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也就是说——从五号楼的二层中央破窗而出，可以立刻到达便利店门口。

这就是为什么，他们从七号楼十三层一路下到地下一层，又绕了一整圈来到五号楼二层。

在六号楼二层和他们相遇的纹身男显然是抱着类似的想法。

而对他而言，最好的情况是能够搭上一辆顺风车——无论是谁，无论目的是救人还是找物资，只要能让他跟着一起进入便利店，怎样都可以。

他加了很多计划救援群，但都以各种方式付诸东流，没一个成形的。

……但他并不知道，Fan上层出不穷的救援队伍，多数都是陆停停她们放出的烟雾弹。

王晓靖摸了摸鼻子，显然对于自己的行为耍了这个真心救援的人，感到不安和愧疚。

倒是纹身男什么也没说，在短暂的怔愣之后很快接受了这件事，甚至还有心情感叹，他的运气还是很好的。

这么多条路，他偏偏选中了真正的救援队伍会来的那一条。

陆停停倒是没什么不安的心情，甚至颇为认同纹身男的幸运言论。

不光是对想要救妈妈的纹身男，遇到纹身男对于他们而言也很有帮助。由于母亲是店长的缘故，纹身男在母亲排到夜班的时候，经常趁着没人过去搭把手、充当免费劳动力。

便利店后仓库的布局、几个储藏室工具间的位置，他知道得一清二楚。这些信息为他们的计划添砖加瓦、丰富细节。

2024年7月5日下午两点整。

众人聚在五号楼二层中央，面前就是围着大堂的三块整面玻璃墙，从这里已经能够俯视楼下大堂中挤挤挨挨的丧尸群。

从现在遗留的惨状来看，不难想象几天前这里发生过怎样的悲剧。

即使是对于身经百战的他们，也没有见过这样的丧尸现场。

令人震颤的不是仍在游荡的丧尸，也不是鲜血或肢体，而是一层又一层的尸块。

堆砌着、零乱的、互相啃食的。

以人类身份死去的尸体被撕咬得面目全非，变成难以辨识的骨架。

当时的逃生太过惨烈，太多人四下逃窜，想要进入便利店，但没有人给他们开门，于是就这样倒在门前。

一些被啃咬到一半的人变成丧尸，留着半截身子蠕动着，张嘴咬食一切够得到的东西……

尸体和丧尸层层叠叠，尸山血海间，分不清是什么在动。

江亚美自认已经百毒不侵了，看着丧尸吃饭也不在话下，但在这副场面下，还是忍不住本能的肠胃翻滚。

所有人的脸色都很难看。这是他们没有预料到的场景。怎么在尸山血海里穿梭？怎么打开那扇被残肢堵至三分之二的门？

“能不能…比如说我们不落地，”聪聪的声音也在飘忽不定，“从这里翻下去，在玻璃门上面打个洞，从洞里钻进便利店？”

他越说声音越低，显然也是知道自己这个主意相当不靠谱，从二楼到一楼本来就够危险了，再说要精准翻进便利店，大家又不是练杂耍的……

一时之间，众人都想不出什么办法。

…难道真的还是只能从外面的侧门进吗？

陆停停摸着眼前的玻璃，感受着手下坚实的触感，心里多少有些急躁。

时间一点一滴地过去，距离速战速决的目标越来越远。

……不能再等下去了。

得出这个结论用不了多少时间。

他们的队伍足有十一人，对付三四个穷凶极恶的歹徒绰绰有余，最重要的就是不给对方劫持人质的机会。

只有速战速决，只能速战速决！

下定决心后，陆停停上下打量了一圈相对位置，选中了楼下便利店最内侧的位置。

“王晓靖，”陆停停确认了身上的防护装置都还稳稳地绑着，沉着开口，“联系雷子谦，让他们准备吧。”

“我来打头阵，打碎便利店靠内的玻璃，先挤进去。前几个人和我一起快速控制里面的人，全部放倒，绑起来再分辨谁是谁。最后还需要三四个人守玻璃墙，避免丧尸涌入。”

一连串的安排噼里啪啦，陆停停不是不知道这计划的简单和草率，但她心里有不好的预感——再不行动就来不及了。

“我没问题。”罗菲起身，淡淡说道。

在这支小队里，要论话语权，倒还真不是陆停停的一言堂。虽说民主投票的话肯定是她这边的人多，但现在也不是这个逻辑。

罗菲的同意也至关重要。

“我可以。”在看到便利店外的场景后，纹身男显然也是心急如焚了。

紧急排兵布阵后，聪聪、长发男、刘海男，还有江亚美，被赋予了最重要的殿后守门任务——守不住就大家全玩完。

在楼外传来隐约的声响后，王晓靖挥舞着手机从走廊另一边蹬蹬蹬地飞奔回来，示意大家雷子谦已经开始勾引战术了。

这是他们出发前就联络好的任务。

作为最初的视频曝光人，雷子谦是最不可能帮助齐维山的人。

“走。”

