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果她还没怎样,李然突然开始对着手机呜呜呜地哭起来,哭得眼泪鼻涕直流,像全身劲儿被抽没了一样,一屁股蹲坐到了地上。
很难形容她这一系列的反应状态,非要说,像是充气到最大终于飘向天空最终却爆炸了的气球。
周樟园直接被搞懵了。
完全不能理解发生了什么事。
好端端地,前一秒还在笑后一秒就坐在地上哭,李然情绪变化这么剧烈且极端的动机是什么?
现在追星族都这么疯吗?
她震惊地想。
手机里传来节目那头的疑问声:“喂?人还在吗?”
周樟园立刻拿起电话,心不在焉地回:“在在在,你说。”
一边把刚发过疯的李然从地上托起,并防备着她再次抢走手机。
电话那头,顾云行开了几次口,不知道说什么。
现在还要若无其事地演下去吗?
别人不清楚,他跟周樟园互相心里能不膈应得慌吗?
顾云行仰头闭了闭眼,愤愤地想上辈子毁灭了宇宙才让他遇到周樟园吧。
电话那头哭声、拖拽声,还有汽笛声,来来往往的人的脚步声,一片混乱。
顾云行完全想象不到她在哪里,在做什么,刚刚那个大哭大喊的人又和她是什么关系。
听上去对方还挺痴迷于他,周樟园竟然能允许这种人好好活在她身边?
这还是他认识的那个周樟园吗?
他选择性失忆地忽略了刚刚那阵混乱,视死如归道:“周……“
他咬了下舌头,重新道:“吴……吴小姐,你抽中了我们的福利奖,可以对我们提三个愿望,你要提吗。”
这句话说得,整句话干巴巴的不带一丝感情,连说话语气都像是被讨债鬼追上门不得不还债了一样。
身后,他的队友,有两个噗嗤一声笑出来,都去看队内唯一一个女生的脸,不出所料,许颖,也就是等江行的女主扮演者,此刻脸色黑如锅底。
因为这话原版不是这样的,原版其实是:哇这位朋友恭喜你呀!你抽中了我们的神秘福利奖哟~我是你的愿望大使,可以帮你实现三个愿望,你可以现在想好了告诉我,也可以之后微博私信我哦~
大家本来是因为他们队女粉丝多,女孩子更了解女孩子,所以把设计队内福利这个重任交给了许颖。
然后她不知是怎么起了好胜心,硬要跟别的队比谁家的福利好,气势汹汹的,折腾了一晚上。
因为其他几个都是老爷们儿,不肯说这样黏唧唧的话,拒绝当愿望大使。
恰逢顾云行去了趟厕所,大家便落井下石一致投票推举他,许颖也觉得不错,顾云行人气高,平时冷垮垮的,突然撒起娇发起嗲来,会有一种反差萌的感觉。
顾云行回来后就发现自己被卖了,而且已经拍案敲定再没有他狡辩的机会。许颖抓着他,告诉他每一个咬字、音节、语调怎么处理,盯着他练习了八百遍。
还千叮咛万嘱咐,让顾云行半个字都不能改,说什么这也是福利的一部分,没有哪个女生不喜欢偶像跟自己卖萌的。
一开始顾云行还有点别扭,呀哟哦的,觉得自己娘唧唧的,念多了之后就麻木了,觉得无所谓,没什么大不了。
谁知,今天居然碰到周樟园!他瞬间觉得有所谓起来。
给自己做了好几次心理建设,暗示自己就把她当个普通的幸运观众,但做不到,真的做不到,他一开口还没说出话来嘴就开始抽筋了。
所以不是他不想配合,实在是他念不出来,真的念不出来,半个字都念不出。
要他用这种语气跟周樟园说话,还不如让他死了。
所以就摆烂吧,许颖要追杀他就追杀吧,管不了那么多。
他绝不可能,以任何一种,类似服软的语气跟周樟园说话的!
现在他不仅省去了任何语气助词,还乱改台词,前功尽弃不说,听上去还特别没礼貌!显得他们这个福利奖多么low似的!
而许颖果不其然,气愤地在后面快要用眼珠子把他盯出个洞了。
顾云行丢的是他自己的脸吗?不!丢的是她许颖和整个等江行的脸啊!
现场其他人不明所以,不知道他为何突然这样。
没有哪个当偶像明星的,会这么跟粉丝说话吧,那可是他们的衣食父母啊,顾云行……不怕脱粉吗?
同队的其他队友也有些担心起来,顾云行这样说,要是被有心人刻意放大,影响了他自己的名声事小,他们可还有剧在播,剧的流量下滑了怎么办?!
