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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 她也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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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龟山是司州城郊的一座人迹罕至的山峰,与西山的人声鼎沸不同,这座山由于蛇虫较多,位置偏僻,少有人至。更甚者,坊间还有不少游龟山有猛兽出没的传言,每年都有些不怕死的人闯进山中却几乎无一归来,这一切都让这座山更神秘莫测。

越过浓密的树林,山中瘴气散尽后,山的那边有着无人知晓的院落。以青砖绿瓦为主,茅寮为辅,错落有致,别具一格。

院子不大,载满了各种各样的草药,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草药香。窄袖罗裙的高挑女子,利落地把药倒入碗中,也不怕烫,直接捧着碗便往内院走去。

竹门推开,房间布局简约,一张古筝静静横陈于一角,墙上挂了副兰花图,一张木质桌子及几张凳子,最打眼的是那张又宽又大的竹制大床。如今大床上安静地躺着一名脸色苍白的姑娘,月白色锦袍的男子端坐在她床前,轻垂着眸,细长的睫毛掩去眼底所有的思绪。

灰色窄袍的男子面无表情地在房间侧边的长榻上打坐,听到推门的声音,张开眼,笑了笑,清秀的面容柔和纯善。

“白辞,还是那个样子?”女子下巴比了比床那边,得到他肯定的答复后无奈一叹。走到床边,把碗塞到顾思衡手里,“别看了,先把药喝了。”

顾思衡没有理会手中的药碗,目光依然停留在床上昏迷的姑娘身上,只是淡淡地问道,“她什么时候会醒?”

“我怎么知道啊?”女子挑眉,干脆地道,“你先顾好自己吧,前后都是伤,还熬了两天两夜,铁打的人都受不住啊。”

顾思衡置若罔闻,连眉毛都没动一下。女子无语,手指微动,忍下动手的欲望,“她身上都是些外伤,上过药就可以了。我也给她从头到脚检查过,没有中毒也没有服药。”

“那为何她还不醒?”顾思衡舔了舔干涩的唇,执拗地问。

女子泄气般耸了双肩,头疼地道,“我真不知道。你师姐我虽然医毒双绝,但她的情况明显不属于这二者,你就是问上百次,我也是不知道。”

而且,女子看了眼那姑娘一直轻蹙的眉头,这分明就是心绪不宁,这种心病最是难搞,人还在昏迷,就是有心想要治也得等她清醒。“药都快凉了,你赶紧喝了。”

顾思衡仿佛没听到般,纹风不动。女子无奈地看向一边的白辞,“你也说说他啊。”

作为师姐都说不动,还指望他这么一个外人么?白辞回以没辙的眼神,看着那个挺拔僵硬的背影,叹了口气。

自打两日前梵恩寺后,顾思衡便把阿初带到这里,他才知道中原有名的青木堂堂主竟然隐居于此,而且还是位年轻女子,此人更是顾思衡鲜为人知的师姐。

白辞深感这些年纪轻轻当高官的人真是不好惹,侯府世子有个道法高深的道士当师父,名门公子有个令人闻风丧胆的顶级杀手师父……白辞忽然觉得自己出自古刹靠自己打拼上来实在正常得跟这些人格格不入。

看了眼睡得不安稳的人,白辞沉吟一下,问道,“沈姑娘,阿初的情况真的无碍吗?”

一直专注在床上的人闻言也难得地扭头看了过来,沈宁瞪了他一眼,才道,“我说过很多次了,她真的只是睡了,应该是之前惊吓太大……除了安神药,我真的不知道还能给一个没病没痛的人下什么药。”

话音一落,那人眼神一厉,沈宁无语,心下一虚。是啦,她是开了点安神药……但她也不知道这姑娘会一睡两天啊。

师姐弟两人眼神较劲一会,沈宁率先认怂,“就开始的时候一碗而已……真的没有了,她是自己要睡的,不是药物作祟。”

顾思衡冷冷地瞟了她一眼,便转回去继续盯着床上的人,神色倔强。

白辞眸中掠过几分玩味,问道,“顾大人他……竟有这一面?”

沈宁好奇地道,“我师弟在朝中是怎样的?像传言那样温润如玉,谦谦君子,从容不迫?”看到白辞想了想,点点头,沈宁不禁咋舌,“他何时变成这样的?”

