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上的咖啡冷掉，两人的交流到达尾声。

说到后面，气氛不再剑拔弩张，陈佳时放平心态，像对一个普通客户一样。

而许致远，也再没有说些有的没的话，体现出一个负责人的专业性。

摆在桌上的手机因为软件推送消息屏幕亮起来，时间显示三点五十。

她已经坐了快两个小时。

桌上没遮挡，许致远也看见了。

“一起去吃顿饭？”许致远说。

“后面具体合同会发送到雨歌工作邮箱，到时候如果异议可以直接和法务部门联系沟通。”

陈佳时点头，和投资商吃顿饭，合乎情理。

"你想吃什么，"她问。

许致远皱眉思考，然后说道：“我很久没回国了，一下子想不到吃什么，你有什么推荐吗，或者江市你有推荐吗。”

江市值得吃得，那可太少了，这可是美食荒漠。

拿出手机准备打开虞灵给的江市美食榜单，正在挑选，陈佳时忽然想到上一次来和何旭随意走进的那家小店。

那家店确实值得推荐，“你介意场所吗？巷子里的小馆子吃不吃。”

“可以，”许致远点头。

许致远招来店员结账，陈佳时没有抢着付钱，不过是一杯咖啡。

走出咖啡店，陈佳时循着记忆带着许致远走向那个只去过一次的小馆子。

时间光线不同，对找路这件事情有点影响。

在又一次停下脚步后，许致远问道：“你知道店铺名字吗，导航上可以找到吗。”

问题就在于她想不起来，只记得什么小吃店，当时离开时也没想到会再去，也就没记。

看出来陈佳时不知道，许致远也没有说什么，跟在她旁边找路。

“你上次去吃是怎么找到的，”许致远好奇。

“开业前考察，到这边，乱逛看到的，”陈佳时在又一次找错之后退出巷口，皱着眉说道。

“你一个人吗，”他又问。

诡异的，陈佳时没回答，她在原地站住，在脑海里回忆路线。

终于，一丝微弱的记忆出现，抓住那个线头，她大概想起了怎么走。

在陈佳时差点生气的边缘，红色招牌出现了，白天的光线下，红色更加淡。

路上还有几只小猫在伸懒腰，她走过时，在她脚边绕圈。

陈佳时小心迈步，避免踩到它们。

“到了，”陈佳时说。

眼前掉色的招聘和上次没有区别，还是掉漆的粉红，写着兄妹小吃店。

抬脚踏进店铺，里面没有客人，桌子都空着。

只有老板围着那块围裙在大声刷短视频，AI合成的配音讲解着一部电影，从内容上听起来，就是许致远公司去年出的。

看了一眼许致远，见他没有任何反应，陈佳时开口，“老板，来几道菜，你看着炒。”

老板抬头，脸上还是一样的笑容，“好嘞两个人是吧，有什么忌口。”

“少辣少盐，不要蒜不要内脏。”陈佳时说完看向许致远，“你呢。”

“没有忌口，”许致远回答。

“好勒，两位自己坐，”老板随手放下手机就进了后厨，很快就响起开火声。

陈佳时看了一眼，坐在了上次同样的位置，许致远拉开椅子坐在她对面。

“没想到居然是在这儿，”许致远说道。

“什么没想到，这儿怎么了，”陈佳时从桌上抽了张纸擦了一下桌面。

许致远笑了一声，“没想到我们再一次见面居然是在这样的小馆子里，就好像我们还是以前上高中时，放学后一群人抽签去哪家店里吃饭。”

“那个时候，就是这样的小店，一桌还坐不下，还要打赌谁买单。”

听着许致远的回忆，陈佳时没有什么感觉，她又不是只有高中才那样，大学时她也和朋友们去吃，还给外地朋友介绍好吃的馆子。

毕业之后，那些常吃的店有的扩大了店面，她时至今日都还在点着外卖。

回忆，一般只有许致远这样的人，在离开以后才会怀念。

见陈佳时没回答，许致远也收起笑容。

“你现在过得怎么样，”他问道。

前任见面必问问题，陈佳时在想要怎么回答，她和许致远没什么矛盾，也没闹到撕破脸皮的程度，现在还是合作商。

“还不错，工作顺利，生活顺心。”她说道，“你呢，还没来得及祝你新婚快乐。”

“你知道我结婚了?”许致远挑眉，“我还以为你会杜绝我的所有消息呢。”

“我一直生活在海市，我们初高中同学全是重叠的，我要杜绝你的消息，除非出国，”陈佳时淡淡说道，“不对，出国也不一定能杜绝，去哪儿都有可能遇见认识的人。”

“嘿，菜上来了，”老板笑呵呵的端着两盘菜出来，来到桌边时，他看着陈佳时，皱眉思考，“你是不是来过啊。”

