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祁闻予没有看坐于一侧的习婉清一眼,径直起身乘了銮驾去往冷宫。
一路上,祁闻予面色沉沉,一句话都没有多说。
孙晋心中却惴惴不安,陛下一碰到这位纯贵人就会不由自主没了章法,或许旁人还是不怎么知晓,但是做为陛下身边之人,看的可是清清楚楚。
一想到冷宫之中差点遇刺的女子,祁闻予心中就杂乱无比,本来想着她在宫中风头太盛,想着让她暂时躲避一下众人的眼光,他以为这样可以保护她。
然而时至今日,祁闻予才恍然发觉,竟然是自己害了她。
若是没有刘妃,那么那把剪刀刺中的就是姜昔楹,而他只会看到一具尸体,一想到这里,祁闻予心中就不自觉的发紧,从心脏位置传来的阵痛逐渐传遍了全身。
这是祁闻予第一次对一个女子有这样的感觉。
以前,他只是看到她笑的时候很开心,而今,听到她差点死了,心也会高高地悬起,找不到落下的位置。
他恍然惊觉,他根本不敢去想姜昔楹死了会如何,身边没有她的陪伴,即使六宫佳丽如云也无法缓解他的难过。
祁闻予手指缓慢地收紧,阿楹是他带进宫中来的,他得保护好他的阿楹,不能再让她受到半点伤害。
冷宫之中仍旧乱作一团,众人手忙脚乱的处理着事情。
此时听闻外面的太监喊话:“陛下驾到!”
众人才反应过来,竟然是陛下来了冷宫,这里一向是宫中禁地,无令不能前来,但谁能想到今日陛下亲自莅临。
话音刚落,高大的明黄色身影就踏进宫中,众人连忙跪下行礼,目光所及之处,只能看到这万分尊贵之人的一片明黄衣角。
祁闻予没叫起,众人只好都跪着。
他心中牢牢记挂着姜昔楹,早就忘了众人还在跪着,他忻长的身影向着姜昔楹直直走去,漆黑的瞳孔紧紧锁住眼前悲痛的女子。
姜昔楹仍旧沉浸在刘妃逝去的痛苦之中,她紧紧抱着怀中那具没有体温的身子,任谁也不能将刘妃从她怀中抱走。
亲眼望见姜昔楹这幅模样,痛楚从祁闻予心脏处很快蔓延至四肢百骸。
终究是自己害了他,如果当时没有让她来冷宫,亦或者是当初自己护得住她,哪里会发生今日这种事。
“...阿楹。”
祁闻予语气很轻,生怕惊扰到姜昔楹。
姜昔楹听到这声音,目光转向祁闻予,只是目光呆滞,看上去并没有认出自己前方的人是谁。
贵人,虽然陛下对您不一般,可您不能对陛下无理呀。
孙晋在一旁急的直跺脚。
祁闻予走上前去,揽住姜昔楹的肩,随着他的走近,他身上的龙涎香也缓缓包裹住姜昔楹,这味道有些熟悉,姜昔楹从虚空中逐渐缓过神来。
眼前的男子高大俊朗,一身明黄显现出他尊贵的气质,腰中环着碧玉束带,剑眉入鬓,比夜色还黑的瞳孔此时正一瞬不瞬地盯着自己。
姜昔楹与那双精致的眼眸对视,祁闻予眼眸里散发出的沉痛刺中她。
她终于反应过来,他是祁闻予,是天底下最尊贵的天子,更是自己的夫君。
她望着他,眼泪决堤而出。
“陛下,刘妃...死了。”她很不愿意说出这个字,但是没有办法不说。
“陛下,你一定有办法救她的对不对。”
姜昔楹的眼神倏地充满希望,无比期待地看向祁闻予。
半晌,祁闻予握住女子的手:“阿楹,这次的事是朕考虑不周。”
“刘妃是先帝的嫔妃,并无过错就被迁到冷宫,的确很是不应该。你放心,朕会恢复刘妃生前名号,迁入妃园寝。”
这已经是祁闻予能给出的最好补偿方法。
姜昔楹纵使再悲痛,心中也逐渐明白了过来。
她手中一松,孙晋便眼疾手快地接过刘妃,交给了随行的宦官。
祁闻予握住姜昔楹,明明是夏日天气,她的手却冰凉的吓人。
“阿楹,这些日子你可还好?”
而后,他就发现姜昔楹的左臂上方有一道伤口,鲜血正从那里滴下来。
“阿楹!”顺着祁闻予的视线,姜昔楹才发现自己左臂的伤口,但她只是皱了皱眉,并没有表现出痛苦。
毕竟,这点小伤和刘妃的死比起来根本算不上什么。
“快去取药来!”祁闻予急促道,语气沉沉。
太医院距离那么远,快速取药不现实。
孙晋眼尖地发现人群中有名太医,走上去道:“大人,药箱中可有治血化瘀的药?”
