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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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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麻雀抽开积水的窗栓,推开窗,在裙子上擦了擦被沾湿的手指,然后捻灭油灯的灯芯,她扶起了在昨日的震动中倒下的桌椅,其中一张椅子正固执地维持着歪斜的腿。

她几乎要咳出肺叶的父亲正坐在上面,腿上放着条破旧的毯子,手也塞在里头,小麻雀没去管他盖在毯子下面会有多热,她知道多嘴的结果就是他会对她吼叫,再往她脸上添一个手印。

当她还是游商的女儿而不是“小麻雀”时,她曾有望过成为某个商人的妻子,因为她的父亲敢于从新斯坎背后的沙漠穿行买卖,让她的家庭富有。

曾经富有。

穿越沙漠不是项安全的活动,但节省时间和行程,而也正因为小麻雀父亲的这项“优势”,才使得他在双足龙与一群地精的围攻下丢失了货物和其他同行者的命,没有牧师能及时远赴到新斯坎救一个受伤的凡人,侧塔学者用一只脚和一只胳膊为代价换走了昏迷不醒的高热,母亲在照料父亲的漫漫长夜中消失了,忍受不住贫苦、或是和某个酒馆的诗人跑了……谁能知道呢,侧塔免去了治疗的费用,可小麻雀的母亲还欠着他们邻居一份赔偿:他们以为她真是借驴车去码头的集市。

小麻雀不想因她母亲的错误把自己送上绞台,她缺钱但年轻,就从事了现在的行当,而她的父亲觉得这是一件耻辱,一旦找准了时间机会,他就会往自己女儿身上摔他还能拿起来的任何东西。

“他们的神殿塌了。”

小麻雀一边说着,一边端来麦子粥和温水,一块指甲盖大的蜂巢扔在杯底,没有放勺子,那会让父亲记起他没有了一只手,她开始讲述他在昨天的昏睡中错过的一切,略过她被勒令呆在妓院的早晨,事实没有什么真正影响到当地人的消息,阿米莉娅的神殿距离新斯坎还有一段距离,侧塔倒了几座,砸到主殿外面的广场上,在半山腰建立起来的图书馆彻底燃烧了起来,火从曾经的巨龙巢穴中溢出,沿着每一条从山上到山下的道路,雨水汇集成了河流都不能熄灭。

公正之神的牧师们抵达时完全没预料到这个,他们认出黑烟是一个恶魔的雏形,牧师们的神术驱赶了烟雾,可也只能看着学城燃烧——一个恶魔被带入神殿,几乎就是对神明最为无耻的下流调笑,阿米莉娅撼动了大地,让她的学者们在神殿崩塌之前醒来逃命。

“那些侧塔的学者怎么样?”她的父亲问,说话时的喉咙扇动得像风箱,“都死了吗。”

这语气都不是个问句,小麻雀的父亲对救了他性命的侧塔学者们怀着愤恨,她不只一次听到父亲咒骂侧塔和她的母亲,他一直都觉得自己应该去个真正的神殿,那样就能挽救他的腿和因他曾经的财富而爱他的女人。

当小麻雀说起公正之神的牧师们要把他们能找到的、还活着的学者带到国王面前时,椅子上的老人开始叫唤,不容说明的把她撵出门——去求一个真正的牧师,他们能救我的腿——他都没意识到他都不是那位神祇的信徒,实际上他谁的信徒也不是了,财富之母莎莎侬的镀银徽章早就换成了粗面包和鱼干。

学城的方向没传来学者们念诵祷文的声音,再不会有了,小麻雀心想着,她和周围的人一起站在街边,看几匹马和新斯坎管理者的马车在路上。

马车穿过贫瘠的房屋,佣兵不再守卫神殿,而是用剑尖和绳索拥挤着黑袍学者们向前,他们一个接一个的,被一根长长的绳子绑住彼此的手腕。乞丐和醉酒的人从房檐下面探头,扔出手里的菜叶或者酒瓶,有个年长的学者被砸中了,他看起来和小麻雀的父亲没什么特别的区别,不停咳嗽和弓着脊背,老学士的学徒搀扶着他。

一架平板车在后面被马拖着,大学士的黑灰袍子盖在几具尸体上,一个刚在下巴上冒出胡茬的男孩倒在尸体上面,要不是他的呼吸,没准儿每个人见到那血肉模糊的腿,都得以为他死了。

新斯坎对于学者们召唤了恶魔这件事接受迅速,在被标记成渎神者的学者们从街面上走过时,人们保持诡谲的眼神和咒骂。

有个男人站在“小麻雀”对面的人群,左边的肩膀不自然地耸起,他用一条带着麻条斜纹的毯子充当罩袍,几乎把自己裹成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蓝眼睛。这打扮不算突兀,但眼下是夏天,这人和她的父亲一样古怪。

