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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3章 第八十二章 皇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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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边却说孙公公回了宫之后,将梅擎霜的情况禀告给了晟帝。

晟帝听后长长叹了口气,不知心里在想什么。

孙公公默不作声的侍立在一旁,良久后,听得晟帝吩咐道:“摆架凤翔宫。”

孙公公垂眸,平静无波的应了声:“是。”

凤翔宫,是皇后的寝宫。

自从梅枕霜那日在朝堂上告发常安锦后,晟帝就下旨将常安锦禁足宫中,每日膳食皆有人伺候,皇后本人不得外出一步。

常安锦一连多日惴惴不安,自从出事之初,自己便让身边最信任的尚宫向外传递消息,让其联络常国公集结刺客盯住挛鞮贞元,趁机将其刺杀,可尚宫到现在都还没回来,这让常安锦无法不多想。

正当她在宫里反复忧思的时候,忽听得宫外一道高声传来:“陛下驾到——”

常安锦心里一沉,然而不知为何,多日来紧张焦躁的情绪登时就卸下了,她明白,这一日是躲不过去的。

当真的要迎来自己的审判时,反而有种一切终将结束的轻松感。

常安锦对镜瞧了瞧自己的面容,那张脸似乎被岁月格外优待,没有被时光留下雕琢的痕迹,一如当年在宫里初遇梅凌寒那样美艳,唯独变了的,只有眼神。

后宫中二十余年的勾心斗角,让她的眼神不再如往日那样清澈又明朗,连常安锦自己都觉得,她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那些善良与灵动,终究是被自己遗弃在岁月深处,寻不回来了。

镜子里的常安锦露出一个与往日一样雍容又端庄的笑意,随后起身走到门口,等待迎接晟帝。

等殿门被推开门的时候,常安锦缓缓跪下行礼:“臣妾,恭迎陛下。”

晟帝看着伏跪在地上的常安锦,没有让她起身,反而对身后的孙公公一行人说了一句:“你们出去吧,朕单独与皇后待一会儿。”

孙公公有些犹疑,但还是遵旨道:“是。”

大门又缓缓合上,偌大的寝殿内,只剩下晟帝和常安锦两个人。

晟帝越过皇后,往里走了几步,他看着这殿内华丽又名贵的一应用具,淡淡的开口问了句:“宫人们服侍的好么?”

常安锦没有被应允起身,只能挪动膝盖面向晟帝,垂首道:“承蒙陛下厚恩,臣妾被照顾的很好。”

晟帝回过身,居高临下的俯视着她,而后喜怒不辨的说了句:“既如此,为何要欺瞒朕这么久?”

常安锦的笑容僵硬了一瞬,随即面不改色道:“恕臣妾驽钝,欺君之罪,臣妾万不敢认,还请陛下明示。”

晟帝似乎料到了她会这样回答,冷笑道:“皇后不敢认罪,你那侄儿倒是替你认了。”他慢慢走到常安锦身前,言语间不乏森寒之意:“朕与皇后结为夫妻数年,竟才知道,原来皇后真名唤作——九方遥月。”

晟帝说完这句话的时候,皇后的肩膀微不可见的瑟缩了一下,她盯着面前晟帝的鞋尖,苍凉的笑了一声,却仍旧保持着体面应道:“陛下说笑了,臣妾名为常安锦,这姓氏,还是陛下赐予臣妾的。”

晟帝眼中闪过一丝痛意,仿佛是痛恨她直到此时此刻还不知悔改,晟帝便如同失了耐心一般,酷寒道:“皇后不必如此,梅境和已经被囚禁于宗正寺,朕不会再对他重罚,至于康王,他也不过是受了你的蒙蔽而已,朕可以答应你,不会殃及他,只要皇后真心悔过,朕可以放过你两个儿子。”

至此,常安锦终于抬起头,噙着泪问道:“陛下此言,是要舍弃臣妾了?”

晟帝忍着怒意说道:“不是朕要舍弃皇后,是皇后从未诚心待朕!”