陈佳时没想到老板还记得自己，她点头，“对，一个月前来过。”

“我就说你进来时有点眼熟，就是旁边这位是第一次来吧，好吃带朋友来吃是吧。”老板摸着自己的围裙说道。

“不是朋友，合作伙伴，不过确实是好吃，才推荐这儿。”陈佳时微笑着说。

一边拿着筷子的手一顿，许致远没想到她会那么果断的说出不是朋友，虽然他们的确已经不是了。

猝不及防听到，还是有些没预料到。

“哦哦哦，那两位吃好哦，”老板笑着说，又转身回了厨房去做下一道菜。

“尝尝，”陈佳时拿着筷子，忽略他刚才的迟疑，平静开口。

“嗡嗡嗡。”

许致远放下筷子，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看到来电显示时嘴角向上，“我接个电话。”

“请便。”陈佳时头也没抬。

许致远起身走出小店，在门口接了电话。

对于电话内容，陈佳时没有窥探的欲望，她低头吃着菜，老板的手艺确实很好。

自己的运气也好，两次都能遇到老板掌勺，她还记得上次那两位老人说老板只是偶尔来。

几分钟后，许致远打完电话回来，坐下时，他随口说道：“我妻子打来的。”

有些意外，陈佳时抬头看向他，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很正常的饭，在听到他妻子后，居然有些感觉怪异。

“你有告诉她是和谁吃饭吗？”她问。

许致远点点头，“说了，我和她在一起之前就告诉了她你的存在和我们的故事，她让我替她向你问好。”

他说的太坦荡，陈佳时反而觉得自己的怪异感更加强烈。

“那你也替我向她问好。”她说。

许致远自顾自说了起来。

“我和我妻子是两年前认识的，当时我工作处于最忙的时候，她没有因为我在约会上临时放鸽子就生气不理我，反而在下一次约会时做好了备选方案以防我又放鸽子。”

“后来我告诉她我有个谈了三年的前女友，那个时候我还没有完全放下，我本来以为她会骂我一顿，没想到她说她也是。”

“之后我们像朋友一样相处，我不可否认，我确实一点点的，对她心动了，之后，在一个合适的时机，我向她告白，她当时问我，心里还有前女友吗，我仔细思考后，回答，有，因为我没有患阿尔茨海默症，但那不是爱。”

“之后她笑了，然后接受了我，之后的事情说起来可能就俗套了，就像一般的爱情电影一样，我们相爱，求婚，结婚。”

“我想，这可能就是幸福。”

陈佳时静静听着，她脑海里绘制出画面，确实很像电影，自己坐在空无一人的电影院里，看着这部没有波澜转折的爱情电影。

“嗯，恭喜，”她由衷的祝福。

许致远放下筷子，看着她，“我说这些，不是为了炫耀，也没有什么负面的想法。”

停顿一下，他继续说道，“我只是想告诉你，我现在过得很幸福，同样的，佳时，我也希望你幸福。”

“无论怎么说，在成为恋人之前，我们当了七年的朋友，即使现在已经不是了，我也希望你能过得幸福，各种意义上的。”

之后，两人都没再说话，桌上陷入了沉默。

许致远说的是真话，陈佳时能听出来，他应该是真的这么希望。

可是她不需要他的祝福，在四年前，打开那个小公寓门之前，她都以为她的未来里会是他。

即使他们的感情不是因为被他人介入导致的覆灭，可结果是一样的，这没什么区别。

坐在一张桌子上吃饭，但也只能到这儿了，不会再有其他。

今天过后，他们或许不会再见面，她没有和已婚前任当朋友的癖好，她相信对方也是。

厨房里火炉的声音消失，老板端着最后的菜走出来，“够了哈，两个人。”

见他们不说话，老板问陈佳时，"上次和你来那个小伙子这次怎么没来啊。"

“他有工作，来不了，”陈佳时回答。

“哦哦哦，我当时还以为你们是男女朋友呢，”老板刷着视频突然说了一句。

陈佳时捏紧手里的筷子，“不是，是我朋友。”

安静吃饭的许致远没问那个人是谁，但他大概猜到了。

许久，吃得差不多了。

“所以，”陈佳时突然开口，“你刚才说那些是为了给那段关系一个告别吗。”

因为当时离开没有人给过对方解释，年轻的两个人默契的断联，所以现在要来给一个晚到的告别。

“你要这么理解，其实也可以，”许致远看着她，“我吃得差不多了，今天就不当绅士了，我先走了，得去接我妻子，她没办国内驾照。”

站起身后，他又说了一句，“你回去路上小心。”

陈佳时放下筷子，笑着看他，“好的，再见。”

问了老板价格，许致远付了钱，“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