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试着电话微信联系她,但是都没回音。
张岩的情况很不好,腿已经截了,现在还在昏迷,今天医生说,如果一周内醒不过来,就要做好准备。
而他昏迷中,还喃喃地念着小满的名字。
周樟园记得小满说过,她有个男朋友,不是张岩,是来C市后认识的,她见过几次那人送小满上下班。
小满应该没把这事跟家里人说,她也不好提。
感情上的事,周樟园自己都是个白痴,没法去帮别人,这种事只能当事人自己来处理。
她只是害怕,会有遗憾。
下午的时候,她找了一圈,发现小满那个男朋友这几天也不在C市,听说家里有事,请假回去了。
她问到了那人的住址。
想要去一趟,她猜测小满就在他那里,或者他知道小满的下落。
只是那个地址有一长串,在一个山里,她一个人去有点害怕。
但是也没有别人可以陪他。
倒是想起顾云行下午那句话来。
要不要找他一起去?
可是他撤回了啊……
撤回什么意思。
而且他是不是挺忙的。
在镜头下光鲜亮丽的多好,估计也不能愿意跟她去这种乡圪塔。
周樟园自己给自己设了一个难题,又觉得李然说得很对。
自己的烂摊子还在那儿摆着,她不处理跑去管别人的闲事,她可真分不清轻重啊。
可是两件事摆在她面前的时候,她就是觉得这件事更重要些。
这件事关乎情感、生命。
这是无价的,不可挽回的。
而她开快递站本身是为了让自己和让父亲过上好的生活,最终目的还是人。
如果没有人。她费这劲也没有意义。
将心比心,对别人来说也是一样。
如果小满现在不回来,张岩又醒不过来,那一定是一辈子无法原谅的遗憾,小满可能也回不了家了。
哎。
算了。
自己去就自己去吧。
她一个大活人,能出什么事。
不怕。
周樟园仰面躺着,把手机盖在脸上。
幸好她开的是个小作坊,可以由她任性,如果是大公司,有她这种老板,那可真离倒闭不远了。
她有点累。
就这么,闭着眼休息。
任由大脑思绪翻飞。
一会儿想小满的事,一会儿想快递站的事,一会儿又想顾云行的事。
顾云行的事。
今天真多亏了他。
其实应该道个谢的。
结果想起上午跟他道谢,被他反问有没有病的场景,又飞快打消了这个念头。
他们这个关系,真的有点诡异了都。
连道个谢都要考虑合不合适。
今天在医院的时候,周樟园其实都有点冲动,想着他们之间能不能缓和一下。
她先说出口也没什么,都是这么大的人了,没有必要搞得那么对立。
她细细想来,自己还真没什么非要讨厌顾云行的理由,最初是因为口舌之争,后来纯粹就是不爽顾云行反抗她,征服欲作祟,想他拜倒在自己石榴裙下,但现在来说,这太幼稚了,对立的基础不成立。
至于高中时互相给对方使过的绊子,那点小打小闹对比其他她经历过的事来说,完全不痛不痒,没什么好计较的。
而其实,真正让她想缓和的主要原因,还是在于,肚子里这个孩子。
如果顾云行不出现,就跟死了没差,那她大可以放心,这个秘密永远也不会有被人知晓的一天。
但现在……
但现在……
他出现在了她的生活范围内。
他知道了她的住址。
她跑也跑不掉,况且她根本不想要离开这座城市。
以后每次见到他,都会胆颤心惊,怕他知道,怕他露出厌恶的表情,怕他让她打掉。
她在顾云行面前就永远矮了一截。
也想过大不了真的打掉,重新找个人,再怀一次。
可怀孕又不是那么简单的事。
又不是次次都能一击即中。
听说打胎之类的,还会影响生育能力。
况且它在她肚子里待了这么多天,她已经舍不得了。
所以,如果能缓和一下的话,以后真的没办法,暴露了这件事,是不是可以,稍微原谅她一下,相信她一点,她不会去打扰他的。
只是他们之间的关系从一开始就在往地狱狂奔,一点余地没留下过,如今比海洋和山川间的沟壑还难平,就算女娲来了也补不上。
而她区区一介凡人,又能做什么。
如果,用剩下的那个愿望,让他同意和好呢?
