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知韩友伸手拦住了她,问道:“江秀才可是要找营生?”
江郁眉毛一挑,不解的回头看向她。
韩友说道:“我有个亲戚在靖安府做点小生意,有点家产,想给家里孩子找一个老师。”
江郁闻言有些意外,这言下之意是要给她介绍工作?于是拱手道:“多谢好意,在下暂时不需要了。”
韩友也不介意,哈哈一笑,说道:“没事没事,江秀才不知现在做什么营生?我那亲戚家还算有点薄产,给的薪水可不低,一个月2两银子。若是后面做得好,还能再涨。江秀才如果想去的话可以找我。”
见韩友说话爽快,江郁倒是对她刮目相看,之前河港被轻视的不快也慢慢消散,坦言道:“说来我们以后还要一起共事。”
说完,也看了黑脸女子丁乐一眼。
韩友听江郁这么说,惊异道:“你也去了商队?”她倒是没想到同样是商队护卫,只以为江郁在商队里做什么文书工作。
江郁道:“没错,明日坝场还要两位多多照顾。”
听闻此言,刚刚一直没说好的丁乐插嘴道:“你也去了商队护卫?”
韩友听丁乐说,才反应过来,惊奇道:“对呀,你明天也去坝场,难道也是进了商队护卫二轮选拔?”
说到这,韩友又疑惑的摸摸头,说:“不对啊,我记得那天那个书生说你没通过…”
话未说完,丁乐打断她道:“那恭喜了江姐了。”
被这一打断,韩友也醒悟过来了,有些尴尬的笑了笑。
江郁觉得这俩人倒是对有趣的组合,韩友大大咧咧,开朗活泼,丁乐为人内敛,但心思细腻。与这两人一起共事,应该也不会太差。
想到此,江郁坦然的笑了笑说:“两位妹妹客气了,我那天初试确实没通过,后来不知为何,又找到我让我明天参加第二轮比试。”
韩友突然灵光一现,推测道:“那定是后面知道你是秀才娘子,想留你在商队做个军师。”
江郁哈哈一笑,“若如此倒也不错,我脑子应该比我腕劲要强一些。”
韩友丁乐闻言也是哈哈一笑,觉得这个江郁倒也是个妙人。于是又邀请江郁待会儿一起用夕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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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江韩丁三人起了个大早,在客栈外面买了些馒头吃得饱饱的,一同结伴往坝场去了。
到的时候坝场人已经来了不少,约莫二三十人。又过了大约一刻钟左右,陆陆续续来齐了,江郁大致数了数,有将近50人参加第二轮比试。
没过多久,陈坛就带着那天的几个马仔出现在大家的视线里。
陈坛走近了,看都没看江郁一眼,直接说道:“先跟大家说清楚,我们商队此次在昭南镇临时决定增招护卫,是因为有客商传言,在燕州往禹州河段,近期有河盗出没。”
话音未落,眼前的一堆人乱成了一锅粥。江郁也有些心惊肉跳,心道:“好家伙,之前找我的时候咋没跟我说这事儿。”
但是眼下人已经上了贼船,已经没办法了。
陈坛也没打断大家的讨论,等声音逐渐平息下来了继续说道:“因此,眼下如果有人想退出的,可以到旁边领一角碎银子离去。”边说边侧脸示意了一下身旁的许三娘,许三娘拿出一袋银子,高举过头摇了摇,银子哗哗作响。
这话一出,下面又开始窃窃私语。
一个红脸壮硕的女子率先站了出来,冲陈坛拱了拱手,转身到许三娘那里领了一角碎银子走了。
后面又陆陆续续走出了几个人。
这时,江郁发现之前在河港做信息登记的长衫女子黑着一张脸快步走了过来,身后还跟着两个短打女子。
她先是走到陈坛面前低声说了句什么,陈坛不以为意的回了句:“主家让我全权负责。”
长衫女子闻言脸色更加难看,甩了句“好自为之。”
拂袖而去。
江郁看着这一幕若有所思。
陈坛面色不改,拿出一个香炉,又在香炉上插入一炷香点燃,说道:“你们还有一炷香的时间考虑,香灭之后,第二轮比试正式开始。届时胜出留下来的人,若要反悔,就只能请你们家人拿10两银子来接你们了。”
语气平淡,但背后的威胁之意却毫不掩饰。
这么一说,又有几个人走出了队伍。
一个清瘦的中年女子大声问道:“陈领队,敢问此次商队护卫的报酬几何啊?”
