来的时候，她也打过，主要是对南雪的不满和对姜龄的不喜，现下却是完全换了种语气，满是自豪地夸赞。
夸姜龄懂事孝顺，还要把奖学金给她花。
那可是五千块啊，对学生来说可是笔不小的数目了。
姜可欣自然不会泼自己妈冷水，跟着夸了几句，虽说考第一的也是自家亲戚，但到底不是自家小孩，挂了电话后，就去跟陆域谈话，鼓励加督促，最后委婉的表示，不用谦让表姐。
陆域最讨厌表姐这个词，他脸色僵硬，边应声边说自己要学习。
姜可欣便不打扰他了，彼时半点没看出陆域烦躁的小心思并不在学习上。
——
高三的生活紧张而高压，每天有做不完的卷子，背不完的重点，讲不完的题，不单是实验班，就连普通班的学生也好似一夜之间长大，变得安静沉稳。
下课后不再打闹嬉戏，上课时强迫自己认真听讲。
教室后面的高考倒计时，每天的数字变化更让这群少年少女们焦虑、恐惶。
学校每个月会安排心理老师来对高压的学生进行心理疏导。
增加晚自习后，姜龄没办法再给陈淮舟补课，两人用微信联络，在晚上放学回到家之后的自学时间里，陈淮舟将不会题目发过来，她在微信里讲给他听。
再后来，陈淮舟担心会影响到姜龄自己的成绩，他开始试着放下包袱，去问老师，各科老师都将他的变化看在眼里，惊愕的同时也开始欣慰。
而每晚放自习后，陈淮舟依然会送姜龄回家，陆域每每看到，心中的嫉妒和不愤也越来越深。
姜龄发觉陈淮舟问的题目越来越少的时候，她开始给他推荐难度较高的习题，试卷及辅导书，周末的补课时间反而加长，有时候在网吧里一待一整天。
陈淮舟的成绩进步是迅速而又稳定的。
……
最开始姜仪的电视剧杀青后，和妈妈一起回了江城，南雪确实还打过两次电话，要求姜龄回家住，都被姜龄拒绝了。
再后来，南雪就顾不上她了。
姜仪偷偷发微信告诉她，说妈妈和周廷之间出了问题，周廷劈腿了，新交了女朋友，她不可能再签到周廷的娱乐公司，妈妈每天心力交瘁，不再让她跑剧组，而是抓起她的文化课成绩。
姜仪不喜欢学习，她只喜欢站在镜头前，只有这种时候，她才是闪耀的，才是焦点。
她根本学不进去，可是艺考是包括文化课的，没了周廷的资源人脉，她就必须得考上艺术类大学。
妈妈给她定下的目标是电影学院或舞蹈学院。
姜仪每每为了成绩而暴躁的时候，就会去想姜龄。
她们是双胞胎，没道理她比姜龄笨，姜龄能考得好，只是因为她的重心就是学习，她没有分心学别的，而自己跳舞、表演一样不差，自然不能比。
只要她现在把学习放在主位，肯定能考好。
虽是这么想，结果却总是不尽人意。
姜龄对于母亲和妹妹的消息也不知道能说什么，高三太忙了，忙到她没有时间去想太多，日子过得重复而又枯燥，等天气转凉的时候，她才惊觉居然已经到了冬天。
江城的冬季是很冷的，姜龄三月份到奶奶这边的时候，没有带多少厚衣服，她得回家去取。
趁着周末假期，她回了家。
除了暑假的几天，她算是有大半年没有回来了，家里变化还是有的，换了新的洗衣机和冰箱，新添了几样家具，姜龄睡过的小床上堆满了姜仪的东西。
她淡淡地将目光转开，只去衣柜里收拾冬天的衣物。
这一次的衣物搬空，她也好像被从这个家革除了一样，心情不免还是沉重的。
正收拾的时候，门口传来了动静，紧接着房门被打开。
姜仪愤怒难平的声音传了进来：“怎么会这样啊！难道他一个人犯错，整个剧组陪葬吗？”
南雪沉着声道：“看剧组那边怎么安排吧，是补拍还是彻底埋了，会有通知的，总之，这部剧暂时就别想了，你接下来得准备专业考试了。”
“我知道了。”
两人说话间，姜龄走出了房间，喊道：“妈妈。”
对上她们惊讶的目光，姜龄解释道：“我回来拿些衣服。”
