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以说出任何你想要说的。”云舒这么说道。
夜色幽幽，不知是云舒方才忘了关木窗，还是晚风吹开了木窗，外面的月光如同银丝披撒垂落。
迷蒙清冷的白色月光映在青时侧脸，云舒看见他眼中倾泻的欢喜。
他久久也不回她一句，只是静静地望着她，颇有几分虔诚意味，云舒被看得连耳根都开始发烫。
她伸手轻轻戳了戳他：“喂，说话。”
“说什么。”他盯着她的眼睛回道。
云舒：“随便……随便说点什么。”
青时：“我好想你。”
云舒茫然地“啊？”了一声，像被什么钉住一般呆坐原地，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
他怎么、怎么随口就是要说这话？还、还是那么没起伏地随意就说出口……
她抿了抿唇问道：“我们不是一直都在一块？”
“刚才分开了一会。”他说。
云舒缓慢地颤动着眼睫：“那你现在还想吗？”
青时点头，一脸无辜的坦白：“想。”
“……那怎么办？”云舒在两人之间来回看了一下：“这身体是别人的，你现在不能随便抱。”
云舒可能自己都没意识到，她这话落在青时耳中，已然变成了“若是她自己的身体，那他就可以抱她”。
青时瞬间被她逗笑，转而又立马憋回去，抬起手抚了抚她可爱的脑袋：“没想抱你。”
他想的事情有多疯狂，不能现在就告诉她，那会吓到她。
云舒发觉自己真是替他瞎操心，他要怎么亲近她还需要她来教吗？显然是完全不需要的。她拉起被子轻哼一声：“很晚了，我要睡了。”
“睡吧。”他说。
“你出去。”云舒看他半天也不离开。
“你睡着了我就走。”
云舒想了想，还是答应他：“好吧。”
翌日。
待“之舒”起床下楼用早餐时，另外三人早就坐那先一步开吃了。
“之舒，快来，粥要凉了。”千笙起了个大早，笑靥如花地招呼着云舒。
面前这八仙桌正好还剩下一个位置，对面是时一，“之舒”瞥去一眼，坐下拿起筷子。
千笙左看看右看看，看边上二人都不准备开口，她夹了一个小笼包，启唇道：“后半夜那场雨下得好大，你们可有被雷声吵醒？”
妄烛显然并未被雷声吵醒，听到千笙的话才知晓这事，神情微动，目含担忧，看着千笙问道：“你可有吓到？”
“之舒”眉头一蹙，微怒道：“妄烛师兄只知道关心千笙师姐，怎么，小师妹在师兄这里是不存在的么？”
她将小嘴高高撅起：“师姐会害怕，那我……那人家也会害怕的。”
云舒见状，即刻心下恍然，原来妄烛对千笙亦是有情。
“你就少装柔弱了，从小便倒头就睡得跟死猪似的，哪怕是渡劫天雷来了都打不醒你。”对面的“时一”咽下一口面条幽幽说道。
“之舒”被他噎了回来，随即呛声：“你才是猪！吃那么多碗面，撑死你，胖死你！”
“时一”哼笑一声：“目无尊长，这些年别的没学会，跟师兄顶嘴的本领倒是见长。”
“哪有你这样的师兄？一点都不会让着自家师妹的？”
千笙眼见两人一来一往地吵吵闹闹，赶忙打住：“行了行了，大早上的，你俩就不能先坐着好好吃早饭嘛？”
妄烛也劝阻“时一”说道：“时一，你比她年岁大些，让着点小师妹。”
“之舒”瞪去一眼，吐吐舌头做了个鬼脸：“略——”
“时一”好笑地摇了摇头，接着吃他的面。
云舒余光里瞧见千笙和妄烛二人相视一笑，那笑容别提多像拿自家小孩没辙的父母了。
待几人吃得差不多之时，千笙借口要去东街买点姑娘用的物什，而妄烛也明显提前和她通过气，说要上楼打坐，半个时辰后四人再集合一同出发。
于是客栈一楼的八仙桌上只剩下了“之舒”和“时一”。
“时一”低着头自顾自地吃面，吃了一碗又一碗。
云舒有些担心他撑到，尝试开口：“吃那么多，也不怕撑到？”
她尽量模仿之舒的语气，但仔细听，还是能听出二者的区别。
“时一”手中的筷子缓了下来：“小师妹倒是难得关心师兄。”
“咳，你若撑死在半途，可没人将你带回决仙宗。”其实云舒能够感受得到，这二人斗嘴归斗嘴，实则儿时一同长大的情谊十分深厚。
所以，她只要想一些貌似口是心非的撒气话语，基本上都是可以说出来的。
“时一”看了她一眼，把筷子搁置在面碗上，随后正色道：“之舒。”
“你……这么看着我干嘛？”云舒心里有点打鼓，他这眼神怎么像是看透她灵魂的样子，忙倒了一杯茶喝。