大家闻言都目光炯炯的盯着陈坛,包括刚刚才走出队伍的人。
陈坛笑道:“我记得你,你以前参过军。”说完又环视了一下参与比试的众人,大声道:“此次临时招募的商队护卫,只到禹州,单趟约一个月左右,一人10两银,回程的车马船费可以折算成银两一并分给你们。如果遭遇河盗,按贡献大小再有赏银。若是不幸受伤,视严重程度补偿银两。”
众人听到这丰厚的报酬,又开始窃窃私语,毕竟一趟下来,至少能挣到许多家庭一年的收入。
刚刚走出去的几个人,站在许三娘面前也都还犹豫着没有伸手拿钱。
就在这时,韩友喊到:“如果死了呢?”
众人突然安静了下来,才意识到这丰厚的报酬后面可能会是生命的代价。
陈坛回道:“遭遇不测者,家人赔偿百两。”
此话一出,又是炸开了一锅粥。百两雪花银,多少人一辈子也没见过这么多钱。
韩友惊呼道:“这么多钱,老娘死了也愿意。”
“有命挣,没命花啊。”旁边一个胖女人怼到。
韩友浑不在意,哈哈笑道,“老娘愿意,你管得着吗?”
胖女人切了一声,转身走出了队伍。
而听到陈坛说的话,刚刚走出去的人,却有一个身着灰布麻衣短打的,一咬牙又要回来。
许三娘上前一步拦住了她,说道:“已经离开队伍的人不能再回去。”
灰衣女子闻言乞求道:“您行行好,我夫郎重病在身,我需要这笔钱。”
“既然如此,你刚刚就不该出来。”许三娘说道。
“我,我…我怕我死了没人照顾我夫郎。”
许三娘听灰衣女子说得可怜,有些心软,看了一眼陈坛。
陈坛看了看她,又看了看灰衣女子,缓缓的摇了摇头。
灰衣女子仿佛突然明白了话事人一般,一个转身跪倒在地,不住的冲着陈坛磕头,乞求道:“求求您了,求求您了,再给我一个机会吧,我真的需要这笔钱。”
陈坛没有施舍哪怕一个眼神给灰衣女子,只是看了一眼燃烧的香炉,冷声道:“还有半炷香时间,要走的抓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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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炷香时间以后,现场留下的还有三十几人。
那灰衣女子从一开始的磕头乞求,到后面趴伏在地上无力痛哭,再到后面慢慢起身离去。
离开时佝偻的身子,仿佛一下子苍老了十岁。
江郁想到了前世的自己。
这世上只有一种病,穷病。
江郁不懂为什么陈坛如此铁石心肠。她只知道如果在扶柳巷里,在她最绝望的时候,有人可以拉她一把,哪怕她已经烂到泥里,只要有人愿意拉她一把,哪怕下一秒依然是死,她也不会觉得自己如此卑贱如尘土。
对自己无能的厌弃,远超身子的病痛和现实的苦难。
但是江郁不是圣人,她很自私,也很清楚,自己没能力要求陈坛去帮助一个毫不相干的人。
所以她没说话。
不容她多想,想离开的人都已经离开,陈坛很快宣布了第二轮比试的方式。
很简单,捉对角斗。
在一个圆圈内,一炷香内,双方角斗,谁被推出圆圈,或者降服在地,就算输。
陈坛又补充道:“最终入选的人数没有定额,两个人打得精彩,也可能全部入选。反之,也可能全部淘汰。”
这也就是说,没有挑软柿子捏的可能。
听到是这种比试方式,江郁极其不解。她这走后门的,细胳膊细腿,能打过谁?虽然陈坛最后肯定会把她选进去,但平白无故挨一顿打,搁谁谁也不愿意。
想到此,她看向陈坛,使了个询问的眼色。
陈坛视而不见,自顾自的让参加比试的人自行捉对角斗。
江郁气结。无奈,只能自己想办法了。
丁乐见她这样,问道:“江姐,你要找谁角斗?”
江郁苦笑道:“我也不知道啊,我感觉我谁也打不过。”
韩友挠挠头,道:“那怎么办?”
江郁无奈,说道:“说实话,我从小到大连架都没打过。”
丁乐和韩友闻言更是头大。昨晚三人一起谈天说地,很是投机,自然是希望都能入选。
突然,江郁灵机一动,说道:“我有一计。”
丁乐和韩友附耳过去。
江郁低声说道:“我不用会打架,会挨打就行了。”
丁乐和韩友对视一眼,不解其意。
江郁说道:“你们待会儿谁陪我演一出戏,我跟你们其中一人角斗。你们前期一直打我就行,但不要降服我和推我出圈。”
丁乐迟疑道:“那这…你怎么赢呢?”
江郁笑道:“最后关头,你们给个破绽,让我打倒或者推出去。”
韩友跟丁乐都沉默了,这输了的虽然也有机会被选上,但怎么能确定他们的角斗会被陈坛认为是精彩的呢?而且是跟不会拳脚的江郁角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