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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英沅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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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年暑意最盛的六月是叶家医馆入岭游医的时节,此时江州城里的叶家医馆大都是半开馆状态,东家及医馆坐镇的圣手一同前往岭西。

这年随行带了孩子们,除了便宜照应,也是消夏。

人定时分,一干人等抵达石矶道,当中有几间宅院是祖上传下的基业。江州的新祠堂未建之时,这里只有节下祭祖开门祭扫,其余自是长日寂寂。

如今竟是祭祖也不必来此,幸而族里定下了盛夏一季返乡行医的规矩,这一处宅子倒不至荒废,也请了人常住看守。

叶深篱是叶家最大的女儿,刚过及笄之年,另有一个阿妹尚且一团孩气,还有阿弟十二岁余,顽劣淘气。

山中夏夜蚊虫奇多,每间屋子除了挂起纱帐,还会在门窗熏上防蚊火绳。

饶是这样,躺在床上的阿篱耳边的嗡嗡声依旧不绝于耳。算算时辰已近四更,往日强迫自己入睡的方法终于起了作用,她于半梦半醒之间仿佛听见了一声清晰的振翅,但此时正待青云出岫,神思惫懒,只得迷迷糊糊睡过去了。

翌日清晨,暑热还未蒸腾上,清澈透亮的露珠凝聚起来,遍铺在大片大片的酢浆草上。

弟弟是初来乍到,跟着他们的常随青钰白羽也不是安静的,几人很快在老宅转腻味了,吵着要往附近的英沅湖去玩。

阿篱幼时常来石矶道地界,对这一带的山川地势大体还算熟悉,她便自告奋勇带着弟弟往湖边去。

山野间苘麻的花期刚刚过去,明黄的花苞半开未开——只余寥寥数朵,翠绿的长杆撑开胜过团扇大小的叶片,小心地呵护着初结的青果。

英沅湖是一方占地数亩的荷塘,此时几人行至湖边,四下里荷香扑鼻,新成的小雨蛙跨越两片贴水莲叶,惊动了水下的游鱼……

景致确实不错,只是日头已升,空气在热浪的烘烤下逐渐开始凝滞,阿篱很快觉出浑身汗涔涔的,看向其余人与自己也是一般无二。

“热煞人了。”阿篱自小体质孱弱,受不得暑热,此时挚着荷叶伞盖顶在脑袋上对着弟弟叮嘱道:“阿姐去道旁的树荫下等你,你可别跑远了。”

又嘱咐青钰和白羽好好跟着人,弟弟千帆的水性好,她倒是不担心落水的事,只担心这几人玩得野了,跑得不知踪迹。

“阿姐放心吧,我去湖心给你采荷花回来。”叶千帆应着话一溜烟地跑了。阿篱一直注视着几人稳稳当当上了湖边的竹筏,这才抽身往横柯蔽日的树影下待着。

她靠着树干细细地琢磨新的香方子,既然今日有荷花,少不得用荷花炮制些夏香出来。

不期然耳畔传来吹吹打打的乐声,阿篱循声望去,只见沿湖那头道上来了一队送亲的队伍。男子们腰间系着红缨,女郎们腰间绑着红绫,加上抬喜轿的轿夫一行不过十来人。

榴色的喜轿上还七零八落地勾上些山野间的蓬麻,看来新妇是远道而来。

很快队伍在阿篱的面前停下来——只有她这处尚有些阴凉,领头的壮年男子从斜跨的褡裢里取出干枣递给阿篱。

“今日我家妹子成亲,见者沾沾喜气。”

阿篱接过枣向更里处靠,给新来者腾出歇脚地,“多谢大哥。”

壮年男子穿着红棕色短褂,若不细看几乎分辨不出他和短褂融为一体的肤色。汉子们此时拿帽檐或是衣裳扇风,胡乱坐在地上抱怨苦热的天。落地的轿子此时由内掀开帘门,一张嫩生生的脸探首出来。

壮年男子疾声提醒:“莫出头,莫出头,还没到夫家漏出脸不吉利。”

阿篱想着那轿子里定蒸得人难受,她笑着对男子道:“大热的天轿子里别把人闷坏了。”

轿子里的新妇放下帘子也求道:“千儿哥,我只打帘子透透气。”

男子想了想无奈道:“罢,罢,只是千万别出轿门。”

轿旁送亲的女郎连忙扯着门帘,阿篱看着那新妇不过十三四,头发将将能总出一个妇人髻,好奇地上前搭话。

原来新妇要嫁到过了岭的河源去,这一去还得有半日的脚程。她看着新妇脸色不大好,猜到她大概是又热又饿,好在她的帕子里还包着两块早间的凉糕。

“喏。”她将吃食分给新妇,壮年男子看见本想说什么,终究还是把话咽下了。阿篱又从荷包里取出自制的薄荷香,用蒲叶给新妇卷了一截道:“此香敷在耳后或当阳穴皆有提神的功效,你这可还有半日得熬呢。”

新妇感激地望着她:“谢过姑娘,只是我没有能回报的。”