常安锦闻言含怨道:“陛下何出此言!臣妾舍弃故国,一心追随陛下左右,二十余年来从未与故旧联系过,甚至境和被诬陷通敌之时,臣妾也未曾出言为自己的儿子辩驳一句,臣妾待陛下之心,天地可鉴,如此赤诚竟还会招致陛下怀疑!臣妾好心寒啊!”

晟帝愠怒道:“到底是为了避嫌才不与故旧联系,还是怕挛鞮宗兴发现你与九方安锦交换身份所以不能与其联系,皇后心里怕是清楚的很!”

常安锦眼底闪过一丝心虚,只掩面小声啜泣着,不再出言为自己辩解。

晟帝见状痛惜道:“朕知道你远离故土不容易,所以替你遮掩身份改换门闾,让你有个门当户对的身份,能名正言顺的嫁入王府中;等朕御极后,又册立你为皇后,让你掌管六宫;多年来你在后宫的一些狠辣手段朕不是不知道,可只要不触及朕的底线,朕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默许了,这桩桩件件,都是朕的苦心,谁知竟换不来你一句实话,直到现在你仍旧执迷不悟,常安锦,该寒心的是朕!而不是你!”

“陛下此言差矣!”垂首哭泣的常安锦猛地拔高了声调,面色扭曲道:“陛下做这些不是为了臣妾,而是为了陛下自己!因为只有让一个北狄人身居后位,才能安抚北狄,让北狄不对晟国兵戈相向!”

“那梅境和呢!”晟帝怒不可遏,狞厉道:“朕册立一个身上淌了一半北狄血脉的皇子为太子,让他将来继承大统,你就没想过为什么!”

常安锦突然噎声,她嘴唇颤抖着说不出话,目光摇摇欲坠,仿佛错信多年的信念即将崩塌一般。常安锦仰头看着晟帝,语无伦次的嗫嚅道:“臣妾……臣妾……”

晟帝却像是极为疲累似的:“算了,你不必再多说了。这些年是朕看错了人,朕就只当数年前御花园中的偶然相遇,是个斑斓虚假的幻象罢了。”

常安锦悔之晚矣,此刻早已泣不成声,她膝行到晟帝的腿边,拽着他的衣摆哀戚道:“陛下,臣妾知错了,臣妾不是故意隐瞒陛下的,只是当年臣妾若不用此下策,就只能随着北狄使团一同离开晟京……臣妾当时一颗心早已交付于陛下,若是离开陛下,让臣妾如何舍得啊……”

晟帝闻言深深地闭上眼睛,片刻后又重新睁开,眼底一片清明,他沉声问道:“那你为何要毒害庄妃?”

常安锦数年都没听到过这个名字了,此时突然听到,面色上闪过一丝慌乱:“陛下说什么?臣妾不明白……”

晟帝睥睨着她,语气中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嫌恶:“挛鞮贞元已经全部交代了,朕问你,是想给你一个机会。”

常安锦终于支撑不住似的,肩膀塌了下去,不复往日的矜重,她神情灰败道:“因为庄妃听到了臣妾与挛鞮贞元的对话,此事绝对不能泄露,臣妾也是无奈之下,这才让人给庄妃下毒。”

晟帝痛恨道:“那你有没有想过霜儿!那时候他不过五六岁而已!年少失恃,你也是做母亲的人,怎么能如此狠心!”

常安锦的声音有一丝尖锐,她厉声道:“正是因为臣妾身为人母,这才要为了自己的儿子着想!难不成要等庄妃告发臣妾,让境和与隐霜小小年纪就要因为臣妾的罪过而受尽冷眼么!”

这根本就是强词夺理!晟帝摇了摇头,失望道:“你简直不可理喻。”

常安锦惨笑了一声:“是啊,臣妾不可理喻,陛下口口声声说一心为了臣妾,可真当境和被人构陷的时候,陛下还不是选择相信那些奸佞之臣,放弃了臣妾的儿子。”

梅境和勾结北狄是晟帝亲耳听到的,此罪已不容狡辩,他只当常安锦是对梅境和太过溺爱,因此才口无遮拦。

晟帝不想再与她费口舌,便挣开常安锦,含怒道:“皇后既已认罪,那便没什么可说的了,朕答应过你不会牵连废太子和康王,便会说到做到,就算是朕对皇后的最后一点情意吧,自今日起,皇后就在这宫中静思己过,你我二人,此生不必再见了。”