陆停停砰地一声用斧刃敲上玻璃，何子璇立刻配合着用准备好的木板清理残存的玻璃碎片。

罗菲率先跨出栏杆，反手抓紧，看准目标往下一跳，稳稳落在松软的尸群上，几个踢脚甩开地上的威胁。

陆停停紧随其后，张湉上半身探出栏杆，紧紧揽着陆停停的腰。

她的左手上臂仍有伤，右手需要紧握武器，不方便攀爬。

“放！”

陆停停出声的瞬间，张湉毫不迟疑地松手，在看到陆停停轻巧地落地后，他也立刻反身向下。

张湉落地，陆停停和罗菲已经砸开了便利店靠内的一扇玻璃墙，纯凭着自己防护严实，顶着玻璃渣就往里冲。

时间转回到两分钟前——

外界传来叫骂声的时候，齐维山等人第一时间抓起了菜刀，气势汹汹地走到了侧门边，却只敢掀起一小块窗帘向外望。

六号楼的一扇窗被打开到最大，雷子谦和几个朋友架起了超级无敌大喇叭，在动次打次的音乐节奏里大声喊着齐维山的名字，加上各种五颜六色酸甜苦辣叮铃咣啷的消声词，招呼他的亲朋好友远亲近邻。

而这响彻半个园区的道具大喇叭，还要感谢罗菲女士的倾情奉献。

当然，罗菲没有广场舞的爱好，但她认识园区行政，在短短一小时内成功联系上人、找到了司庆时遗留的道具、用无人机隐秘交到了雷子谦手上。

齐维山四人的注意力都放在窗外，没有注意到身后角落里，董灿和钱小芯手脚麻利地缩起身，帮助彼此解开绳索。

…现在就是最好的时机，带走一个是一个。

两个女孩的眼中闪过复仇的火焰，灼热到无以复加，足以焚烧此处的罪恶。

在嘈杂的指控声和辱骂声的压迫下，齐维山首先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愤怒地一拳锤向玻璃，胸膛不自然地剧烈起伏。

身后两人上来劝他，另一个白衣男在原地转了两圈，突然失控地怒吼道：“还站着干什么！拿东西走啊！”

他们早已经准备好了逃跑的包裹，只是心里仍有一份侥幸。

齐维山沉默不语，另两个人的视线在他们二人间徘徊，最终一咬牙，拉着齐维山一起行动。

但暴怒的男人甩开了他的手。

“看不起我…狗东西…”他口中喃喃自语着，在一边的杂物堆里翻找着什么。

一根木棍。

角落中的钱小芯一直观察着他们的动静，此时嘴角不由泛出一丝冷笑。

只知道在弱者身上找优越感的废物点心，不过是个懦夫而已。

她将双手掩在身后，做出一副仍被束缚着的样子，和董灿一起畏缩着往墙边挪。

齐维山瞄准了钱小芯的脊背，但就在那棍棒即将落到她身上的时候，身下虚弱的女人突然往前一扑，一手扣住他的大腿，另一只手紧握着沾染着丧尸污血的叉子，精准顺着空隙刺进齐维山的腰间。

“啊！”

男人吃痛，脚上用力一踹，钱小芯顺着力道滚到墙边。

“哈哈，上面沾了丧尸的血的，等死吧你！”钱小芯笑得畅快肆意。

站立着的男人下意识地捂住腰间的伤口。

其余三人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沉默着看向这里。

…手中的红中带黑的血迹彻底刺激了齐维山的神经。他的躯体开始颤抖，口中哆嗦着：“不可能、不可能的、不可能…”

董灿看着他的丑态，几乎是从心底里发出了一声嗤笑。

在命运的虚妄面前，是多么的不堪一击啊。

他的同伙之一想上前，但被白衣男拉住了。

齐维山进入了否定之后的阶段，将绝望和恐惧发泄到一切可以发泄的地方。

钱小芯的腹部受击，她痛苦地蜷缩起身躯，等待着下一次反击的机会。董灿扯着齐维山的脚，但虚弱的身体挡不住男人的力气。

……不行。

齐维山是活不了了，但是还有三个王八蛋却要跑了。

那三个人连把注定会变异成丧尸的齐维山弄出去的打算都没有，他们马上就要撤离了。

董灿勉强支起身子，猛冲两步将齐维山带倒，接着转向冲刺，右手紧握着小巧的利器。

可在有所防备的情况下，想要攻击到三个体格健全的男性，还是过于勉强了。

董灿倒在地上的时候，已经熟悉的疼痛并没有使她难过，相反，是浓浓的愤怒和不甘占据了她的心。

为什么碰不到？为什么不能再快一点再用力一点？为什么连一换一都做不到？

……外面的叫嚷仍在继续，齐维山被推倒后仿佛失去了所有力气，怔怔地望着天花板。

两个女孩一次又一次爬起来，像一场无法继承血量和体力的游戏。

“走吧？”白衣男笑道。

砰。

玻璃墙破了。

白衣男的笑脸凝固，凝滞着、扭曲着，犹如漫画般，被陆停停有力的腿脚重重地踹击，一侧的肉堆挤到另一侧，五官歪斜，再也不能惺惺作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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