阿篱笑着朝她摆手。此时送亲队伍估摸着再歇下去误了时辰,抬轿汉子们立时起身动作起来。

树丛后的沟垄间不知何时卧了一拨山贼。几乎是电光火石之间,一伙精壮的厮杀汉冲出树影,举着阔刀带着棍棒登时团团围住送亲队伍。

吹鼓手吓得扯出一声极为刺耳的“吱——”的长调。

阿篱也被困其中。

这伙山贼的首领在轿子前方,阿篱现下在队伍后首。她背对着首领,只听其高声嚷着:“钱财留下,轿子里的也留下,其余人麻溜的滚,爷爷我今日大发慈悲饶你们一命。”

话音刚落,轿夫并吹鼓手呼天抢地一撒手都跑光了。

阿篱看见两位送嫁女郎也是两股战战,只怕是吓得腿软才没有跑成。她强行按下心内恐惧,思考现在的对策。

对面山贼有十余人,皆为青壮的亡命之徒,对方还有趁手的刀棍。若对面只求财物大可弃财保命,可这些人现在还要截轿。

她这时才明白新妇不能露脸正是为防被贼人惦记。

什么世道?她愤愤地想。

“头儿,后头这个更水灵,要我说只留这一个就是今日死了也值!”

“?”阿篱瞪了一眼说话的精瘦山贼,快速扯下送轿女郎腰间红绫遮住脸。

她不知道这样将原本清丽的脸更衬出一种妩媚来。

后首正对着她的几名山贼,毫不掩饰地拿狡黠的鼠眼盯住她。

新妇的哥哥千儿哥一张脸紧紧绷住,他死握住轿把抵在轿门前,“想掳走我妹,先杀了我!”

山贼首领并未理他,对着后首道:“押过来看看。”

“慢着!”阿篱喝退作势朝自己靠近的几名山贼,转过身向首领的方向走,在千儿哥的身侧止住步子。

这首领长得细眼疏髯,整张脸的褶子里都夹着阴险狡诈,他盯着阿篱满意地发出“啧啧”声,听得人脊背发凉。

阿篱将自己的荷包一股脑塞给身侧的千儿哥,同山贼首领周旋道:“我知晓今日逃不出壮士的手心,总归我会自愿同壮士走,不如就拿我来抵轿中新妇。”

山贼首领捋着堪堪一撮胡须,眯缝着眼睛,全然不信她的话。

他提着刀拨开面前的树枝,走到阿篱面前,伸出满是疤痕的手指挑起她的下巴:“你,我要了,她,也跑不掉。”

阿篱并未细听他的话,她瞧准了那张恶心的脸凑过来,迅速抬手抛出一把香粉——这是方才余下的那截薄荷香。阿篱给千儿哥递荷包只是为着引走山贼视线,这样她才好暗自将香饼在手心碾成粉末。

“啊——”山贼首领发出痛苦的嚎叫,其余山贼蜂拥围过来查看,后翼的包围圈一时空缺出来。

千儿哥的气力也大的吓人,他竟将轿子的木把掰折了,不要命地朝后侧山贼抡起棍子,“快跑!”他扭头朝阿篱道。

轿内新妇也摸出轿子,她拉上自己的哥哥同阿篱往相反方向狂奔。

一切在瞬息间发生,山贼首领捂着自己红肿滞涩的眼睛勃然大怒,“一群蠢货,饭桶,还不追!”

“小猢狲们,追那个美人!”

阿篱沿着英沅湖畔只跑出一小截便跑不动了,空气闷热而无一丝风动。她大口地喘着气,眼睁睁地看着后方追匪越来越近……

这时眼前一道红光乍现,只见两道黑影破空而来,呼啸声响彻耳畔,只一息之间那些追过来的山贼全没了动静。

阿篱未见着搭救她的人,头顶明晃晃的日头晒得她眼花缭乱,除了四肢无力,她还头晕耳鸣、心悸心慌。

难道今日未折在山贼手里,竟然卒于伤暑?她只盼那好心搭救自己的二人能将她拖到阴凉处缓一缓。

不待她接着想,暑热从面颊烧至心口,她眼前一黑栽倒在地。

等她醒过来的时候,身上的衣裳竟然湿透了,她躺在湖畔蒲苇旁,只需要一个翻身便会滚进湖中。

吓得她马上翻坐起身,朝身后草间撤回几步。

“方才下雨了?”她看着周围暗自嘀咕。此刻她的周身弥漫千百种花香,眼前是盛水攲斜的荷叶,拿手抚在面颊有冰凉潮湿的触感。

看来是落了一场雨,这雨水还影影绰绰藏纳香气。此时头顶堆砌的云层逐渐弥散开,稍远处的晴空下照旧是炽烈的骄阳炙烤盛暑大地。

阿篱估计着时辰不早,弟弟一行也该回来了,于是飞速临水整理了一番自己。好在夏日衣裳干的极快,直到回到老宅,一切都一如既往,无人看出端倪。

然而叫她始料未及的事还是发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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