晟帝说完,便大步走了出去,常安锦在其身后含泪挽留,然膝行了几步却终究被繁厚的衣摆绊倒在地上,等她撑起身子的时候,只见那扇冰冷的殿门重新闭上,晟帝的背影缓缓远去,没有分毫的不忍。

常安锦被泪水浸湿了双目,她伸出去的手垂落在冰凉的地面上,良久后,这个算计了半生的女人终于伏在地上哭了起来,她双肩颤动着,啜泣的声音在这空荡的寝殿中响起,显得有些凄凉。

晟帝面色阴沉的走出了凤翔宫,孙公公跟在晟帝身后,一行人噤若寒蝉,不敢发出丁点儿声响。

直到走回了御书房,晟帝才对孙公公吩咐道:“传令下去,即日起,撤了凤翔宫所有奴才,每日只让人送膳食进去,皇后那边不必安排人伺候了。”

孙公公应了声是,悄无声息的退出去了。

晟帝虽然没有下旨废后,但常安锦被禁足且不许人伺候的消息如烟雾般在宫内外弥散开来,在两王之案闹的满城风雨的当下,晟帝此举乃是一种明示,便是让满朝文武都知道,他不会袒护任何一方,凡有牵涉其中者,必然要追究到底。

三司的三位大人得知此消息后,也就确定了圣意,于是匆匆用过膳后便急着审案,雷厉风行的提审相关疑犯。

梅枕霜名下所有产业全部被簿录,安王府也被封,其手下所有助纣为虐者全部收监下狱。至于梅枕霜的爪牙党羽,凡违犯律例者皆被逮捕。不过半日的功夫,晟京便如阴云笼罩一般,朝中不少官员皆如芒在背,更有甚者怕自己遭不住牢狱之苦,留下陈罪书后,竟在府中自戕了。

而细数梅枕霜罪行,则有收受贿赂、开设赌坊买卖少年少女、收买并威胁朝中官员、指使人在狱中毒害前卫尉寺主簿唐秉不遂、欲灭口刑部衙役方逸思不遂等,至于盗铸一事,也有梅枕霜的手下为了脱罪,一股脑的将此事全部推到了梅枕霜头上,于是梅枕霜数罪并罚,彻彻底底的从天潢贵胄沦为了阶下囚。

而梅隐霜也不例外,其阵营下许多官员见康王下狱,又加之皇后失势,惊惧之下还不等禁军上门缉捕,便自行到刑部认罪,希望三司在定罪时看在他们悔过的态度上能够从轻发落。

梅隐霜所犯之罪虽不如梅枕霜那般不可饶恕,但其矫诏是真,结党营私、收受朝臣贿赂也不假,因此其刑罚虽然比梅枕霜要轻些,但若想重回朝堂,倒也是不可能了。

至于常国公,只因他一时昏聩,竟受皇后指使纠集刺客,欲意当街刺杀北狄皇子挛鞮贞元,此计虽未得逞,但常国公视两国之缔交为无物,丝毫不顾及刺杀若成会给晟国招致什么样的灾祸,此乃罪一;且刺客使禁军一人身受重伤,此乃罪二,两罪加身,常国公府多年来的声誉和圣眷一朝尽毁,实在让人叹惋。

而关于唐秉作为证物呈送的那张契据,赌坊的博头一开始说不是写给什么秦老六的,而是写给兰松野的,为此刑部也派人去查过,东郊确有秦老六此人,只不过前几日因为欠了赌债被债主派人来带走了,问街访四邻,他们都不知人被带去哪里了,可见此乃博头为了遮掩罪行随意攀扯之语。

至于唐秉又是如何会得到这张契据,三司也审问过,当日唐秉虽然说的信誓旦旦,不会透露秦老六此人,但他若真这般守信,那一开始也不会做出卖官鬻爵的事了,因此当唐秉被审问的时候,他便将自己如何藏身于秦老六家中、又是如何得到了契据一事说了个清清楚楚,他说的本就是实话,因此三位审案的官员也没有起疑。

