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尚泽看到徐风远也十分惊讶，不过徐叔的反应出奇地大。刚才还一脸骄傲的他见到徐风远后突然蔫吧下来，拿起一边的茶杯继续擦。徐风远一点也不给他爹面子，上来就很直接地道：“爸，我听说你又在这儿骚扰人家老太太了？”

徐叔耳根通红，梗着脖子说：“......什么叫骚扰？晓梅跟我情投意合，我们马上就要结婚了！”

徐风远快气死了，天天上面一个小祖宗下面一个老祖宗都不让他省心：“结什么婚？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呢你？我听说你还讹人家十万，十块钱不到的瓶子要人家十万，你心咋那么黑呢？”

可能是天天跟不让人省心的秦沐承相处多了，徐风远骂起人来又快又狠，把徐叔噎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能一遍一遍重复着“我要跟晓梅结婚”这句话。徐风远骂够了，终于把目光转向傅尚泽：“这位.....小哥，你是孙女士的儿子吧？我爸一直就这样光喜欢说胡话，你别介意啊，我们一会儿再聊。”

傅尚泽点了点头，走出了病房，留下徐家父子在里面争吵。吴护士也跟着出来，神色有些紧张：“小傅啊，虽然他说不用赔了，但是刚才的话......要是他还骚扰你妈怎么办？”

傅尚泽笑笑：“只是为了套话而已。对了吴护士，我确实有转院的打算，最近找了个新工作，工资比以前高了不少，我想给我妈找个条件更好的护理院，也没这么多乱七八糟的人。”

吴护士愣了愣，然后尴尬地笑了笑：“说的也是，人都往高处走嘛.......”

“对，毕竟钱要花在刀刃上嘛。吴护士，这几天麻烦你收拾一下我妈的东西，也尽量少让她外出走动，我一联系到合适的就立马把她接走。”傅尚泽话题一转，“我妈现在状态怎么样，我能见见她吗？”

吴护士看了下表：“这个时间她应该还在睡，睡醒之后的状态我们也说不准.......”

这时，病房的门突然被打开了，徐风远走出来，身上的火气似乎还没消退。他看向傅尚泽，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小哥你别介意，我爸一直就这样喜欢闹，我已经教训过他了。只是我不能二十四小时在他身边看着，他不再骚扰你妈这件事，我真不敢打包票......”

傅尚泽露出一个礼貌的笑容：“没事的，我已经准备给我妈转院了。”

徐风远一脸若有所思的样子，挥手示意吴护士离开。傅尚泽有些奇怪地看着他的动作。

“从刚见到你的时候我就想问——”徐风远仔细地打量着傅尚泽，“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傅尚泽笑着客套：“我也记得见过您，是不是我去兼职做广告模特的时候，在秦大明星身边见过？”

“不不不，那已经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我最近绝对在哪里见过你。”徐风远的大脑一时有些乱，毕竟他每天见的人太多，更是每天在姿色出众的人里游走，面前这个高大的年轻人虽然十分帅气，但也远没有能让他留下深刻印象的地方......到底是在哪里呢？

对了！徐风远一拍脑门，有些兴奋地看着傅尚泽：“可算想起来了，昨天我在娱乐新闻社的一个铁哥们发给我一个被压下去封锁的新闻，好像是什么桑家二少带着他的新宠在空中花园约会，我看你跟那个新宠长得好像啊！哈哈哈！”

傅尚泽的笑容出现了一丝裂痕，但是徐风远却一点也没发现：“你是不知道我家那个小祖宗有多想桑少，知道这个消息后愁得晚饭都没吃下去。不过我是觉得挺好，给这小祖宗把机会全断了，他才能安下心来好好工作，前段时间他那点破事我都不想提.......”

说着说着，他好像终于意识到了傅尚泽的不自在，徐风远一脸关切地拍拍傅尚泽的肩膀；“诶哥们儿，你咋了.......等一下？那个人不会就是你吧？”

两个人对视了几秒，同时尴尬地笑了出来。徐风远特别尴尬地拿起水杯喝了几口，昨天晚上秦沐承知道这个消息后气得让徐风远立马去安排人把那个新宠做掉，然后被徐风远揍了一顿，说你以为老子是□□吗想干谁就干谁？今天秦沐承去参加冯导新电影的启动仪式了，也不知道那个小崽子状态怎么样.......傅尚泽尴尬地轻咳两声：“徐哥，没什么事儿我就先走了，我还要去看妈妈。”

“诶等等！”徐风远凑过去，一脸严肃，“小哥，我不知道你知不知道，我手底下那个小崽子一直想桑少呢，你可千万把桑少看住了，别给秦沐承一点机会，好不好？”

傅尚泽很勉强地扯了扯嘴角：“.....我知道了。”

