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陈坛没有给江郁很多时间乱想,很快开口呵斥道:“你们这些腌臜货,不要乱说话,污了小郎君清白。”
见陈坛不像开玩笑的样子,商船护卫的姐妹也不敢乱说了。
江郁等到弄柳离开之后,找到陈坛,“陈老大,怎么把他弄上船了?”
陈坛瞥了她一眼,心道:还不是你丫头给我惹的麻烦。
嘴上却说道:“怎么?昨晚没把你伺候舒服?”
江郁闻言好笑道:“你也不跟我说一声,弄个男人到我屋里来。”
陈坛理直气壮的说:“给你说了那还叫惊喜吗?”然后又拍了拍桌子,问道:“你就说舒服不舒服就完了!”
江郁突然意识到陈坛完全不能理解她此刻的感受,毕竟她给众人的形象就是一个风流娘子。
一夜春宵总是会讨她欢喜的。
事实上也是如此。
前提是这个人不是弄柳。
她始终无法坦然接受在生命的最后时光,被遗弃在小巷中悲惨死去的结局。
而这一切,直接的关系者就是弄柳。
想到此,江郁也不再多说,笑着胡乱说了几句就告辞了。
总之在船上多避着弄柳就是了,昨夜只当是春宵一梦。
很快就到了出发日的下午,商船众人都登上了船,承南府还特意派了个小官来送行。
双方寒暄过后,商船启航,这一次是直奔楚州而去。
船行几日。
这天,江郁站在船头看着河港的繁忙景色渐渐退去。
此次离开北山村也已经二十多天,算来已经是近三年多离家最久的一次了。
“想家了?”
江郁回头,看到陈坛手里拿着旱烟袋,吞云吐雾。
“什么时候抽上这东西了?”
“楚管事昨天送的好烟土,我尝尝味儿。”
“楚管事?她想入伙?”
这楚管事是个投机的,见河盗之危已解,就想分一杯羹。
陈坛吐出一口烟圈,点点头,“她是楚家旁系,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嘛。”
说完解嘲一笑。
江郁表示了解,人生常态嘛。或许这也正是陈坛一心想要重振陈家的原因之一。
两个人立在船头,感受着河风的吹拂,谁也没再说话。
陈坛随意的瞥眼,看见船长室旁边站着一个清丽的身影。
“咳...我好像有点儿着凉了,你站着吧,我回去了。”陈坛假装咳嗽了两声,拍了拍江郁,转身离去的时候冲船长室方向做了个手势。
江郁没有注意到这些,没一会儿感受到旁边人又回来了。
笑着转头道:“咋又回来了?”
却看见弄柳明媚的脸。
江郁一时怔愣,很快反应过来,转身就要走。
弄柳伸手拽住了江郁的衣袖,怯生生地道:“别走...”
江郁有些烦躁,这一世的弄柳怎么开始缠上自己了?
总不能真是因为那一角银子吧。
前世江郁到陵广县之后,碰巧遇到几个登徒女调戏弄柳。见弄柳身姿长相都算不错,便出手帮了他,虽然结果是她被人暴打了一顿引来了官差。
弄柳把江郁弄回了自己的屋子,细心照料。
很快伤势痊愈之后,江郁出门才得知,这是陵广县有名的扶柳巷,居住在巷内的多为自卖自身的暗倌。
于是,江郁就开始了嫖宿弄柳的日子。既能解决生理需求,又可以解决住房需求。
即使在知道江郁患病的最初,弄柳都请了大夫来给江郁看病。
谁能想到,就在江郁三十岁生日的第二天,就被弄柳扔出了家门。
被自己所轻贱之人背弃,江郁永远也无法忘记那个感觉。
此时想到这些,当初在小巷里等待死亡的麻木仿佛又袭入了胸口。
江郁拂袖甩开了弄柳的手,头也不回的回了船舱。
弄柳眼睁睁的看着江郁甩手离去了,双手捂脸蹲下了身子。
他不明白,为什么江郁这么排斥自己。
前世的自己发现被江郁传染了花柳,因为害怕死后没人照顾江郁,更不想让江郁看到自己得脏病死后的残破样子,狠心把她赶出了家门。
其实如果江郁回去看一眼,就会发现被赶走的当天晚上,弄柳喝老鼠药死在了房里。
然后弄柳发现自己回到了三年前,刚刚从歌乐坊为自己赎身出来的时候。
为了谋生,他只能重操旧业,开始以卖艺为身。
同时根据前世对江郁自述的记忆,他找去了昭南镇,找去了北山村,见到了江母,还有江家另一个年轻的男子。
得知江郁出港航行了,他卖掉首饰蹭上了一艘去往禹州的商船。
经过楚河上昏天黑地的十几日航行,来到了禹州。
好在幸运的是,刚到禹州,他就见到了江郁。
他强行忍住内心的雀跃,不敢将目光过多的停留在她身上。
