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云行眯眼:“我tm就知道。”
他现在对吃的喝的真的很小心,生怕不小心又遭了道。
不是信任的人准备的东西,就算饿死也不会吃。
更别说周樟园给他的。
而且她还亲口承认了有毒。
别人说的他可以不信,周樟园说的,他不敢不信。
偏过头。又是很没必要的骨气作祟:“我不喝!”
尽管他真的渴得要命。
他说来就来,是真的一点东西都没准备。
全身上下就带了个手机,连充电头都没有。
随性到令人窒息。
周樟园好心当成驴肝肺,翻了个白眼:“爱喝不喝。”
两人又不说话了。
高铁在中间站停了下,有个大妈提着大包小包下车,经过顾云行旁边的时候卡了下,包带子被扯断了,大妈有了脾气,胡乱逮了顾云行当靶子骂了两句,骂得有些难听,周围人都在看。
顾云行他平时跟周樟园再横,遇到大妈这种级别的,他能说得过?本来站得就累,也不敢引人注意,大妈怎么骂他就怎么道歉。
周樟园本来该录下来再发个朋友圈,幸灾乐祸。
但是她又有点小别扭。
毕竟是她把顾云行坑来的。
气消了,就觉得自己这一番脾气发得实在没有道理。
顾云行其实可以不来的。
因为实际上,她也不能真的把他怎么样。
她上网随便发两句就真能毁了他事业么?
即便能,她也不能做这种缺德事啊。
愧疚感蔓延上来,坐立难安。
周樟园看了下时间,都还有一个多小时。
顾云行还要站一个多小时。
这tm好慢。
她也不是不可以起来让他坐会儿,她人瘦,去那儿站着起码不会那么憋闷。
但是刚刚给他递水都被拒绝了,让他坐他岂不是又要怀疑自己要怎么整他?
哎。
好烦。
顾云行这个垃圾
对她就横鼻子竖眼,对别人就这么窝囊!
真是气死园大爷了!
车又开了。
周樟园闷闷地望着车外。
她对自己这心情也是一百万个不解。
经过一个隧道,窗户外全部变黑,折射出车内光景,顾云行闭眼屈腿靠在车厢上,歪歪扭扭的,时不时用手撑一下脑袋。
隧道经过,窗外又大亮起来。
周樟园受不了良心上的折磨。
起身走过去,一脸的烦闷:“你过去坐!”
顾云行不明所以,本能地就要拒绝。
被周樟园恶狠狠地堵回去:“不准说话!叫你干什么就干什么!”
这。
顾云行最怕不讲道理的人,偏偏周樟园就是最不讲道理的人。
一会儿变个样。
到底想干什么?
他这一路确实站得很累,腿都要断了,又莫名其妙被大妈骂了一顿。
此时意志力薄弱,很快就屈服了。
过去一坐下,全身每一个细胞都在叫嚣着舒畅,这辈子没坐过这么舒服的座位。
骨气是什么东西?
有自己舒服重要吗?
顾云行也不怕有没有毒了,开口问:“还有水吗?”
周樟园龇牙咧嘴:“没有!”
转过身背对着他。
没有就没有。
顾云行不是很在意。
周樟园能把座位让给他坐一会儿,已经是意料之外的待遇了。
他还以为这座位上会有什么机关,一坐上去就会把人夹死的那种。
不过能坐一会儿,就算被夹死,也认了。
结果,坐了很久,半个多小时了,什么事也没发生,周樟园也没来赶他。
一切如常。
如常得让他有点如坐针毡了。
身体舒服了,心思就活络起来。
周樟园怎么会把座位让给他?
顾云行又想起上次那声谢谢来。
就是从那开始。
从那开始他们间的关系就有点开始扭曲了。他就不怎么能拿捏得住周樟园的想法了。
看了看她嫌弃他的背影。
明明还是一副让他赶快去死的臭样子,无缘无故把座位让给他做什么?!
顾云行那简单的脑子,是想不通这么复杂的问题的。
最终还是只能归结到——
都怪周樟园!
跟他说什么谢谢!
害他现在猜来猜去!