终于跟徐风远告别了，傅尚泽赶紧去了孙晓梅的房间。孙晓梅已经醒了，正坐在床上翻书，身上盖着薄薄的一条毛毯，房间的空调开得有些低，傅尚泽拿起遥控器把空调调高了几度。孙晓梅有些不悦地抬起头看傅尚泽：“很热。”

得病之后孙晓梅的智力出现一定程度的退化，但并不影响正常生活，倒是对生活习惯影响很大，简单来说，就是从没苦硬吃转变到没福硬享.......傅尚泽都不知道这是好是坏了。他坐到孙晓梅床边，随手拿起床头柜上的苹果开始削皮，孙晓梅看着他的动作，疑惑地歪了歪头：“你过来干什么？”

“妈，他欺负你的事我都知道了。”傅尚泽垂眸，“过两天我们就转院，好吗？”

孙晓梅仰头思考了一会儿：“转去哪里？”

“转去更高级更豪华的地方，给你住大单间，安排私人护理。”傅尚泽面不改色地吹牛，把手中的苹果递给孙晓梅。孙晓梅接过，狐疑地打量着傅尚泽：“好多钱，你为什么突然有钱了？”

“我把之前的工作辞了。”傅尚泽故作轻松，心里却非常沉重，“找了一家私人安保公司，待遇还不错.....”

孙晓梅突然打断他：“为什么不说实话？”

傅尚泽心里一沉。

好吧，再精湛的演技有时候也骗不了自己亲妈。他看了眼上锁的房门，压低了声音：“我说实话，我爸之前的老同事找上我，给了我一个卧底工作........”

因为心虚，傅尚泽一直低着头，并没有注意到孙晓梅越来越扭曲的脸色，自顾自说了下去：“就，在一个有钱人身边待一段时间，完成一些任务，成功之后，他能让我直接进探员局工作.......”

注意到孙晓梅很久没有回应，傅尚泽有些疑惑地抬起头：“妈？”

刚抬起头，一个巴掌就落在傅尚泽脸上。很清脆的一声响，却好像在傅尚泽的意料之中。

“谁允许你这么做的？！你知道卧底工作有多危险么？！”孙晓梅气得浑身都发抖，“你都多大了，还只追着那一个探员工作不放，做考虑之前光想着结果，你有想过过程吗？你非要走你爸的后路是不是，那件事还没让你长记性？！”

傅尚泽咬着牙，有些苍白地解释：“我想过的.....妈，你相信我，这个卧底工作没什么危险性的，不会像我爸那样......真的。”

孙晓梅似乎还是气不过，直接伸手开始推搡傅尚泽的身体：“你走开，你不是我儿子！滚出去！”

可她的力气怎么抵得过傅尚泽，很快被抓着肩膀制服住，傅尚泽双手扶着孙晓梅的肩膀，很认真地道：“妈，就像你说的那样，我不小了，我知道我在做什么，你相信我，我一定会做好的，然后给你更好的生活.......”

孙晓梅怔愣地看着傅尚泽的脸，突然哇的一声哭出来：“我知道你不是故意要气我，但是.....你根本不知道，当卧底需要的心理素质有多强？我怕你承受不住.......”

傅尚泽把孙晓梅抱进怀里，轻拍她的后背：“没事的没事的，我不会有事......”

终于把孙晓梅哄睡着了，傅尚泽松了一口气，蹑手蹑脚地走出了房间。背靠着房门，他深呼出一口气，缓缓顺着门滑坐在地上。

本来从一开始就没有怀疑过的，直到现在，傅尚泽才又开始重新思考，自己任务成功的可能性到底有多少？离下一次游轮聚会还有十一个月的时间，在这十一个月的时间里，他能完全夺取桑陌的信任吗？再退一步讲，他跟桑陌的关系.....能保持到将近一年后吗？再想想现在自己明显被动的关系，傅尚泽有些痛苦地抓了抓头发，不可以再被桑陌牵着鼻子走了，关于他的事情，自己也要努力再去了解一些了。

那天晚上和桑陌在西联华庭的公寓见面时，傅尚泽脸颊上的红肿还没消下去。桑陌穿着简单的黑色家居服来开门，见到傅尚泽后很是惊讶：“你怎么被打了？”

傅尚泽有些蔫吧：“跟我妈有一点小矛盾，不过不要紧。”

桑陌把傅尚泽迎进去，顺手从冰箱里给他扔了个冰袋。傅尚泽坐在沙发上用冰袋敷脸，环视了一圈这个公寓。公寓显然很新，装修以黑白灰三种色系为主，虽然让人很舒适，但明显缺了那么点温馨的味道。桑陌背对着傅尚泽站在厨房里不知道在捣鼓什么，傅尚泽顿了顿，站起来走进厨房，想看看他在干什么。

