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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章 跋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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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玉瑶醒来时,入目便是秦熠安静的睡颜。她微微一动,发现自己的手被秦熠紧紧握着。

她想起自己身上仅裹着一张毯子,赶紧趁着秦熠醒来之前起身穿好衣服。

小谷村既无日冕也无刻漏,村里的人始终遵循着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习惯。

宁玉瑶望向窗外,夕阳的余晖洒落在窗棂上,给屋内的陈设镀上了一层金辉。

时间还算早,反正眼下也无事可做,宁玉瑶便重新躺下,抓着秦熠的手指把玩起来。

她试探着给秦熠把了把脉,但到底学艺不精,反复感受了许久,她也没把出个确切的名堂,只是隐隐觉得秦熠的脉象比最初几日有力了许多。

她开心地在床上滚了一圈。

“什么事这么高兴?”

宁玉瑶闻声抬起头,秦熠正含着笑望向她。

她轻轻捏了捏秦熠的手指,露出灿烂的笑容,“熠哥哥恢复得快,我自然高兴。”

秦熠凝视她璀璨的眼眸,想起她被人抱进来时虚弱的模样。他轻声问道:“你每次泡药浴都如此难受吗?”

宁玉瑶心虚地点头,她知道自己的模样让秦熠担心了。

秦熠眉头紧锁,又问道:“就没有其他较为缓和的法子吗?”

宁玉瑶轻轻摇头,并未说出江老当时直言若不赶紧医治,命都保不住的那些话,只是笑着安慰道:“其实泡药浴也没那么糟,虽说泡的时候会疼,可每次睡一觉醒来,就会感觉身体舒服不少。”

秦熠仔细端详着她的脸色,发觉确实比之前好了许多,这才放下心来。

他接着又问:“那需要泡多长时间?”

“前十五次需每隔一日泡一次,待泡完这一个月后,再根据身体恢复的情况进行调整。”

既然这是为了宁玉瑶的身体着想,秦熠即便再心疼,也不能阻止。

只是次日,江思明来为他针灸时,他忍不住开口问道:“江老,小玉的身体只有用药浴这一种法子吗?”

江思明神色专注,沉心静气地将银针插入秦熠的后腰处,才不紧不慢地回答:“没有更好的法子,小玉是胎里带来的不足,不但要泡药浴,还得吃药。若不将这不足之处补好,等她年老之时,寿命不长倒是一了百了,缠绵病榻那才真的要命。”

秦熠张了张嘴,本想说太医院院正都未曾提及她的身体如此严重,但念及不能暴露身份,只得硬生生地把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江思明行医多年,察言观色的本事自然不弱,早就猜到这二人身份不凡,家中定有名医。

他也十分理解这些十多岁的小辈对自己这个消失了二十多年的老头子心存疑虑。任谁也不敢轻易将自己的性命托付给一个不知根底的人。

然而,理解归理解,不代表他没有脾气。江思明冷哼一声,问道:“如今在大宸,医术最为高超的是谁?”

一旁的宁玉瑶听到这话,眼中有几分诧异。她疑惑地问:“医术还能分出个第一第二来?”

江思明反问道:“为何不能?”

宁玉瑶小声嘀咕:“术业有专攻嘛,即便都是医者,所擅长的领域也各不相同,这要如何比较?”

譬如一直为她调养身体的方太医乃是千金科圣手,而太医院中更有擅长治毒的、擅长治疗跌打损伤的,这怎么好比较。

江思明颇为不屑:“那是他们学艺不精!哪有医者治病只治一种的?难道来了别的病人就不治了?”

“嗯嗯嗯,他们自然是比不上您这般厉害。”宁玉瑶赶紧说道,江老年逾九十,可不能给老人家气出个好歹来。

她沉思片刻后接着说道:“那太医院院正应当算是医术最为顶尖的吧?”

江思明哼哼两声:“勉强算吧,你们太医院的院正叫什么名字?”

宁玉瑶仔细回忆着陆院正的名字,过了一会儿才说道:“好像是叫陆广维,您认识他吗?”