沈宁看着那个背影,不期然想起那个人倔强地趴在长凳上,受了他亲爹五十大板家法的模样。

那个冷漠的少年,在母亲死后一言不发地看着自己父亲悲痛欲绝,没人理会他,他甚至还要照顾比自己小那么多的弟弟。最后,是他命人强行拖离了已经丧失理智的父亲,亲手为母亲入殓安葬,然后自愿在祠堂领了家法。

那一年,师父带着沈宁杀上顾家准备把奄奄一息的人带走,但那个曾经叛逆的少年却放不下绝望的父亲,选择撑起摇摇欲坠的家。再后来,沈宁再见他时,昔日的少年已成了为人赞颂的世家公子,三番四次地坏她任务,却又在危急关头放她生路,让沈宁对这个师弟又恨又怕。

“原以为再也见不到这么任性执拗又顽固的死样子了……”沈宁目光落在床上的姑娘身上,“没想到这人心上的姑娘居然是这么个脆弱的花儿。”

明明他很不屑这种扶风弱柳的贵女,沈宁记得他娘在世时就是个明媚若光的人。

“脆弱的花儿?”白辞不敢苟同地挑眉,别说这朵花儿刚捅了那个武力出乎他意料的人,就凭这花儿当年在漠北站都站不稳的情况下还能把上万敌军耍得找不着北守住了大齐边城……

白辞认为就算是以花喻人,阿初也该是朵霸王花,她一盛开百花杀的那种。

忽然,一直端坐的人忍不住般轻咳起来,没拿东西的手捂着胸口,唇边隐约有血丝。沈宁吓得赶忙抓过他的手把脉,气得跺脚,瞪向白辞,“你赶紧把他弄走!”

白辞无辜地摸摸鼻子,上前道,“顾大人,你还是先去休息吧,我来看着她。”

像是意料到他会拒绝,白辞干脆地坐到床边,迎上他骤然冷了的双眸,“你这样下去,她醒来你就该倒下了。本来就是因她受的伤,若是你再伤重一些,她醒来必定会又愧又伤心。如今她身子弱,情绪不能再大起大落了。你先去休息一下,我给她念经。别少看这念经啊,当年在漠北她病中师父和我没少给她念,能平稳情绪的。”

顾思衡冷冷地看向他,白辞慈目善眉的样子很有佛性,又看了眼眉心紧蹙的人,把手中的药仰头喝完,站起来离开。

“诶,师弟,还有大还丹,助内伤的,你等等……哎!”沈宁好不容易见他妥协,连忙跟了上去,絮絮叨叨地念着她的丹药。

白辞笑了笑,坐在床边,双手合十,轻声念起经文,“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

阿初便是在一片熟悉的经文中醒过来,乌黑的睫毛轻颤,她微微张开眼,还没动便听到佛经停了,白辞的嗓音响在耳边,轻柔平和。

“醒了?”

偏过头,阿初黑眸清澈,面无表情地朝他问道,“我是谁?如今是什么年份?”

白辞一愣,顿觉喉咙有些干涩,润了润唇,“阿……初?今年刚入成安十四年,初春……你……还好吗?”

听到他的话,一滴清泪忽然从眼角滑落,阿初扁了扁嘴,委屈极了,“小白……”

白辞脸上难得闪过慌色,他还是第一次见清醒的她掉眼泪。她一直坚持女子的泪是珍珠,滴滴都贵重,不能轻易掉落。“怎么了?”

阿初也不回他,只是伸手扯过他的袍摆,埋头压抑地哭了起来。白辞全身僵硬,脊背一寒,直觉告诉他千万不能回头,只能硬着头皮伸出手小心地拍抚着阿初单薄的肩,“没事,不哭……啊。”

能好好说话已经是一个时辰之后了,白辞被沈宁捏着淬了毒的银针笑着请了出去,房内只剩下一坐一躺的两人。没有了其他人的插科打诨,室内一片的静默。

阿初靠在软枕上,悄悄抬眸看了眼床边的人,意料之中地对上一双温柔的黑眸。他的面容犹带一丝病态的冷白,对襟窄袖长袍看不出身上有伤,神色中只见担忧完全没有半分谴责,但阿初分明记得昏迷之前惶乱的她失手伤了他……

思及此,阿初不由得眼眶一红,才抬起头,微凉的指腹已触及她的脸颊,轻轻地磨蹭着,她的眼泪就这样跌出眼眶,落在他指尖。

她的鼻尖泛红,那双被泪水洗刷后清明的眸子里全是愧疚,她的泪滚烫灼热,顾思衡素来凉薄的眸底起了波澜,紧绷了两天的情绪才慢慢放松,说不出的心疼蔓延,声音低哑地安抚道,“别担心,我没事。”