......桑陌正在用量杯称酱油的重量，一旁炒菜锅里的菜被冷落，正抗议似的发出滋滋声。傅尚泽赶紧过去抄起锅铲，抢过桑陌放在一边的酱油瓶，随便加了一些进去，然后翻炒两下，炒出了一道......看不出是什么的东西。

傅尚泽看着黏黏糊糊的锅铲，猜测可能是茄子吧？桑陌拿着手里的量杯，一脸疑惑地问傅尚泽：“你能准确地凭感觉加五毫升的酱油吗？”

傅尚泽无奈扶额：“做菜不就是一个感觉嘛.....你在做什么？”

桑陌指了指一边平板上的电子食谱，傅尚泽一看，烧茄子啊......他又看了看锅里的东西，已经明显的焦糊发黑了。桑陌也凑过来看了看：“好像失败了哦......”

傅尚泽最后把桑陌推出了厨房。虽然他不知道桑陌为什么要一时兴起自己做饭，但是冰箱里的东西到是非常齐全，各种调料也都是全新的。傅尚泽先完美复刻了电子食谱上的烧茄子，又探出头问桑陌想吃什么。桑陌懒懒地靠在餐厅的椅背上，点了几个很常见的家常菜名。一个小时后，傅尚泽把最后一道餐后甜品放在桑陌面前，有些骄傲地拍拍手：“怎么样？”

桑陌拿起筷子夹了一道离自己最近的水煮鱼吃，然后惊喜地竖起大拇指：“想不到你还会做饭，我还以为今天要叫外卖了。”

傅尚泽洗过了手，解下围裙坐到桑陌对面：“对了，今天为什么突然要在家里吃？”

“去外面真的很累诶。”桑陌吃得嘴巴鼓鼓，“两个人都穿着西装，坐的那么端正，讲究那么多用餐礼仪，吃着又贵又吃不饱的东西.....难道你很喜欢吗？”

傅尚泽摇摇头，看着对面大快朵颐的桑陌，心里突然多了一丝不一样的感觉。今天两人也没有喝红酒，桑陌给傅尚泽拿了冰镇可乐。傅尚泽吃着自己做的菜，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有点想哭。

自从把孙晓梅送到护理院后，已经很久没有人这样面对面陪着他吃自己做的家常菜了......大强不算人。

可能是他的走神太过明显，被桑陌注意到了。桑陌从碗里堆成小山的饭菜中抬头，看着对面吃得有些心不在焉的傅尚泽，有点不高兴，于是踢掉一只拖鞋伸腿去蹭傅尚泽的小腿。

傅尚泽一震，下意识地并拢双腿把桑陌的腿夹住了。桑陌抬眼看着他，露出一个笑容：“怎么了，每次陪我你都有那么一段时间在走神。”

“没什么，就，很久没有人陪我一起这样吃饭了。”傅尚泽不好意思地笑笑。桑陌垂眸，好老套的说辞，他都没办法分辨是真情还是假意了。在他交往过的几个人里不乏会做菜的，每次这样端上来面对面的时候都忍不住为这样家庭一般的场景而感动。但其实吃饭的两个人心里都清楚，对面那个人不可能是长久的伴侣。

这次也是一样的吧？只是一个不停消磨新鲜感的过程罢了。不知怎的，桑陌突然感觉有点味同嚼蜡。傅尚泽小心翼翼地观察着桑陌的反应，还以为自己说错了话，于是默默地松开了夹着桑陌的双腿，小口小口地吃着面前的菜。

手机的突然震动打破了两人之间的沉默，是桑陌反扣在桌子上的手机。桑陌拿起来，瞥了一眼来电信息，又是一个未知号码。他最近应对未知号码已经很熟悉了，熟练地挂断，再把那个号码拉黑，整个过程一气呵成。傅尚泽看着桑陌的动作，默默往他碗里夹了块排骨。

桑陌有些欲言又止，但最终也没说什么，接下来的用餐过程气氛很是沉重。吃完饭后，傅尚泽去厨房洗碗，桑陌坐在沙发上百无聊赖地按着遥控器，无神的瞳孔中倒映出不同节目花花绿绿的颜色。傅尚泽从厨房出来的时候，被浓烈的雪莉酒香冲得抽了抽鼻子。他看着坐在沙发上发呆的桑陌，还以为是桑陌释放出的某种暧昧信号，于是顺从地走过去挨在他肩膀上。

桑陌推他脑袋：“怎么了？很重。”

傅尚泽用手指去勾桑陌的家居服扣子：“要.......?你的信息素味都快溢满整个房子了。”

桑陌这才宛如大梦初醒般伸手摸自己的后颈，是没带抑制贴没错，但他刚才并没有刻意控制信息素释放，按理说不会有太浓的味道。出现这样反常的状况，那可能性只有一种了。

“傅尚泽。”桑陌靠进傅尚泽怀里，“搬到我家住吧，我发情期可能快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