江思明听到这个名字,脸上的表情微微一滞,随后扯了扯嘴角,语气僵硬地说道:“无名小儿,不认识。”

心中却长叹一声,这小子竟然能混上太医院院正之位,看来这大宸杏林要完。

宁玉瑶与趴在那里的秦熠对视一眼,瞧江老这模样,可不像是不认识陆院正的样子,不过既然江老不想提及此事,他们自然也不能勉强老人家。

待江思明起了针离开后,秦熠和宁玉瑶凑在一起,嘀嘀咕咕地猜测着江老爷子究竟有什么来头。

宁玉瑶压低声音说道:“陆院正肯定是江老的晚辈,还曾得到过江老的教导。”

秦熠:“嗯,而且江老很看不上陆院正,不然也不会矢口否认。”

宁玉瑶斜睨了他一眼,“你很有经验嘛?”

秦熠笑嘻嘻地回道:“那是自然。我爹不想认我这个儿子的时候,跟刚才江老的表情简直一模一样。”

“那你还挺骄傲,”宁玉瑶伸手拽了拽秦熠的耳垂,随后又轻叹一口气,“可惜我以前对医者的事情完全不了解,也不知道陆院正师承何处,否则还能顺着这条线索好好猜一猜。”

秦熠倒是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他现在已经知晓江老爷子的医术在陆院正之上,心里便安稳下来。

“等我们回到雁京直接去问陆院正便是,若江老真是陆院正的长辈,他自然会想办法来接江老回去。”

宁玉瑶歪着脑袋,认真地思索了一番,觉得秦熠说得有道理。反正他们现在也猜不出江老的来头,干脆将此事暂且搁置一旁,安心休息。

*

“殿下,殿下,求您救救谢家吧!”宣王妃谢氏满脸慌乱,不顾侍卫们的阻拦,冲进了宣王府的书房。

她发丝凌乱,几缕散发垂落下来,遮住了她满是泪痕的面庞。

就在方才,谢氏收到了母亲派人火速送来的消息,嘉阳长公主竟然率兵围了谢家。她来不及整理自己的仪容,便火急火燎地赶来向宣王求助,她实在不明白嘉阳长公主为何会无缘无故地针对谢家。

书房中的宣王祁晖珉正与幕僚们商议此事,被谢氏的突然闯入打断。他皱起眉头,心中涌起一丝不悦。他挥了挥手,示意书房内的幕僚们暂且退下。

祁晖珉扶住王妃的手臂,柔声安抚道:“你放心,谢家不只是你的母家,同时也是本王的亲舅舅家。本王这就进宫向父皇求情。”

即便他心中对这个舅舅极为不耐,可他也明白,谢家毕竟是传承百年的世家大族,暂时还用得上,他必须想办法捞谢家一把。

谢氏听到丈夫要进宫面圣,满脸感激地哽咽道:“辛苦王爷了。”

祁晖珉轻笑着回应:“你我夫妻一场,不必如此见外。快下去休息吧。”

谢氏抿唇,伸手摸了摸自己凌乱的发髻,脸上露出一抹羞涩。知道自己在丈夫面前失了仪态,她微微福身,“臣妾先行告退。”

祁晖珉望着谢氏离去的背影,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他也很想知道,他的这位好姑母究竟是发了什么疯,为何会突然对谢家出手,而父皇居然如此纵容。

从宣王府前往皇城一路畅通无阻,然而当他来到御书房门口,却被守在那里的苏德茂告知,陛下此时正在与长公主殿下商议要事。

祁晖珉心中虽有不甘,但也清楚不能硬闯。他无奈道:“无碍,本王在此等候就是。”随后便静静地站在御书房外,耐心地等待着。

他在御书房外站了许久,始终不见长公主出来,反倒是淑妃接到消息后亲自来到御书房外。

祁晖珉急忙迎上去,“母妃,您怎么来了?”