***

布莱恩被兰达从主殿后面的山坡上拎起来后退时,他只看见了一部分——周遭沉浸在昏暗的灼热中,一切都在燃烧,跳动的黑雾从主殿的方向不断涌出,蒙上高耸的侧塔。

兰达第四次嘶声咆哮,吐出火焰。

它还未彻底成年的力量不足以抓住布莱恩飞行到安全区域,它本想从平坦的开阔地滑下去,但一阵黑烟突然涌上了它的眼睛,它只能松开爪子,以防人类和它一起撞上巨龙山脉的垂直崖壁。

布莱恩被摔落在地上,忘记顺势翻滚减轻阻力,匕首从袍子里落出去,刀鞘撞在山壁上和匕首本身分离,他的左肩狠狠撞上了一块突出地面的石头,一些沙石在他落地时扬起、落入身后山崖的沙漠之中。

兰达撞上了山壁,它摔下去。

双足龙的火焰没惊吓到涌动蜂拥的黑烟,它们的外表看起来只是一阵烟雾,内里却燃烧着如心脏般跳动的红色雷电,无形的手在尾部捏着它们,束成一种仿佛活着的生物,黑烟退却了不到一个呼吸,又重新淹没枯黄的草地、在距离布莱恩不到一只脚的距离停止又后退,似乎有什么阻挡了它,它后退,以勾引猎物的方式试探。

然而被试探者的手指发颤,几乎不能移动,如果没有兰达之前抓在他肩膀上的爪子,布莱恩知道他是一步也跑不开的,他在给兰达带去额外食物时习惯性的带上了他的匕首,一条毯子缠在腰上是为了防止自己在等待太久的过程中被冻到,沙漠边缘总是温差巨大,这点是在来到新斯坎后用头疼得到的真理。

面前的是什么?他一定在某本书或者过往的日子听闻过,某种形态的邪魔,他要怎么应对——

他感到一双手落在肩上。

在经历了被一条双足龙带到半空中又扔下,被诡异翻滚的黑烟包裹着周围一切之后,布莱恩认为自己的嗓子和内心应该难以坚韧到他还像个小姑娘似的尖叫起来,而事实上,他不是小姑娘,但他肯定是尖叫了。

“你背叛我。”那声音说,是布莱恩曾为此噩梦接连的声调,是那语调沉重下压,控诉往日恶行,他在那声音下浑身僵硬,忘记了背后就是悬崖,那双手压在他的肩膀上轻轻向后,好像是呼吸打在耳间。

无声的劝告之下,那双手以一个吻的姿态拂过嘴唇。思考停滞一个呼吸的时刻,某种甜腻无形的东西正在爬动,几乎就要倾覆。

阿米莉娅在那时颤动了土地。

布莱恩侧身撞破虚影,却在抓起地上匕首的同时从胸腔深处打颤,心跳快得足以影响视线,逐渐明亮的天色下,烟雾中的红色也同样保持晦明扇动,像是有人在借此观看。

一段音节卡在布莱恩的舌底,接着是字迹出现在他把持匕首的手背,尽管才被伪装的声音惊吓,他却清楚地意识到这次到来的并非邪魔,他再握紧了镀过秘银的匕首,刀鞘上的藤蔓纹饰在烟雾漫出的红光中冷冽刺目。

黑雾的一部分被文字与秘银的刀刃削去,双足龙从萦绕崖壁的烟雾中冲出,又一次抓住了他。

布莱恩仍是惊魂未定,他的双手在毯子遮盖下抖动得像暴风中的蝴蝶,他在新斯坎的街道上藏了一夜,从流民的口中听到了公正之神牧师的决议,学者们在一夜之间变成了囚徒,勉强逃离的他不知是幸运还是不幸。

格林学士似乎在一夜间苍老了又一个六十年,爱德华多的头上和手上都有擦伤,他们身上布满了灰尘,但还能直立行走,这是件好事,随后布莱恩看见了瑞斯惨白的脸,其他几位大学士的长袍和……莫斯学士被盖住一半的独眼,除了瑞斯,那辆车上显然再没有其他活人。

主殿与侧塔的争吵过后,邪魔潜入的发生就显得过于巧合,各种猜测与想法卷入了布莱恩的头脑,推挤着要推导出要未来安排,要找份可行的路径继续。

有个想法微弱地在脑海中一闪了,布莱恩记起黑烟散去前的那个名字和他手背上的文字,爱德华多喜爱他的家乡胜过一切,而在侧塔——他意识到侧塔已经倒塌,需要加上曾经——他们曾经在侧塔里讨论过他们的爱好,爱德华多是个孤儿,他家乡的人养大了他,他因这爱那里的事物和人而胜过一切,还能以膜拜的姿态为他家乡的河流和每栋房屋祈福,而另一位学士喜爱矮人们的文化,恨不得能削掉一节身高佯装自己是个矮人。

布莱恩明白了来源,意识到那份联系。

那些文字,那是贾伊罗的字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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