这座位谁坐谁难受,顾云行好几次跃跃欲试想把座位还给她。
但周樟园背对着他,他叫了两声她都假装没听见。
旁边的人还看着他俩笑,像看闹别扭的小情侣。
这一个座位让来让去的。
顾云行自己也觉得还真tm有点像。
好没意思。
闭着口半句话不愿说了。
-
这一路直坐到终点站,平平安安的,他连根头发丝都没少。
顾云行来的时候再大的气也消了。
他不闹事了。
而且受了周樟园的好,还特别不自在。
只是没保持多久。
坐在更小的更破烂的更挤的还有各种古怪气味往鼻孔里钻的小客车上,在乡间坑坑洼洼的泥土路上转来倒去,颠簸得心肝脾肺肾全部要被摇晃出来的时候。
顾云行。
又憋起气来了。
就这一路,他后悔了八百次,不该来。
周樟园就坐在他旁边,两个人一条腿一根手臂紧紧贴着。
也不是想贴,他们坐在最后一排,就那么小块儿地方,还要坐四个人,没被挤成肉酱就算好的了,贴着又算什么。
而且周樟园比他更惨。
右边贴着他,左边又被另一个人贴着,那人还抱了个小孩儿,又哭又闹,动来动去,时不时就要碰到她,或者挤一下。
不想挨着顾云行,却又每次都被迫挨得更紧些。
顾云行让她别挤,下一秒,一个急转弯,全车人向□□倒,他自己就栽倒在周樟园身上。
周樟园瞪他,他也瞪周樟园,瞪一会儿又各自偏到另一边去,只留后脑勺相对。
顾云行还有车窗,周樟园一偏,就对着那个抱小孩儿的女人,女人小孩儿四只眼睛就都来看她。
周樟园:……
她那副别惹老子的嘴脸尤其狰狞。
只好尬笑两声。
那女人看她紧皱眉头的样子,以为她是晕车,从她那大包小包里拿出晒干了的橘子皮来,说道:“你是不是晕车呀?要吃点这个吗?我们家自己做的,吃了就不晕了。”
这突然来的热情让周樟园措手不及。
不好意思直接拿别人的东西,拒绝又怕别人以为她是嫌弃。
她迫不及待想找点自己身上有什么能给的。
可是自己贫瘠得一无所有。
那女人又朝她递了下。
只好白受了恩惠。
她其实还挺想找点话跟对方说的,挺想跟对方交流下怀孕生孩子养孩子这方面,有什么需要注意的,怀孩子是什么奇妙感受,当妈妈怎么样……
这些,很想找个人说一说。
但是她太害羞了,不知道怎么问,又怕别人问她结婚没有,几个月了,这么年轻就要孩子了呀啥的。
而且顾云行就在旁边,被他察觉就不好了。
她看她抱孩子抱得幸苦,绞尽脑汁后自己唯一能做的就是再往旁边挤挤,给她腾出更多空间来,让她方便点。
结果反遭顾云行一句:“你不挤要死吗。”
周樟园哼一声,继续挤。
就是挤,挤死他!
一口把那制作得香香甜甜的橘子皮吃掉,两个腮帮子一鼓一鼓的,耀武扬威。
周樟园其实还真是有点晕的,她从没坐过这种车,一上车就觉得闷,难受,不舒服。
这么多人挤在一小块空间动也不能动,更多主要是心理上难受。
还能忍着。
结果吃了那橘子皮,没过一会儿,发现身体上开始难受了,主要体现在脑袋疼、恶心、想吐。
这下她连跟顾云行挤来挤去的心思也没有了。
闭着眼尽力压制住那股恶心感。
她可不希望自己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吐出来。
很丢人。
也不好意思叫司机停下。
停下就要耽误这整车赶路的人,会被骂的吧……
但她真的有点受不了了。
车子颠一下,她就感觉胃被抽一下,胃里的东西从食道倒流,喉咙口被苦涩堵住,下一秒又落回去,要吐不吐。
反反复复,她脸色都白了。
感觉再不到,自己就要死了。
可这车有两个多小时,现在才走了一半路程。
剩下的时间还不知道要怎么熬。
周樟园什么也顾不上了。
也管不了了。
与其吐在其他人身上,不如吐在顾云行身上。
虽然一样很丢脸,但是对顾云行她可以不要脸!