淑妃满脸愁容,轻声道:“谢家出了事,我又怎能坐视不管?听闻长公主在此,我特地前来寻找长公主。”

祁晖珉知道母妃肯定会为谢家之事担忧,他扶着母妃站在御书房门前,继续耐心地等待着。

好在这次没等多久,御书房的大门终于打开,祁婧惠走了出来。

嘉阳长公主一身劲装,梳着男子发冠,身上还沾染着灰尘和泥土,显然是一路匆忙从涑州赶回。

回到雁京后,她甚至连自家府门都未踏入,便直接带领人马围了谢家,随后又马不停蹄地进宫面圣。整个大宸,也唯有她不必在乎殿前失仪这等事宜。

祁婧惠一眼便瞧见了台阶下的淑妃母子二人,她自然清楚他们为何而来。

她踱步至二人面前,还不等他们开口,便轻轻一笑:“倘若我是你们,此刻便不会前来求情,而是赶紧想办法把自己从这件事中摘出去。”

祁晖珉心中大惊,他没想到长公主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但他面上不显,强自镇定地说:“姑母,我不知道您所说是什么意思,我只是……”

“问你母妃吧。”祁婧惠不耐烦跟他掰扯,她看向淑妃,眼中闪过一丝凌厉,“希望你还记得十七年前本宫是个什么样的人。”

说罢,不等他们回应,祁婧惠便转身朝着出宫的方向走去。连续十多日快马加鞭地赶路,她确实有些疲惫。与其在这里与他们白费口舌,不如回去好好休息一番,毕竟接下来还有一场硬仗要打。

留在原地的淑妃,惊疑不定地盯着祁婧惠远去的背影。

祁晖珉紧攥着拳头,转头看向淑妃,“母妃,姑母这是何意?”

淑妃示意此地不是说话的地方,待她带着儿子回到了自己的宫内,淑妃才开口说道:“你切不可小瞧长公主。虽说如今她与雁京城中其他主母看似一般无二,但想当年,她可是雁京城中出了名的任性妄为。”

说得不好听些,甚至可以算是嚣张跋扈。

祁晖珉愈发疑惑,他皱着眉头问道:“是因为姑母救了父皇的女眷吗?”在他看来,此事虽重大,可还不至于让她在父皇面前这般目无法纪。

“不止如此。”淑妃轻声说道,“当年保太子之位时,长公主也是出了大力。当年之事如今已无人能说得清全貌,只知道先帝虽不喜先太后和陛下,却对长公主百般纵容。那时,就连朝廷大臣,长公主也是说打就打。陛下的太子之位,有很大一部分原因便是长公主殿下在宫外劝服了那些大臣。”

至于她是如何劝服那些有意废太子的大臣们的,那就全靠她的一双拳头。嘉阳长公主办事,向来是先兵后礼,从不讲那些虚头巴脑的东西,直接开打,打服为止。

那些平日里只愿对宠妃阿谀奉承的大臣们,又有几个是真正的硬骨头?

祁晖珉紧紧皱着眉头,不解地问道:“先帝居然会如此纵容姑母殴打朝廷官员?”

这便涉及到先帝昏庸无道了,淑妃可不敢直言这些大逆不道的话。

不过除了这一点,以先帝对先太后的厌恶,他对嘉阳长公主的态度也让淑妃十分费解。她微微叹了口气,道:“按理说先帝应当斥责嘉阳长公主才对,却不知为何会如此纵容她。”

为何?

回到府中的祁婧惠也忆起了这些过往。

不过是因为自己是先帝的第一个孩子,在妖妃进宫之前,她也曾尽享父皇的全部宠爱。即便后来妖妃上位,母后一再遭受打压,自己的地位却也未曾降低。

谁也不清楚父皇当初究竟是何种心思,即便她与妖妃起冲突,父皇从未责骂过她。当年她对朝中大臣再如何嚣张跋扈,父皇也从未加以斥责。

当公主时,她便敢殴打朝廷命官,如今她只是带兵围了一个小小太常寺少卿,并未打杀他们。在那些老臣眼里,这确实算不得什么大事。

祁婧惠脸上布满寒霜,暗忖,姓谢的最好能保证瑶儿平安归来,否则你们一家老小都要为本宫的瑶儿陪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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