“对不起……我……”阿初轻易能看透他眼中的情愫,但心底的恐惧却无法让她直视,伤了他的愧疚压得她快要喘不过气,堵得她说不出话。

顾思衡叹口气,垂眸把她揽进怀中,心疼与担忧让他说不出一句话,他不敢想到底是怎样的委屈和恐惧让她连宣泄出口都做不到。那股陌生的疼痛胜过伤口扯动带来的痛意,紧紧密密地束缚着他的心,仿佛那里被揪成一团般钝痛。他喉结轻动,声音沙哑地道,“没事了,都过去了。乖……别怕。”

【乖,别怕……】

明明带着松木浅香的胸怀是温暖的,但却止不住身子一阵颤抖,阿初掩饰般抓紧他的衣料,不敢抬头,“顾渊……我想回家了。”

敏锐地觉察到她身子的颤栗,顾思衡想要看她的表情,怀中的人却靠得更紧,眸中的怜惜盖过了怀疑,“好,我们回家。”

之前心乱之下把她带过来只是太过担心她受到什么伤害,或者中了奇毒,有师姐在他才放心。如今确认她没事,必然是要尽快回去的,不然云见深能把衙门反转。

信号发出后,云家的马车来得比墨青还要快到山下的村落。阿初登上马车后便裹着披风闭目养神,一切的交代都由白辞来做了,素秋见自家姑娘疲倦的样子也不忍追问,只是给她拉好披风,安静地陪着她。

摇摇晃晃的马车顾虑着她走得并不快,阿初靠在窗边,外面的景致间或透过被撩开的帘子落入她眼中,有些她觉得很遥远的记忆彷如被强行插入般充斥她脑海。

她依稀记得,那是成安九年的夏初,她从沉睡中醒来,发现自己变成了一个十一岁的小姑娘,脑中一片的空白,坐在摇摇曳曳的马车里,走进繁华的帝都长安城。

成安九年夏初。

初到京城的阿初看着乖巧镇定,实际上非常不安。她只记得自己曾在另一个世界度过了好长的时光,最后倒在办公桌上,醒来便成了一个粉雕玉琢的漂亮小女孩,来到一个古色古香的世界。

身边跟着她进京的人好像都跟她不熟,她没有人可以打听,没有事可以问,更没有那些系统什么的金手指,连之前她是怎样的性格自己都不知道,一切只能见步行步,全靠自己摸索。

当她站在那位据说是她素未谋面外祖父的老人面前时,阿初露了个怯怯的笑容。

身材魁梧的严肃老人对她说了些客气的话,又问了她一些学业上的问题,阿初连蒙带猜回答得结结巴巴的。好不容易老人点了点头,阿初出了一身冷汗都不敢拭,终于知道了自己如今的名字。

颜姝儿,大齐名将江老将军唯一的外孙女儿,刚从漠北入京。母亲早逝,父亲已再娶。

再多的就没有了,她还没搞清楚状况,江老将军就以她基础太差不能跟上江家族学进度为由,把她交给了顾家父子。

那个冷漠自持的少年跟她不熟,还决绝地退了跟着她来的下人,说是不能特殊对待。

阿初,不,应该说颜姝儿,其实是松了一口气的,总算是不用去伪装别人,还是一个她压根儿不知道怎样的‘别人’。

两年多的时光飞逝,颜姝儿憋着一口气做到了让少年刮目相看,从一个什么都不懂,连字也写不出几个的漠北丫头,成了京中争议颇大的贵女。那个少年也做到了对她的承诺,越发沉稳老练,仿佛真的成了一个合格的夫子。

不过,颜姝儿知道这些都是表面,这个人内在还是一样恶劣,从她这两年被罚抄的书稿已经堆得比她膝盖还高便可以知道这人有多小心眼,多狠,多……

不行,不能再说了,昨晚带着舜华和临安两个盖麻袋狠抽了那个口吐狂言侮辱江家的猪头伯府世子,那贱人肯定又叫他爹去告状了。

如果说这些日子唯一令颜姝儿心虚的,便是江老将军了。这名老人从开始就不怎么待见她,到后来他病重,她去看望十次有八次都会被拒之门外,就算进去看望了,那锐利的眼神都让颜姝儿觉得脊背发凉。

尽管表姐江清宁姐妹都说是外祖父怕过了病气,但颜姝儿就是觉得江老将军从头到尾都没把她当外孙女儿看待。也许是因为她母亲江氏是难产而亡吧,颜姝儿猜测着。

一直到那年春狩前,她都是这样想的。

成安十一年春狩,颜姝儿本来是不打算参加的,但表姐江清宁摔伤了腿,不能参加早就准备好的马球比赛,在好友临安和舜华的举荐下,颜姝儿代姐出战。

一切都好好地,直到江老将军病重弥留的消息传到了春狩现场。颜姝儿收拾行囊准备赶回去送他最后一程,全了这两年的祖孙情分。说实话,她对江老将军的情况并没有太多的伤感,甚至还可耻地有种隐约的放松感。

