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忽然降下的石壁极厚，郑南槐担心召出破幽来轰破石壁会牵动洞窟称重，直接将他埋死在这水底下，皱起眉犹豫片刻，才伸出手想去触碰石壁，不过并没有他所料想的触动法阵之类的事情发生，他很轻易地就碰到了那面石壁。

石面粗糙不平，他试着推了推，纹丝未动。

他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将自己四周撑出一层辟水结界，摸出白献涿给他的乾坤袋，在里头摸了很久，最后掏出来几个在眼下也许用得上的东西——定海锥、震天雷和罗金印。

在这湖底除了这洞穴以外郑南槐没有发现暗流之类的地方，如果这湖并非死湖，那连接其他水域的水道就在洞窟深处。

如果要将这洞窟炸平，他就得先看看洞中是否有水道，若有也好提前做好准备。

他将那定海锥随意地握在手中，暗暗将灵气注入一颗震天雷中，然后便将震天雷用定海锥钉在了石壁上，心念口诀以覆着灵力的手指在震天雷周围画上一副法阵，当他画好阵法最外圈的圆线时那石壁上便立刻现出金光闪闪的一个法阵，划过湖水立起个灵力浮动的小结界将震天雷盖住。

这结界法阵算得上修界修士最喜欢用的阵法之一，原因有二，一是这阵法构图简单容易绘制，所需灵力也不多，还无需器物承载法阵之力；二便是结界法阵可随阵主心意而动，即便远隔千里也是如此，等时机成熟，只要郑南槐心中念头一动，这结界法阵就会连带着他附着在震天雷上的灵气尽数溃散，这水下洞窟便可被轰为废墟。

设置好一切，郑南槐将罗金印攥在手中，撤掉了辟水结界，重新往洞窟深处游去。

就算洞内没有暗流水道，那设计让他被困在洞窟里的人也肯定弄了什么东西在这里等着他。郑南槐全神戒备，探路的神识更是将每一寸未知的前方都探查仔细，自己也努力看向四周有无异常状况。

神识只能看到带有灵气灵力的东西，花鸟鱼虫并着草木禽兽，只要是具有魂魄的生物体内都有灵气运转，故大部分时间里神识和眼睛所看到的东西差别不大，但偶尔也会阴沟里翻船。

刚才他就是过分依赖神识，才会连自己身后什么时候降下一道石壁堵住退路都毫无所察，不用眼睛去看这恶习在修界中很是普遍，毕竟他们平日里出入的地方都是靠神识目视一切，自己的眼睛反倒成了鸡肋，长此以往就会忽视一些只有眼睛才能察觉到的东西。

他又是修伏鬼道的修士，参悟道意已过了几百年，对于运用神识的信赖和熟练程度也早就超过双眼，那个不知藏在何处的人肯定是抓住了这一点才想到用石头将他暂且困在这里。

郑南槐游出不知多长时间，终于看到前头是死路，他已探到了洞窟尽头，但这洞内竟然真的既无暗道也无提前布好的法阵陷阱，哪怕连厉鬼留下的鬼沼都没有，郑南槐拧着眉，扶着石柱缓缓停下身躯，再次试图捋清眼下情况。

既然会把心思打到他身上，那肯定也明白单凭这洞窟无法困住他太久，可洞内却什么都没有，又是打得哪门子算盘？

他反反复复想了半天，想得额角突突作痛，都没想出个三四五六来，只好破罐子破摔地召出罗金印，护好自己以后便要引爆那颗震天雷，就隐约听见呼呼风声。

在这水底，为何会有风声？

他正疑惑着，便察觉到身后有鬼气袭来，立刻闪身躲开，堪堪躲过本要从背后掏开他心脏的鬼爪，看到了那来历不明的水鬼的真面目。

那竟是个非常瘦弱的女人尸体，缺了一只手，面容被水草般的头发挡住看不真切，身上的衣服有点像新嫁娘的内衬，本应该是浓烈灿烂的红色，许是在这水底被糟蹋污染，边缘翻出一圈青色绒丝，长着一块块的乌黑青苔。

保不齐还是个喜鬼，郑南槐心下一沉，从袖内抽出一把匕首握在手心，水底下灵剑不仅施展不开还会增添阻碍，只能靠这么一小把匕首当作防身伏鬼的器物。

侧颈避开那水鬼的攻击，郑南槐将灵力注入匕首，刀刃上立刻浮现出一层灵气，随手便把几缕试图缠住他手臂的头发斩断。

那水鬼发出一声凄厉的嚎叫，转身扑过来只冲他面门，被郑南槐轻松躲过，还抬手划破了裹在这女尸脖颈上的头发，让那底下皮肉干缩的脖子露在外边，这只水鬼的头发也没有立刻重新长出。