谁知在他卖艺弹奏的时候,江郁居然给了他一角银子。
当时的他,表面平静,其实早就抓紧了脚趾,生怕自己忍不住抱住了她。
更让人开心的是,他很快有了和江郁亲密接触的机会。
那艘商船的护卫老大,居然让他晚上去伺候江郁。
他内心早已开出了无数朵细小的花蕊,耳根也已发红,表面上却装作家常便饭一般淡然的答应了。
他年纪轻轻能从歌乐坊脱身,自然不可能是卖艺不卖身。但他命好,第一次□□便被一个有钱的小姐看上了,包了他两年。
后来那小姐厌了,便不常来。
两年时间一到,他用之前攒下的钱给自己赎了身。
尽管如此,伺候江郁的那天晚上,依旧是他这辈子最快乐的时候。
虽然江郁好像喝醉了,也可能是陈老大给的助兴的熏香让她迷失了,但是她真的从未有过的温柔,让他甘心一次次沉溺。
就在他以为,他可以光明正大的留在江郁身边的时候,江郁的冷漠却刺痛了他。
他求陈坛让他留在商船上,说他倾心于江郁,想要贴身伺候照顾她。
陈坛可能觉得他没什么威胁,就同意了。
可是上商船两天了,他一次和江郁单独相处的机会也没有。
她身边总是有人跟着。
今天好不容易看到她一个人,却被她毫不迟疑的甩开了。
弄柳想不明白,也不可能想明白。
他怎么会想到,江郁也是重生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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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郁回到船舱,韩友三人和另外几个护卫正在掷骰子。
船上航行的娱乐少,赌博就成了最大的乐趣。
好在都是相识的,只是赌些小钱,倒也无伤大雅。
“大姐,来玩几局不?”韩友招呼到。
江郁摆了摆手,“得了吧,我这辈子也不会碰这东西了。”
知情的人闻言都哈哈一笑。
丁乐扔下手上的骰子走了过来,“怎么了大姐?那小郎又缠着你了?”
这两天,丁乐也发现了江郁的反常。
只要有那个小郎君在的地方,江郁是能不出现就不出现。必须要出现的,江郁也一定死死跟她们三个贴在一起,杜绝一切可能。
这属实不太像平时江郁的作风。
江郁看了丁乐一眼,“你看出来了?”
“我也不明白啊,就是睡了一觉,怎么就还缠着我不放了?”
焦燕插话道:“他不会想要大姐娶他吧?”
韩友嗤笑出声,“一个卖艺的,花点钱就能睡,做什么梦...豹子!豹子!通吃啊通吃。”
丁乐点点头,“就算不是卖艺的,这小郎君除了身姿外貌好一点,其余毫无可取之处,也是不配的。”
江郁深以为然。
即使没有前世弄柳的那些事,她也不可能娶一个小倌。
“要不找陈老大谈谈,找个河港把他放下去算了。”焦燕出主意道。
“诶,这多浪费啊。既然江姐不喜欢,不如留给姐们儿玩玩儿?”这是陈亮,当初第二轮比试时打赢了焦燕的那个。长命峡之后,便经常和韩友他们三个在一起玩。
江郁随意摆手道:“你们谁赶紧拿去,别让他在我眼前晃就行了。”
船舱内笑声不停,欢乐无边。
过了一会儿,突然听到舱外传来一阵骚动,人来人往的脚步声,还有呼喊声。
江郁一下子从床铺上坐起,“怎么了?”
韩友刚打开舱门,抓住一个船工,“咋回事?”
“有人跳船了。”
“跳船?”众人七嘴八舌的议论起来。
江郁穿好靴子,跟丁乐一起走出舱门。
眼见都往船尾跑去,江郁也跟着过去。
一路上听到有人议论。
“怎么会有人跳船?”
“谁知道呢?应该是不小心掉下去的吧”
“不是,是跳下去的,我在船头甲板上,看到有个人影在船尾那边晃荡,刚想过去提醒她危险,她就跳下去了。”
听见有目击者,大家都围聚过去,“你看清是谁了吗?”
“没有没有,我在船头,只隐隐看到个轮廓。”
江郁一边听着旁边人的议论,一边跟随着人流往船尾走。
还没走到,就看到陈坛赶过来了。
楚管事和张管事也在一旁。
眼下不确定跳船的人是谁,有可能跟另外两位管事也有关系,因而大家都过来了。
“账房、货运、护卫、船队,分别都点一下自己的人齐不齐!”陈坛很快下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