他的模样着实是有点严肃了。
“时一”并未多做铺垫，直接说道：“我与你说过的，不属于你的东西，不要碰。”
什么东西？云舒犯难，她压根不知道他们以前的事儿啊。
好在“之舒”只是被他怵了一下，立马就回嘴道：“妄烛师兄喜欢谁，这是他自己的事，你喜欢千笙师姐就去把她追到手啊，何必阻拦我去成全他们？”
云舒听得一愣一愣，真是看不出来啊，纨绔子弟竟对美人师姐爱而不得，这就算了还打算成全她，真是一片痴情……
二人不欢而散。
之前妄烛用罗盘施法看过，长晦师兄最后的活动踪迹在东荒海边，于是半个时辰之后，四人便一同出发去东荒海边。
待到四人行至海边，千笙特意走得慢些，与前面两个少年拉开距离，走到之舒身旁问她，眉宇间尽是忧愁：“你俩还是没说和？”
“之舒”满脸的不高兴：“我自然是与他好好说话，可他呢，一张嘴就想教训我！”
千笙叹出一口气来，无可奈何道：“真是冤家。”
妄烛在前面开路，拿着罗盘，余光扫过一眼时一：“我怎么记得小时候你俩关系好得恨不得穿一条裤子？”
“时一”并未搭话，召唤出凝空剑握在手中，神色微沉地看向海面：“有妖气。”
四人停在原地，皆朝海面望去。
蔚蓝无云的天空不知何时暗了下来。
原本还晴朗澄澈的上空刹时间阴云密布，紫电迅速汇聚，平静的海面波涛荡漾。
海上浪潮一波高过一波，中间处一团水柱高高升起，连接上方乌云中的紫电，眨眼间，无数的紫电劈下，降落在广阔无边的海面上。
四人看得一惊，这等术法威力，海里那东西至少也是万年大妖。
“撤！”妄烛反应极快，明白这等大妖不是他四人可以应付，拧眉急切喊道。
但已然来不及撤走，那乌云很快来到四人头顶，阵阵紫电就那么轰然落下，眼看就要落在四人身上。
妄烛伸手掐诀起咒，连忙在四人头顶施展术法抵抗：“千笙，你带他俩先走，我殿后。快！”
海中滔天巨浪卷起，潮水声淹没了妄烛的声音，高高的巨浪之中仿佛掩藏了什么，转瞬，海水如瀑布般落下，水花四散，巨妖这才显露而出。
云舒看得一惊，这里竟然藏着上古妖兽——何罗鱼。
何罗鱼面容丑陋而可怖，一个巨大的鱼脑袋之后长着同样的十个鱼身，一首十身，每个身体少说有一条小船那么大。悬浮空中，无水能活。
它似乎是沉睡中被人吵醒，将焦躁摆在了鱼脸上，十条鱼尾震怒地重重拍在水中，传来怒吼声阵阵。
声音怪异又尖细，传入耳中刺得人极其难受，让人不得不伸手捂住耳朵。
伴随十条鱼尾的甩尾拍打，海水水珠凝结于空中，化为尖锐的水刺飞速朝着四人攻击而来。
四人祭出各自的仙剑格挡，急速弹跳躲避。
何罗鱼怒吼不停，叫声一重高过一重，似乎是在朝着他们几人发泄一般，使得他们四人的说话声完全被它覆盖，根本无法好好交流对策。
云舒看着远处的妄烛和“时一”，无奈地将体内灵力运转，但是之舒的灵力也实在是低得可怜，她能躲避何罗鱼的普通攻击竟已用尽了全身力气。
她和千笙方才便落下步伐在另一边说话，若早知道有巨妖在这海里，她不该放松警惕的。
几个回合下来，云舒逐渐感觉力不从心，一个躲避不及，便被水刺扎中了小腿：“嘶——”。
就在她站立不稳之时，却在下一刻，她感觉自己双脚腾空，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那人略带寒气的手扶着她的腰侧，他身上清淡的白茶香气隐约可闻。
“时一”并不看她，一手扶她同乘凝空剑上，另一手快速施展术法格挡攻击。
“看傻了？觉得师兄很帅？”他说。
“之舒”切了一声，面露鄙夷：“你少自恋了！”
“你的妄烛师兄忙着与千笙师姐携手收妖，可顾不上你。”
“之舒”侧头往凝空剑下方看了一眼，妄烛站在千笙的身前为她抵挡那些水刺。
不过瞬间，何罗鱼停下了水刺攻击，还未等四人反应，它甩动着十条鱼身飞速朝着他们扭动。
离得近了，才发现这巨妖远比方才在海面上看见的更为巨大！
“之舒”吓得浑身僵硬，她还从未见过体型这么硕大的妖怪！
何罗鱼几乎是一瞬间冲破妄烛和千笙布下的防御阵法，二人与它打得很快就处于下风，接连吐血。
“时一”却在她耳边轻笑一声，散漫又桀骜：“这就怕了？妖怪而已。”
语落，他懒洋洋地抬手一挥。
何罗鱼，原地炸成了一团血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