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鼻尖全都萦绕着顾浔特有的气息，像微凉深邃的海，差点就让陆承白溺死过去。

他努力地把脸抬起，未遂，只能瓮声瓮气的在顾浔怀里开口，声音带着显而易见的示弱：“不看了。”

顾浔面上满意的点了点头，其实又拽着陆承白往前走了几步才放开他，同时不忘嘱咐一句：“你们人类的，尺度，不应该这么大。”

陆承白动了动被压僵的脖子，听了这话猛然就想到之前画展厅某只怪抱着自己不放的画面，略微隐晦的，欲语还休的瞥了眼顾浔。

却发现对方满脸严肃，脸上就差写着“我为你好”了。

顾浔留神听着旁边怖兽叽里呱啦，没注意到陆承白的眼神，过了一会儿，那凑在一起的怖兽有了动作，顾浔眼皮一掀，朝他们走的地方看去——是一处土房。

熙熙攘攘的围着不少怖兽，还挺热闹。

顾浔联想到刚才听说的怀孕，这热闹似乎就有了由头。

他伸手去圈身边的陆承白，结果手臂在空中晃荡了几下也没逮到人，顾浔眼底闪着几丝疑惑的微光，抬头向四周扫了扫却发现对方不知什么时候找了根木柱子，抱臂倚在上面，露出的皮肤似冷玉，干净温和的气质与四周格格不入。

陆承白彬彬有礼的竖起一根纤长苍白的手指，左右摇晃，温温柔柔的开口：“要注意尺度。”

“……”

命运的回旋镖这么快就砸回自己身上，顾浔也是没料到的，但这不妨碍他表示诧异：“我和你，心连心。”

这话说的，陆承白手握拳抵在唇边，轻咳了声，刚想要再说什么就被顾浔扣住肩膀半搂半拽的往前走，视线不得已转移，看向了一群怖兽聚居地。

“他们在干嘛？”陆承白仰头问顾浔。

顾浔也在看她们，闻言便答：“怖兽，注重亲缘，又因为每处部落规模不大，因此，一旦有新降，便会讨论庆祝。”

陆承白明了的点点头，说话间，他们已经穿透怖兽群，来到被围着的土屋前。

里面隐约有交谈声，陆承白听不懂，但很快里面就走出来几只怖兽，其中两只成年怖兽因为性状特征很明显，所以陆承白很快就认出她们都是女性，一只头顶兽耳，一只两个脑袋上遍布嘴唇。

其中兽耳怖兽还被另两只小怖兽扶着，行走之间都小心翼翼的。

她们行至门口，站在菜园子中间的小道上又笑谈了几句之后，嘴唇怖兽轻拍了几下兽耳怖兽的小腹，然后亲自扶着她来到众怖兽面前，两个脑袋上的嘴整齐有序的张开闭合，叽里呱啦的说了一大串话，紧接着就是众怖兽扬起手来欢呼，一个接一个的围到兽耳怖兽的身边，个个欢喜，个个小心翼翼，唯恐吓到了她肚子里的新生儿。

这是一个热闹又温馨的场景。

但在与他们有着时空之隔的顾浔与陆承白看来，这段来的不明不白，对幻境主人想要表达的内容摸不着头脑。

顾浔隐隐皱眉，看着周围略微扭曲的空间，果然，时间开始以不正常的速度向前推移，而他们被固着在了原地，眼前的场景变了又变。

顾浔与陆承白也跟着感受了下独属于怖兽的生活方式。

人界对于怖兽的评价，加上怖兽奇形怪状的外表，陆承白不能免俗的对怖兽有了先入为主的偏见，以为怖兽等于恐怖的怪兽。

但好像并不是这样。

因为没有哪种怪兽早上扛着锄头去草盛庄稼稀的田野里耕作，晚上回来时地里草盛庄稼更稀了，也没有哪种怪兽牵着一堆牲畜走，孑然一身归的。

他们的生活基调是轻松明快的，反正自己饿不死，开心就行，而最让他们开心的就是新生儿的降生。

这一串画面似乎没有丝毫作用，像是一个导游专心为他们介绍这里的风俗，但又更像谁在刻意缅怀。

之后，他们面前堪称2倍速的画面开始变缓，像电影似的，开始每一帧的播放，似乎十分珍视。

深渊的天十万年不变的黑红色，没有太阳，没有月亮，刚没有璀璨浪漫的满天星，一声类似敲击声的闷响幽幽传来，家家户户几乎同一时间敞开了门，成年怖兽懒懒散散的起来干活，幼崽则流着口水，在香甜的睡梦中继续畅游。

离顾浔与陆承白最近的一家也开门了，是那只女性兽耳怖兽，她已经有些显怀了，身后的幼崽见母亲要拿锄头干活，很是着急，蹦蹦跳跳的推着母亲回去。

只见那只兽耳怖兽爽朗一笑，抬手一只幼崽给了轻飘飘的一巴掌，嘀哩咕噜的说了几句，才扛着锄头到自家院里翻翻填填，两只幼崽站在旁边，稍大的那只嘴角向下撇的像电视剧里最吝啬的媒婆。

顾浔轻笑了一下，开口：“怖兽孕育，危险只有最初的几年，之后即便是临产，也很顺利。”

然后，他很坦然的扫了一下陆承白平坦线条优美的小腹，继续道：“恐怪也一样。”

陆承白原本看的入迷，却被顾浔这一句不着调的话拉了回来，停在腹部的视线很热烈，以至于陆承白都分不清他到底是在开玩笑，还是认真的。

所以只好心里默念大悲咒，满脸超脱的去看眼前的画面。

对于怖兽来说，这一天可以是最普通不过的一天，陆续的一些邻居来探望孕妇，朴素的他们没有太多利益交往，能赠与的只有地里长的，自己做的。

时间很快就来到了傍晚，兽耳怖兽坐在门前，手里是为伴侣缝制的衣服，两只刚与伙伴们玩耍归来的幼崽趴在母亲身旁，默默守候着。

一分一秒的走过，不知过了多久，又是一声悠远的闷响，该关门了。

可她的伴侣还未归来。

陆承白心中不由得一跳，总觉得要发生什么，果然——

兽耳怖兽在村口找到了她的伴侣，胸口被掏了个血淋淋的洞，心脏没了，肠子肝肺也被掏了个干净，垃圾似的扔在一旁。

那天晚上，兽耳怖兽彻夜未归，抱着她的伴侣，在深渊极其寒冷的夜中，陪他过了最后一晚。

第二天一早，她安安静静的将他埋好。

身后似乎有什么，兽耳怖兽向后望了望，陆承白看清了她的脸，鲜血，都是从眼中滑落的鲜血。

但怖兽却不是看他的，而是他身后，有个畏畏缩缩的生物。

陆承白也转头看去，看清相貌后，他瞳孔巨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