三司的三位大人这一天忙的脚不沾地,刑部的牢房进进出出,提审犯人时,镣铐在地上拖行的声音听的人头皮发麻,每一次响起都如同索命的厉鬼渐渐逼近,所有被关押的人都希望悬在自己颈边的屠刀能迅速落下,即便是早些发落,也比在这昏暗又潮湿的牢狱中焦灼的等待来的痛快。

晟京的街道上也充斥着令人心慌不安的气息,禁军来回疾驰抓捕,各个面色肃穆,坊间百姓虽不知发生了何事,却也能预感到风雨欲来。

今日朝中所有人都忙碌混乱到无以复加,唯独梅擎霜府上,悠闲自在的好似不在人间。

午后,府上用过膳后,兰松野陪着梅擎霜在书房写谢表。

今日孙公公来时说的那番话,难保不是授意于晟帝,故意说给梅擎霜听的,他“因病”无法上朝,晟帝特意让身边的总管太监前来探望,如此厚恩,梅擎霜自要写一封奏章以表谢意。

他在一旁写谢表,兰松野就趴在桌子上翻书。燕识归说的很对,梅擎霜的书房里大都是些经国治世的书,他饭后找了好半晌才找到一本游记,借此打发时间。

梅擎霜余光瞥见他没骨头似的,便打趣道:“你在昭国皇宫里跟着教你的太傅读书的时候,也这般……”梅擎霜想了想措辞,委婉道:“……不羁么?”

兰松野一只手撑着下颌,另一只手悠闲的点在桌上,十分松弛的应了一句:“唔……倒也不是。在宫里的太傅面前,我还是有个人样的。”

梅擎霜轻笑了一声,心说原来你也知道自己没个体统,他抬手揉了揉兰松野的后颈,温声道:“离得书远些,仔细累着眼睛。”

兰松野懒洋洋的“噢”了一声,便依照他的话坐直了,只是直起身子不久,又歪歪斜斜的倚靠在梅擎霜的肩上,将书举起来看。

梅擎霜叹了一口气,无奈道:“你没长骨头么?”

兰松野在他肩头蹭了蹭脑袋,无赖似的:“这样舒坦,屋里无六耳,不会让外人瞧见的。”

梅擎霜反驳了他一句:“有旁人在的时候你也是这个德行,可不见你因此就收敛了。”

兰松野目光落在书上,闻言头也不转的用胳膊肘捣了一下梅擎霜,嘟囔道:“不许嫌我。”

梅擎霜失笑,宠溺的道了声好,便由着他了。

梅擎霜下笔及快,一份谢表而已,不多时就写完了,他唤了江吟时来,吩咐其将谢表送入宫中,江吟时应了声是,接过谢表便离开了。

兰松野的目光依旧停留在手中的书上,心思却分出一半来同梅擎霜闲话:“我还以为晟帝此次还会姑息包庇常安锦呢。”

梅擎霜收起笔,语气淡淡的:“或许父皇确实这样想过,只是眼下朝中许多官员都盯着两王之案,他们私下的猜测和议论绝对不会少,且前两日我派人在京中散出了一些此案的风声,使得部分百姓也对梅枕霜和梅隐霜颇有微词,所以若想封塞悠悠众口,像往常那样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是行不通的,更不能下旨严禁谈论此事,只能严惩涉案之人,才能给百官和黔首一个交代。”

兰松野翻了一页书,漫不经心的接了一句:“嗯,防民之口,甚于防川,川壅而溃,伤人必多,民亦如是①。”

梅擎霜抬起一只手拢在他的肩上,笑道:“你若不说这话,我都险些快忘了你也是治过经的昭国皇子了,别人都巴不得摆脱纨绔之名,你倒好,还扮纨绔扮成瘾了。”

兰松野道:“我若是不装纨绔,早不知道死了多少次了。”

这倒也是,他二人一个装成游手好闲的纨绔,一个扮做淡泊无争的君子,都是韬光养晦的手段,只不过方式不同罢了。

①防民之口,甚于防川,川壅而溃,伤人必多,民亦如是:出自《国语·召公谏厉王止谤》。

第83章 第八十二章皇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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