复诊结果大概率代表了吴实照护工作的结束,毕竟不久后得回来,吴实提前回了院子里去打理。
深重的木大门被打开,数月未归,院子里越发空旷,鸡鸭舍的笼子早已空了,笼门半开,是数月未清理的陈旧。
他迈过杂草丛生的小路。进了屋,床铺上灰尘的厚重可见一斑,吴实拿着破布,一点一点擦拭着,从床架清理到窗台,不知不觉就擦到了窗边的躺椅。那是江琛生前常呆的地方。
结婚后江琛也和吴实出去过,但那也是江琛最后一次出去。村子里随处可察觉到的异样眼神让江琛回来后的手都是抖的。脸上也是第一次在吴实面前失去了微笑。
“阿……”
“我累了,”他打断吴实的话语,“先回房了。”江琛脸上的疲倦让吴实止住了话语,沉默地低下头。
高大的汉子蹲下,将落灰的躺椅擦拭得一丝不苟。
将房子从里到外清理了一遍,不算焕然一新,但好歹能住人了。吴实拿起汗巾子擦着汗,顺带将杯里的水一饮而尽,漏出的水顺着硬朗的下颚滑落,喉结上下滚动,浸润水光。
屋外的风声伴随着落叶的窸窣。
听着这声,他似是想起什么。
后院
两棵枣树相对而立,吴实抬头仰望,那弯曲交错的枝干上一簇接一簇的殷红,煞是惹眼。错落的树叶切割着倾泻的日光,斑驳光影,高大的身影上点缀着金碎。
枣树寓意吉祥,这两棵枣树也是吴实带着江琛种下的。成双成对,相扶到老。
小时候的人在不经意间听到父母的私下对话。
“咱这辈子什么都不求,阿实跟小琛能好好在一块,就知足了。”
早已因为长久的歧视心智被迫早熟的人……即使当时再懵懂,吴实都明白是自己让父母遭受歧视与鄙夷,一辈子都抬不起头。
十八岁结婚,五年已过。一辈子,却已然成了奢望。
他连父母最后的寄托,都没能完成。
西风掠,丹枫落,锦绣画卷,秋黄岁。
深红的果实被摇晃着坠落,就如同那早已逝去的往事,男人弯腰捡起。
回去的路上,零零落落的枫叶铺地,深红、橙黄,铺得是时光,是岁月。
他一如既往,弓着身子,低着头慢腾腾地走着。快到宅院,才终于稍稍抬起头,老远就看到门处倚靠着的人。
朱红的大宅院落高高矗立,门口处的人愈发渺小。刮风下雨,天朗气清,似乎只要吴实出门,他就会守在那门处。
吴实望着前方,轮椅并不影响那人身板的挺直,只是目光遥遥望向远方,不知思绪。
风声辗转扰动,枝叶翻飞,沙沙作响,一片片流淌,一片片落寞,交织拂动,纷飞缠缠。
视线聚焦,轮椅向前滚动。
“回来了?”他仰首,心甘情愿地仰望着人。
他望着他,却往往失语。
这些,他当然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