更可以,她直接自首交代孩子的事,要求他必须同意她生下来。
但是又摇了摇头。
总觉得,两个事不是一个性质。
那个愿望本来就是玩的,解释权全在顾云行手里。
她也不想把它和这么严肃的事情关联起来,心里怪怪的。
如果知道了那天晚上和孩子的事,什么愿不愿望的,谁还有心思关心那东西。
顾云行可能只想弄死她了。
她可不敢冒这个险。
-
李然那头,吃了周樟园画的大饼,亢奋得不行,大晚上觉都不睡了,跑来快递站清理坏件,算了个账,老老实实报给周樟园。
周樟园收到她消息的时候,本来都已经打算睡下了。
这下又不得不爬起来,给她划款。
划完款,她真就只剩了没几毛。
明天还出门,身上总不能一分钱没有。
想了下,已经到了不得不卖掉顾云行的愿望求生的地步。
既然那东西解决不了自己的问题,还真不如早点卖了换钱,趁现在还卖得出去赶紧出手,以免夜长梦多。
正好,她还能拿这钱去还顾云行一半的医药费,毕竟想要缓解关系,就要从这些细节的地方开始留个好印象。
当她想卖的时候,才发觉,好像没有售卖的渠道?
之前一直是别人打电话给她,最近似乎都没有这种来电。
奇了怪。
她坐起来,去翻通话记录,这个比较容易找,排除掉一些明显事销售推广的,其他的外地来电,基本就是,有一个她印象还比较深,对方当时说可以出到八十八万,还是个大学生,男的。
周樟园有点不敢想象他要做什么。
当时还没那么缺钱,也不想把顾云行坑惨了,所以没同意。
她犹豫了下,主动回拨了过去,响了两声就被接通。
“喂。”
“喂,您好,请问之前是想买顾云行的愿望是吗?我是第一期那个幸运观众。”周樟园直接道明身份。
对方像是想了会儿,才想起来有这么件事。
“啊,好像是,怎么了?”
周樟园:“那个你还需要吗?我又想卖了。”
“啊?我买了没用了啊。”对方说。
周樟园疑惑道:“什么意思?”
“你不知道吗?顾云行发微博说了,必须只有你使用才生效。”
周樟园骤然得知这个惊天噩耗,简直难以消化。
“什么?!”
她完全不知道这件事!
顾云行什么时候发的微博?
挂断电话,她立马就摸去了顾云行微博看,果然,最新的一条,就是。
那些天上掉馅饼、一夜变富婆、咸鱼翻身、东山再起、鲤鱼打挺的美梦在那字里行间中一个个地爆破。
周樟园深深深深深深地呼吸了好几次。
拼命忍住,默念了好几十遍法治社会杀人犯法,才忍住不冲去和顾云行拼个你死我活。
亏她还在考虑和他缓解下关系的事。
缓解个P!!
这辈子都不可能了!!
周樟园气得躺在床上大半天都睡不着。
翻来覆去想不通,顾云行这个行为除了存心为难她,到底还有什么意义?
得,顾云行既然不让她好过,那她也不能放过他!
只能她用,是吧。
好,那她现在就来用!
-
六月的天气,十一点左右,光线炽热,天地笼罩在一个硕大的白色光圈内。
道路两旁间距伫立着一颗颗粗壮的银杏树,细瘦的枝干枯糙摇曳,叶片叮叮当当地颤动,伴随着聒噪的蝉鸣,投下树影,落在白色轿车顶。
两个身着靓丽超短牛仔裙,和露脐上衣的女孩子,啜着奶茶推开烫喜火锅店的门,被扑面而来的凉气和烹香的火锅气迎接引入。
中午人少,店内空位很多。
柜台前坐着一个人,黑色挺立的短发,低着头在玩手机,没注意到有人进来。
两个女孩子走过去,屈腿靠在柜台边,敲了敲桌子,提醒偷懒的老板,有客来。
老板抬起头,一张标致俊美又格外具有辨识度的脸,视线从深邃淡漠的眼睛投射出来,盯着她们看了看。
自然娴熟地问道:“吃饭?两位?”
声线疏离又官方,一点不热情,却耐不住好听。
那两个女孩子嗯了一声,正要问哪儿可以坐,看清老板面貌的一瞬间却突然顿住了。
一头黄色卷发的女孩子,伸长了脖子,眼睛在他身上转了又转。
忽然,趴在柜台上,靠近了。
抬起下巴居高临下地喊了一声:“喂。”
“有没有人说过你像哪个明星啊。”
老板听了,眉毛都没动一下。
几不可察地拨了下额前的碎发,简洁至极地答了两个字。
“没有。”
的确没有。
因为别人不说像。
说罢,垂下视线摆弄手机,一副拒绝闲聊的姿态。
那个女孩子不相信,把奶茶顿在柜台上,手机上飞速点了两下,转过来,伸到他眼皮下。
一张当红小生——顾云行的帅照。
顾云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