又一个急转,周樟园猛地扑在了顾云行身上。
顾云行被扑得头磕在窗户上闷一声响。
气急败坏转过头找周樟园算账。
却见她一只手捂着嘴,一只手环抱着包,脸色难看,两人无言地对视了两秒后,对着他发出一声:“呕……”
顾云行眉心直抽。
他知道周樟园讨厌他,讨厌到一见到他就想吐,但毕竟只是夸张的形容。
谁知今日竟真到了这种地步。
额角青筋直抽,咬牙切齿吐出几个字:“不准吐我身上。”
周樟园不仅不听,还又往他身上凑了点,拉起他的衣袖捂嘴,头低在他的肩颈处。
那股恶心感被压下去后,摇了摇头,艰难道:“不行。”
不行。
不吐不行。
还是不吐你身上不行。
顾云行想当然认为她表达的意思是后者。
用力扯了扯自己的衣袖,周樟园却像个癞皮狗一样攥得死紧。
顾云行说什么都听不进去,就是不放。
早就知道,跟她讲道理是没用的。
正常的周樟园都没用。
更不用说这个晕得失去理智的周樟园。
“师傅,师傅!”
“停车!”
最后排离得远,前面又有人说话叽叽喳喳的,顾云行喊了好几声,师傅才听见。
“什么??”
结果还没听清。
“停车!!”
顾云行嘶吼,同时还致力于把自己的衣服从周樟园嘴里扯出来。
“停什么啊!还没到地儿呢。别急啊,马上了哈。”
师傅说着,提起速来。
周樟园猛地一倾,又呕一声。
顾云行赶紧站起来:“不行!我就要在这儿下车!”
“我就在这儿下!!”
那声音听起来,再不让他下车,他就要变身了似的。
最后,司机师傅在路边一脚刹住。
遇到这种神经病他也很无奈。
顾云行和周樟园顶着一车人骂骂咧咧的眼光,从后排穿到前排下了车。
顾云行走前面开路,一脸谁tm也别惹我的戾气,周樟园跟在他后面,捂着脸装作什么也不知道的样子。
他俩一下车,腿还没沾到地面,司机师傅就一个甩尾飞走了。
迫不及待丢开他们的样子。
站在陌生的田野旁,荒凉的马路上,萧瑟的春风中。
顾云行要杀人的眼神已经锁定了周樟园。
荒无人烟之地,杀人越货良机,今天他俩必须有一个死在这里,不然日子没法过了!
“周……”顾云行活动着手腕,要找周樟园一决雌雄。
周樟园却……哇一声蹲在路边吐了。
撕心裂肺,还带哭腔。
她吐的东西不多,就是一些酸水,还是她逼自己吐出来的。
要吐不吐的感觉比这难受得多。
她巴不得把肚子全部掏空,那样就什么都不会再倒流回来。
除了吐。
还很恶心。
恶心得看到什么都不舒服。
连地上的草也都看不惯。
觉得它长得好难看。
于是一边疯狂地逼自己吐,逼自己把那股恶心感吐出来,一边被那股恶心感驱使,产生一种不得疏解的郁闷。
到后来已经不仅仅是吐的事了。
越吐心情越差。
还想哭。
顾云行在身后叫了她好几声,都没听见,只有自己的呜咽声。
顾云行被她这个样子吓到了。
他还以为她是为了恶心自己才故意往他身上呕。
要是真的晕车,哪怕只有一点点,肯定老早就闹着要下车了,怎么可能还坐到现在。
没想到她竟是真的,还吐得这么厉害。
这么……
这么……
顾云行该怎么说。
看着她蹲在马路边,抓着自己头,一声声要把心肺都逼出来的呕吐声。
终于什么都吐不出来的时候,趴在自己膝上,埋着脸,好大一会儿,才踉踉跄跄地起身,转过头来。
一双眼睛还湿润润的,眼角泛红,像被谁欺负了,委屈惨了。
却一句话都不说。
还有点心虚地看着他。
顾云行——
竟然觉得她有点脆弱。
对这样的周樟园,他好像有点无措。
也说不出口奚落的话。
甚至有些不愿去看。
……
晕车的滋味很不好受,顾云行自己也晕过。
看到周樟园那副站都站不稳的可怜样。
他就知道这一时半会儿肯定是走不了的。
加上周樟园那从小养成的娇生惯养的脾气,说不定马上就闹着要回去了。
小公主没来过乡下,没吃过这些苦,一开始异想天开,还当冒险,当旅游,当玩呢,说走就走。
现在吃了瘪,认清现实,知道不容易了,还折腾什么?
可以。
正合他意。
回去之后他就不欠她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