果然,弹幕上立时飘过很有组织有纪律的嘲讽:【这是什么语气?给粉丝发个福利他还不乐意了?】
【呕吐,……真没礼貌,搞不懂为什么那么多人喜欢他】
【真是没素质】
【就不能好好说句话?谁欠你钱了似的】
【真是晦气,走了走了,看这破节目只会污染眼睛】
【滚吧】
……
面对如此戾气,顾云行的粉丝们哪儿还能沉得住气,尤其是一些年纪轻的小粉丝们,双手啪啪啪地敲着键盘就反击起来,辱骂对方祖宗十八代,说的话难听上百倍。弹幕顿时不堪入目。
也有一些年纪大点儿的,活得久了,见过的东西多了,眼里什么沙子都揉得下,人也变得通透。
这点儿小场面,根本犯不着亲自出手,真要去争去闹了,那才是上了当。
咱就想好好地欣赏个美色,你骂你的,我欣赏我的,互不打扰就是人与人之间最美的距离。
因此,夹杂在一堆谩骂声中的,多了些奇奇怪怪的东西。
【啊啊啊家人们谁懂啊,这福利太给力了!】
【我就问一句,是什么事都可以答应吗?】
【我想看腹肌!!】
【怎么抽到的不是我呜呜呜】
【看腹肌算什么,那个叫吴郑王的姐妹,听我的,让他陪你睡三次,绝对赚翻,顾云行看着就很行!】
【哈哈哈哈我懂了,姐妹你把裤子穿上】
【你们说的都不太实际,我就想听老公给我录一段哄睡语音】
【怎么办,好想看顾云行唱学猫叫哦~有生之年我能实现这个愿望吗】
【吴郑王姐妹你看到了吗,不然让顾总给大家跳个脱衣舞也行的哦】
然而这位幸运的观众朋友“吴郑王”,她还并没有看到弹幕上众位姐姐妹妹给她的“友好建议”,她正忙着把李然安顿好,一边还要应付店里人来人往取快递的客人。
李然哭得仿佛家被偷了,其他人还以为周樟园把她怎么样了,若有似无看向她的眼神饱含谴责的意味,仿佛她是个借职务之便威胁压榨单纯小员工的黑心老板。
李然这幅哭相,又什么话都听不进,周樟园八张嘴都解释不清,无可奈何之下,只能暂时性捂住李然的嘴,把她拖进旁边一个闲置的屋子,关起来,让她哭个够,再放出来。
哎,不然这店里搞得像黑店一样,她还要做生意呢。
这辈子都没见过情绪这么多变的人,脑残粉到底是什么神奇生物?
…………
把李然安顿好了,这才继续接起电话来。
“什么三……”
说到一半,忽然看到电脑屏幕上密密麻麻滚过的弹幕。
语气一顿。
什么脱衣舞、睡一觉……
不好。
眼睛里好像进了脏东西……
她揉了揉眼睛,怀疑自己看花眼了。
再看一眼,还是这些“不堪入目”的东西!
摔!怎么回事啊!
这不是个大型竞技类运动真人秀吗?
怎么弹幕这么少儿不宜?
刚刚她离开的时候发生了什么??
现在还是属于她的抽奖环节吗?
啊?
她十分怀疑地拿下手机来看了一眼,还在通话界面啊。
“喂?”她试探性说了一句,“能听到我说话吗?”
手机那头还很吵嚷,但没有一个声音是回复她的。
隔了一小会儿,她正要再喂一声的时候——
“能。”
那头一道明显冷淡的,带着浓重鼻音的低沉的嗓音传来。
“你……”
周樟园顿了顿,忽地想起跟她说话的这人是谁。
这时候才反应过来。
刚刚李然对着电话吼的时候,是不是……喊了她的名字?
她先前那一句也是一时没反应过来身份已经暴露了,才那么自然地接了。
现在一瞬间变得焦躁不安起来。
靠!顾云行听到没啊!!
周樟园睁大眼睛捂住了嘴,把手机拿得远远的,乱七八糟地找各种自己还有退路的可能性。
无论怎么样,就是不想面对顾云行已经认出她来了的事实!
刚才那么混乱,李然又哭又叫的,说的话也糊里糊涂,也许可能没听清??
哦对,她突然想起手机很久没充话费了,网络也经常不太好,刚刚是不是卡顿了一下?
还有哦,世界上叫周樟园的难道就只有她一个吗?这三个字又不是她家买的,别人也可以叫这个名字啊!
这么细想下来,她略微有些平复了。
可无论再怎么给自己找借口,理智上十分清楚,顾云行现在还猜不出来她是谁的概率只有百分之几点几,百分之八十的可能他都已经知道了。
周樟园捂住脸想哭哭不出来,好想找个地洞把自己埋了。
不知道他是不是在嘲笑自己?
——你怎么这么挫?好意思说跟我是高中同学?
抑或是在洋洋得意……
——啊哈哈哈哈周樟园,居然是你!连你也被小爷我迷得神魂颠倒,小爷我就知道我现在魅力大!
第13章 死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