胡思乱想之际,大帐的帘子忽然被人从外面掀起,一身红色骑装宛如小少年的临安慌乱地闯了进来,抓着她的手二话不说地拉着她跑出大帐。

“发生什么事了?”颜姝儿惊得边跑边问。

“姝儿,快跑,有人要杀你!”临安脸色苍白,脚步不停地拖曳着她往猎场边跑去,直到跑离了有人的地方,才低吼道,“表哥都帮我安排好了,那里有匹千里马,你赶紧随我过去……”

“等等!”颜姝儿猛地拉住她,难以置信地瞪大了杏目,“你说什么啊?什么叫有人要杀我?在这里?有刺客吗?”

开什么玩笑,这是皇家春狩,不说皇帝太子,还有那么多权贵大臣,羽林军和守卫,谁敢在这里杀人啊?颜姝儿直觉临安是魔怔了,探手向她的额头。

“是真的,”临安拍掉她摸着自己额头的手,气急败坏地道,“表哥偷听到了,江老将军求了太子,派出死侍来杀你了……姝儿,你快逃,他们真的要杀你……”

“外祖父……杀我?不可能!”那老人就算不喜她,但生性刚直不阿,连儿子孙子全部战死都不曾弯下脊背,傲然于战场数十年顶天立地的人,怎么可能去杀自己的外孙女儿?

颜姝儿心底又惊又惧,慌乱不已,下意识拒绝相信这种荒谬的事,“我现在就回去找他……”

“不要去!”临安崩溃般大哭,胡乱地擦着眼泪道,“你怎么还不懂,他们都知道了……”

“知道什么啊?”颜姝儿方寸大乱,手脚都无措起来,焦躁的情绪压抑不住。

“知道你是……借尸还魂的……知道你不是真正的颜姝儿……”临安不管不顾地抓着她的手腕,泪水满脸地哭着道,“可是,可是我认识的就是你啊……我的朋友就是你啊!”

颜姝儿瞳孔颤抖,仿佛被一种无形的恐惧束缚,手脚冰冷颤抖。视线落在临安哭花的小脸上,嗫嚅般问道,“顾渊呢……他在哪?”

她的脸色苍白,眼神惶恐,只能本能地找寻那个无论是什么时候都在前方护着她的身影。不安与仓惶席卷着她,脑海里浮现的只有这个人。

“不要信他,表哥都听到了,太子本来只是想要先抓住你幽禁起来……”临安不忍地看她刹那惨白的面容,“是顾先生,他坚持要杀,杀你这个……妖孽……姝儿,你快跟我走,快逃!”

眸底一片的恐惧与难以置信,颜姝儿手脚不由自主地颤抖,“不,不会的……”

不会吗?她凭什么笃定他会如之前一般护着她?在认为她是妖孽之后。她本来……就是江家硬塞给他的……

临安咬咬牙,拖着她跌跌撞撞地往边缘跑去,边跑边打破她最后的一丝期盼,“江家的死侍亲自去找的太子……金吾卫的人已经把这边都清空了,大家都往东面去狩猎了……他们就是要趁这个时间杀你的。姝儿,你信我,快逃……”

江老将军要杀她,太子要幽禁她,顾渊……坚持要杀她?

颜姝儿大脑一片空白,只是不停地回旋着临安方才的话,跌跌撞撞地被她拉着跑。

蓦地,脚下一绊,她整个人往前摔,还把临安都按倒了。临安回头,眼神惊恐至极,猛地翻身把她扑倒,两人翻滚着跌落一边。

原本她们倒下的位置,直直地插了一把锋利的长剑,剑身还在微颤。

颜姝儿怔怔地回头,十来个劲装男子动作迅猛地朝她们而来。

“那是……太子的死侍!”临安出身皇家,一眼就认出对方,连忙爬起来把颜姝儿揪起,“快跑!”

手腕一动,临安甩银鞭,卷了那把长剑,甩到那边挡下为首的人,然后迅速扯着颜姝儿跑进树林里。

袖箭不断射落在脚边,颜姝儿跟着临安跑得磕磕碰碰的,惊恐地回头,那些人紧追不舍。要不是顾忌误伤临安这个皇家郡主,她早就被追上了。

为什么要杀她?为什么?来到这里非她所愿,她已经很努力想要做到他们要的样子了,为什么还容不下她?

妖孽……呵呵……她是妖孽?有谁问过她是不是想做这个妖孽吗?

谁喜欢这个又落后又封建的世界啊?那些人知道没有手机和网络的日子她是怎样熬过来的吗?