“你还知道这是你家吗！”南雪心里本就憋着股气，乍见到姜龄就忍不住发作，但随即想到了什么，她表情微敛，换了种语气，“算了，不说这个了，吃过饭了吗？”
姜龄点点头。
南雪又道：“你最近过得怎么样？天气是冷了，注意保暖别感冒。”
她说话间走到姜龄面前，抬手想摸摸她的头发，没想到姜龄退开了，南雪皱眉，微有些不悦。
“挺好的。”姜龄边说边不自在地捏了下手，她对她的手有阴影，见到她抬手，身体已经不受控制要躲。
南雪的手短暂僵了下，改为拍了拍她的肩膀，“有什么缺的跟我说，钱够花吗？”
她难得的关心让姜龄有些受宠若惊，她眨了好几次眼才点了点头。
暑假过后的每个月，南雪都会给她转点零花钱，以示没有忘记她这个女儿。
“下个月我要带一一去考试，顾不上你，你住在外面，也行，等寒假了，回来住一段吧，妈妈也想你了。”南雪又道。
经过暑假这一遭，姜龄对于母亲这样的示好，竟然不是高兴和期待，而是带了警惕心思。
她知道自己不该这样想自己的母亲，可就是生出了这种感觉。
她抿唇沉默了一会儿，才道：“我也不知道我们学校寒假会放多久。”
南雪听她这么说，倒也没生气，最近生活一团糟，姜仪迫在眉睫的考试才是最重要的，她对姜龄缓和了神色，也是要告诉她，只有她们母女三人，才是相依为命的。
她的电话响了起来，着急出门，却还不忘问姜龄，“衣服都收拾好了吗？你拖着行李箱也不好拿，等妈妈回来送你吧，要么今晚就留下，明天不是周日吗？带你再去买几件新衣服。”
这样的温情对待，到底让姜龄心下一暖，忍不住微微笑了起来。
只是还没说话，就听姜仪在一旁插嘴道：“姐姐的床收拾起来有点麻烦吧。”
姜龄微顿了一下，说道：“我衣服够穿的，我坐公车回去。”
南雪还有事，没有再勉强，只匆匆道：“明天我带你去买衣服。”
“那我也要去，妈妈。”姜仪立刻道。
“知道了，明天带你们两个一起。”南雪说着，衣服也没来得及换，又出门了。
姜龄要回房间继续收拾衣服，姜仪跟了进来，看见她把行李箱放在地板上，正在叠毛衣，她想了想，开口道：“姐，不好意思啊，主要你太久没回来了，我东西就乱放了，平时忙，没顾得上整理。”
“嗯。”姜龄随便应了句，加快了手上的动作。
姜仪语气酸酸的，“妈妈今天对你真好。”
这就叫对她好吗？
姜龄歪头想了一下，和从前完全忽略她来比，现在的关心确实会让人有这种感觉。
“你看热搜了吗？我暑假拍的电视剧的男主，被曝光了吸`du的丑闻，现在整个剧组都在焦头烂额中，真是气死了，我辛苦拍了一个暑假，要是播不出来怎么办！”
姜龄不知道这事，对于学生来说，这些新闻离现实生活太遥远，她根本没有时间去关注。
但此刻她看着姜仪，也只能说道：“剧组那边肯定会有解决办法的。”
“谁知道解决办法是什么，他可是男主啊，戏份那么多。”姜仪瘪了瘪嘴，突然幽幽道：“姐，我压力真的好大。”
这种心情，她没法跟同学说，也没法跟妈妈交流，她不知道为什么，会在看到自己的双胞胎姐姐时，说了出来。
“每个人都会有压力。”姜龄道。
姜仪摇了摇头：“你不懂，妈妈对我的期待，有时候让我不能喘息，”她看向姜龄，不知出于什么心理，突道，“我有时候在想，如果我们两个能换一下就好了。”
姜龄微愣，这种想法，她从前不是没有过，只是，随着这一年的成长，她已经不会再有这类思想了。
话一出口，念头就变得无比强烈，姜仪跃跃欲试道：“姐，不如我们就换一星期？你留在家里，我去住奶奶家，我替你去一中上学，你替我去附中。”
许是考前的焦虑，她很想放松一回。
去了一中，还能见到陈淮舟吧？
她真的很想正式的认识他，跟他有所交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