李太医连忙反应过来,从药箱中取出一个小瓷瓶交给孙晋。
祁闻予从孙晋手中接过小瓷瓶,这才发现众人还在跪着,让他们都起了。
祁闻予打开小瓷瓶,将药粉认真涂抹在伤口上,药粉冰冰凉凉,涂上去没有任何不适。
孙晋本想让小桃为纯贵人上药,但祁闻予接过了药瓶,他就退下了。
眼看着金尊玉贵的帝王没有不耐的将药粉涂好,边涂边打量姜昔楹的神色,若是她露出痛苦的神情,那他的动作就会轻下来。
外面吹起了一阵风,吹起姜昔楹的衣领,她仅仅穿着一身简单的白衣,整个人看上去非常单薄。
祁闻予揽住她纤细的腰肢,将她打横抱起,径直走入了屋内。
恰巧走进的就是刘妃的屋子。
祁闻予看到屋子中破败的装饰皱了皱眉,这些天,她原来都是这么过来的。
姜昔楹在祁闻予怀中非常乖巧,她紧紧握着他的手臂,身体轻盈无比。
祁闻予只觉得自己像是抱住了一片叶子,稍稍用些力气怀中女子就会受伤。
她很是瘦了,祁闻予看向女子的脸庞,她的下巴尖尖,眼睛越发的大,尤其是看着人的时候更加专注。
将姜昔楹小心地放在床上,祁闻予将被子给她盖好。
“阿楹,你受惊了。”
姜昔楹心中仍旧在想着刘妃,她欠她一条命。
“陛下,臣妾欠她的。”
姜昔楹的眼泪簇簇而落,泪水直滴到被子上。
祁闻予手指触上她的脸庞,将泪水轻轻抹去了。
祁闻予视线落在院子中的沈美人身上,从还未进冷宫前就听到这个疯妇口中在说着一些大逆不道的话。
尤其言语中还涉及姜昔楹。
思及此,祁闻予眼中的目光逐渐冷下来,泛上寒意。
“去将那个疯妇的舌头割下来,然后处死,尸体扔到乱葬岗。”
祁闻予的声音冰冷无情。
孙晋立刻领命去办了。
房间内唯有祁闻予和姜昔楹两人,一时之间无人说话,室内安静的落针可闻。
不知过了多久。
“阿楹...”
“陛下...”
两人同时出声。
祁闻予示意姜昔楹先说。
姜昔楹一双如水的眸子看着祁闻予,半晌,她开口道:“陛下,皇后娘娘的孩子不是我害的。”
祁闻予被这双眸子盯的心都要化成一汪春水,何况他早就心知肚明,皇嗣一事与姜昔楹根本就没有任何关系。
“陛下可相信臣妾?”姜昔楹的眼神犹如汪着一池春水,带着些忐忑不安。
“阿楹,朕从来都相信你。”
祁闻予很少对人如此掏心掏肺,但是一旦他肯拿出真心,那么一定会打动在场所有人。
姜昔楹闻言看向祁闻予,男子容颜俊秀,目光深邃,此时漆黑的瞳孔正一错不错地盯着她。
二人视线相接,姜昔楹竟然觉得耳后开始热起来,耳后的那点红逐渐蒸腾到脸上,显得她娇媚至极,像朵慢慢盛开的花。
祁闻予心中一热,将姜昔楹再次打横抱起,直接将她抱到了御辇上,孙晋一脸惊诧。
刚想说纯贵人有罪在身,这于理不合。
就听到祁闻予道:“回勤政殿。”
这。
小桃反应过来,快速跑过去跟在御辇之后。
冷宫中的众人更是惊诧,冷宫本就是宫中禁地,宫中的贵人们很少会来此地,谁能想到今日竟然可以在冷宫之中见到皇上。
侍卫也是暗暗心惊,幸亏今日纯贵人没有出事,也幸亏他去找了太医过来,若是纯贵人当真受了伤,看皇上今日对纯贵人的上心程度,恐怕得让整个冷宫守卫陪葬。
不知道纯贵人出宫还记不记得自己。
她哪怕是一句话也可以为自己求个好前程,比一辈子消耗在冷宫好得多。
高大的御辇行进在宽敞的青砖路上,来往的宫人只要稍稍抬眼,就可以看到御辇上的姜昔楹。
一向胆大的她此时脸庞烧起来,都怪祁闻予。
明明只要派人来接她出冷宫就好了,干嘛如此高调。
祁闻予看她一眼,把人牢牢揽在自己怀里,紧接着用他宽大的袖子遮住姜昔楹的脸。
清朗如玉的声音就响在姜昔楹耳畔。
“这样就不怕被人看到了。”
御辇一路到了勤政殿,祁闻予吩咐宫人:“朕记得宫中有一条翡翠烟罗绮云裙,将它拿来。”
这条裙子是江南送来的贡品,很是不凡,宫中也只有这么一条。
宫人很快就将珍贵的衣裙拿来,祁闻予走到屏风外,对着姜昔楹道:“阿楹,你先试试看合不合身。”
姜昔楹很快将衣裙换好,缓缓从屏风后走出来。
这套绮云裙在姜昔楹身上异常合身,简直就是为她量身打造的一般。
祁闻予看着面前的女子,腰肢不盈一握,身姿纤纤,脸上未施粉黛,仍旧美的不可方物。
姜昔楹对着祁闻予缓缓开口道。
“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