颜姝儿猛地停下,扯得临安差点倒摔在她身上。

“姝儿?”临安惊讶地回身,那些死侍已经攻至两人身后,“当心啊——”

蓦地,银光骤闪,冲在最前面的死侍忽然被人拦腰砍翻。一道身影瞬闪到他们之间,挡下了所有的突袭。

血红占据了颤动的瞳孔所有视线,粘稠的血溅落在她脚边,浓重的血腥味充斥着鼻腔。颜姝儿愣愣地看着那个墨色劲装的少年傲然立于血泊之中,长剑低垂,道道血红滑过剑身,滴落在地上。

“姝儿,别怕……”少年面容温润,嗓音诡异的柔和,信步闲庭般步步走进,带着他染血的长剑。

“顾先生,不要——”临安惊惧之下,直接扑过去抱着他的腰身,朝颜姝儿吼道,“快逃啊——”

表哥都安排好了,只要你骑上马,你就安全了,你就自由了……颜姝儿忽然读懂了临安的眼神,一片混乱的脑海突然清明,脚步踉跄得仿佛随时倒下,但她还是转身拼命往临安说的方向跑了。

没有马匹,临安拙劣的安排怎么能瞒得过少年那种玲珑剔透的心眼?但颜姝儿也不理,用尽力气往狩场最边沿跑去。

凛冽的劲风吹起她散乱的发与染血的裙摆,少年穿出树林看到她的那刻,长眸轻眯。

“姝儿,乖……这是最好的安排了。”少年轻蹙着眉,握紧了长剑,逐步靠近。

呵……死在他手上,便是最好的安排?颜姝儿笑了,慢慢地笑不可仰,声音越来越大,像是摒弃了一切伪装,那双黑眸傲然清亮,明若星辰。“为了我这个妖孽,居然出动那么多死侍,还有,我从来都不知道顾先生武力这般高啊……先生藏拙了啊。”

“姝儿,听话。”少年顾思衡不动声色地缩短他与她的距离。

“顾渊,说真的,我这人就是一身反骨。你又没给我工钱,凭什么让我听你的?”她的月例是江家出的,江家要她死,她好像也反驳不了。颜姝儿偏头,笑容可爱带着调皮的孩子气。

逃么?要杀她的是大齐未来的君王和重臣,甚至她拜见过的当今君王可能也有一份,她能逃到哪里?再说,她为什么要逃?没人问过她是否愿意成为颜姝儿,没人告诉她来这一趟的目的,但她尽力了,也努力尽孝了。

问心无愧啊!

“姝儿——”

在跑出树林的临安的惊叫中,她奋力跳出了山崖,快得连顾思衡飞身过来也只能与她的手擦过。

逃么?她不逃。死在他手上,她偏不!

剧痛从头开始蔓延,她整个人魂都在震动,这里的一切,她都不要了……

临安心神俱裂地扑倒在山崖边,眼泪不断,模糊了视线。只能依稀看到那抹身影毫无声息地躺在崖底,娇嫩的手抓在泥沙里,临安不明白,明明都安排好了啊,明明只差一步,她的姝儿姐姐就可以安全地活下去啊……

墨衣少年以长剑为辅,顺着凸出来的崖壁,跃了下去。颤抖的手指轻抚着小姑娘尽是血的脸,顾思衡压下翻滚的情绪,声音嘶哑,“你怎么……就不听话呢……”

小姑娘的唇动了动,顾思衡俯下身,只听到那句气若游丝的呢喃。

“顾渊……好疼……”

那个不服他却又信任他的小姑娘,终究是死在他的眼前了。

那一年,漠北战乱进入最后的阶段,江老将军病逝,边城告急,朝廷派出的援军因镇远军副将陈池的私心慢了出兵。边城被困半月,全城军民拼死守城,定安侯世子林晖运筹帷幄,顽强抗敌,最后更隐秘带兵突袭敌人后方包抄,把蛮族三万大军打散,以微弱兵力撑到了宁浩梓亲自带兵来援。随后,林晖亲自带兵,驱赶并收编周边小国,为漠北稳定打开新局面。

林晖一战成就定安侯府的复起,镇远军斩杀副将陈池以慰受难的百姓平息众怒。

在京城飘雪之前,一队马车队伍浩浩荡荡地出了城门。马车内,粉雕玉琢的小姑娘眯起眼,哼着不知名的漠北童谣,懵懵懂懂的样子自得其乐。

说实话,我从来不向往这些所谓的穿越。没有网络和手机和电脑,空调冰箱……的日子,我是一天也过不下去的

第67章 她也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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