如此水到渠成，竟让郑南槐心生不安。

他并非第一次处理水鬼，无一不是极其难缠，如若不是一击毙命，只要在它作祟的水域内伤处就能在眨眼之间恢复为原状。

可这只水鬼却不会，刚才他看见那断臂就觉得不太对劲，所以故意引水鬼靠近割断脖子上的头发，人死魂还在，尽管能对自己造成伤害的地方只剩下盛着魂魄神魂的心口，却还是下意识会保护还作为人时的脆弱之处——比如脖子、眼睛这些地方。

这地方着实诡异，郑南槐凝下心神，打算试试直接击碎这水鬼胸口，看看会有什么变化。

刚才几番交手下来郑南槐刻意收着手，只是卸掉缠在水鬼身上的那些碍事的头发，眼下他只要想，随时都能让这水鬼魂飞魄散。

他皱眉看了看正欲往他这边扑来的女尸，忽生出点犹豫，这鬼似乎并不像他所预料的那样难应付，反倒有点……蠢笨？

凡是能成厉鬼的怨灵，灵智已和生前相差无几，怎么还会在这种不利的情况下还不懂得逃离，反倒一次又一次地冲过来。

可惜他不会超度净鬼，否则说不定能唤醒这厉鬼，好好问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这样想着，手上还是灵巧避开那水鬼，毫无阻滞地捅入了这具尸体的心口处，心念一动，体内灵气奔涌入指尖传入匕首，尽数轰入了那刀刃刺出的伤口。

水中传来一声模糊的铃铛脆响。

就在那一瞬间，郑南槐便闻及一声癫狂而得意的笑声回荡在四周，湖水忽然疯狂的涌动起来，他猝不及防地被湖水卷走，那水鬼也不知被水卷去了何处，他纵使心内着急也只能先顾好自己，催动罗金印称起结界护在自己身上。

即便如此，他也被翻江倒海般的暗流卷得脑袋发昏，只好闭上眼运转灵气缓解眩晕。

待到周围颠簸减缓，他才睁开眼睛，发现他已被冲出湖水，眼下正处在另一个水洞的岸上，便撤掉了辟水结界，留下罗金印，站起身查看四周，在不远处发现了那只水鬼，心下惊讶不已。

未等他拿定主意，一声衣物摩擦的轻响忽然冲入耳畔，天旋地转间他竟是毫无招架之力地被一道灵压撞翻在地，脖子上立时受了压迫，将他死死钉在地上。

是个穿着黑袍的男人，戴着巨大的兜帽，水洞里光线昏暗，郑南槐只看到对方模糊的下颌和裸露在外的一小段脖颈，他睁大眼努力想看清更多，那男人一动，膝盖便重重叩下他腹部，剧痛使得郑南槐视线都恍惚了片刻。

“你和你爹一样没脑子。”

郑南槐闻言一惊，忍着喉咙传来的不适挣扎着问：“你，你知道我爹？！”

黑袍男子发出声嗤笑，抬起手指轻轻抚过郑南槐的双眼。

不知为何，就在他的指尖触及郑南槐的眼睛时便立刻引起一阵火烧似的刺痛，郑南槐险些以为自己的眼睛就要着火烧成空洞，好在眼下他连说话都费劲，自然也发不出什么痛呼。

“真蠢，可能还有那个蠢女人的缘故，”郑南槐疼得无法看清任何东西，只能听见上方传来不屑唾弃的声音，“不要着急，我很快送你去阴曹地府和你爹娘团聚。”

郑南槐只觉得胸中怒火轰隆烧起，体内灵气疯狂运转着想要冲破灵压。

察觉到他的举动，黑袍男子竟哈哈大笑，边笑边说道：

“看你这么可怜，我就让你知道自己是哪儿来的野种吧。”

“你知道吗，你刚刚亲手让你的救命恩人魂飞魄散了，啊等等这么看来，你和我们也是一路货色嘛……”

“你……你闭嘴……”郑南槐被那笑声刺得头脑发痛，却被绝对的修为差距压得毫无反抗之力。

“这回可要好好记住，别又再忘了啊哈哈哈！”

伴着对方放肆嚣张的尖锐笑声，郑南槐忽觉自己手腕传来撕心裂肺的剧痛，脑海中竟渐渐映出些许陌生又熟悉的片段，疼得越是难以忍受，那些记忆便越发靠近，腕骨被利器一遍一遍刮过，带起恐怖的痛苦，伴着那些丢失的记忆涌入意识。

这场似短暂似漫长的凌迟终于在他觉得自己手腕处猛地一空时停顿，那些片段也彻底包裹住了他的意识，带他回到了那些蒙着布的未知的过去。

那是个破庙。

和他那日在端阳峰匆匆一瞥所见到的那座破庙一模一样。

tedeng~

这章可把我给卡得……

好了开始一步步揭开身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