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好奇的目光里，陈佳时只是问何旭安排时没有想过可能会有人因为堵车卡在路上吗，她今天差一点就要迟到。

何旭面上没有表情，但语气轻快，“因为只有你这么晚才出发，现在你能看见这些人，有几个今天直接没有去展会现场。”

在没人看得见的桌下，他从西服口袋里掏出一张折了几折的纸，递给她。

“这是什么？”陈佳时轻声问道。

两人对面，何父叫了何旭的名字，在起身瞬间，他用只有她能听见的声音说道：“自己看。”

站起来的何旭很高，陈佳时抬头看了一眼，又低下头。

她确实饿了，累了一天，只吃了早饭。

面前是一小盅炖煮许久的佛跳墙，罐子保温效果很好，服务员送上来许久还有些烫，她用汤匙小口小口的喝。

食材混合着汤冲散了饥饿，她低着头听着何旭侃侃而谈。

本来想在这张桌上安静吃完一顿饭的陈佳时突然听到有人用好奇调侃的语气问她是谁。

放下筷子，她用旁边的餐巾纸擦了一下嘴角，抬起头来。

“大家这几天应该都喝过展会现场的咖啡了吧，说不定还吃过甜品，”何旭或许在安排座位时就预料到话题会被引到她身上。

他用冷静平缓的语气介绍陈佳时：“这位就是我们此次展会茶歇供应商，雨歌的创始人。”

停顿两秒，又继续说道：“也是我的多年好友，陈佳时。”

现在在这张桌上的人，除了纯粹是大型企业老板以外，也有何父多年来的生意伙伴。

所以看待何旭，除了从生意人角度，有些也以长辈角度来看待。

在发现陈佳时的座位安排后他们有好奇，但绝无恶意。

“喝过啊，”有人接话，“虽然我不懂咖啡，但我太太懂，昨天我带我太太和小孩来，她喝过之后还夸说豆子什么用得好。”

看着对方笑着的脸，陈佳时也回以笑容：“匆忙没有招待好，后面我给贵夫人送一些豆子，您也可以带她们到雨歌店里来喝下午茶。”

之后桌上其他人也说不能厚此薄彼，陈佳时一一应下。

说是饭局，但大家总是抱着各种心思，对于和这个行业没有什么交集的陈佳时，在后面桌上话题转换后就低头安静吃饭。

“明天我把他们的地址和联系方式给你，”他们终于放过何旭，让他安心吃饭。

看时间太晚，陈佳时不想吃的太油腻，她拨弄着碗里的小青菜，漫不经心回答，“嗯，谢谢。”

后面直到饭局结束，陈佳时和何旭只偶尔聊几句。

她不想再不明不白承受其他人的猜忌，哪怕里面没有恶意。

厅里众人开始陆陆续续离开，他们这桌只剩何父和几个他的好友。

陈佳时看了下时间，她也打算离开。

在她起身和何父道别后，何旭站起来，“我送送你。”

在何父何母的目光里，她没有拒绝，答应了。

两人穿过人群走出宴会厅。

过道光线没有宴会厅明亮，他们在电梯口等电梯。

电梯门擦得一尘不染，可以完整映出两人身影，但中间被一条线分开。

“叮。”

陈佳时先一步迈入电梯，然后转身，何旭进来后伸手按楼层键。

电梯开始下行，陈佳时微微侧头看向身侧，在同样光洁的镜面墙下，他们之间再没有隔阂。

转回头，她看向地面，忽视面前镜子里何旭的目光。

楼层不高，很快就到了负一层，还是陈佳时先走出电梯。

本应沉寂的地下停车场，因为散席，一下子热闹起来，各种车辆的引擎声，人声，混杂在一起。

她来的晚，车停的位置深，走着走着，身边声音逐渐小下去。

脚步停下，她站在车前，抬头看向何旭：“到了，谢谢，你赶紧回去吧。”

这一路走来，两人没说话，气氛沉默的可怕。

何旭脸上看不出情绪，在听见她的话后没有离开，低头看着她。

一时间，又安静下来。

许久，他开口，“你赶我？”

陈佳时皱眉，她是这个意思吗？

“你不回去是让你爸处理后面的事情吗？”她回答道。

“你是不是不开心，”何旭从在宴会厅看到她第一眼，就这么觉得，哪怕她在笑着，他也这么觉得。

“没有，”陈佳时给出一个笑，“我就是这几天有点累。”

“你回去吧，我先走了，”陈佳时退后一步拉远距离，她看向何旭时抬头角度可以放低一点，“还没来得及说，恭喜你办展成功。下次见。”

何旭想挽留，但他没有理由。

“路上注意安全，到家和我说一声。”他只能看着她的背影说。

“再见。”

陈佳时没有犹豫，转身走到驾驶座车门，拉开车门上车。

车辆开出停车位出去时，何旭退后几步让开位置，看着她的车离开。

她连车窗都没放下来，他只能隔着黑色的玻璃看到她消失的侧脸。

车开出地下停车场上了主干道，陈佳时放下车窗。

她刚才差一点就要憋不住问他为什么要那样安排座位，就算他不知道位置的意义，那他负责这件事的员工呢，酒店工作人员呢。

作为服务行业，她清楚的知道，安排位置时，全由主办方给的信息。

这一环里，一定有一个错了，才会造成今天的局面，她以一个普通友人的身份，坐在代表爱人的位置上。

她害怕问出后，何旭会用疑惑的眼神看向她，说他不知道。

所以回到家后，她没有发去消息，洗漱睡觉后，也就错过了他发来的消息。

第二天早上九点，陈佳时睁开眼睛，从床头柜摸来手机，打开一看，好几条消息。

除了半夜不睡觉给她说八卦的虞灵外，还有何旭的。

她点开最新的一个聊天框，是一个文件，打开全是昨天桌上那几个要咖啡豆的大佬的地址和联系方式。

数下来，发现除了要的人员信息以外，没有要的也在里面。

大致扫了一眼，她点击转发，给A15发过去，告诉她们按名单上的，每一个人寄一份咖啡豆和茶叶。

叉掉文件，输入谢谢。

退出。

翻了个身，把枕头扯过来压在胸下垫着，她趴着点开虞灵的对话框，看她发来的八卦。

看完对此发表一下意见，她收起手机，伸直双手拉伸。

突然她想起昨天晚上何旭给她的纸条，她翻身爬起找出包，从里面翻出那张折了几折的纸。

上面是几个海市企业的联系方式，末端手写着一句话。

这几家和我说想约固定企业茶歇，让我转达。

还以为是什么特殊的信息，居然是工作，陈佳时木着脸拍照发给A15，然后随手把纸条塞回包里。

接下里，她可以获得一段短暂的休闲时间。

接下里一个星期，她确实很轻松，每天睡到自然醒，随机在某个下午和虞灵约个饭，饭后去三林小酌。

偶尔去A15看看新店选址策划案和其他工作。

而另一边在展会结束接了很多订单忙的不可开交的何旭也很少和她联系。

因为心里别扭，她也不想去思考，所以他们几乎断联。

周二的早上，陈佳时做了个三明治，倒了一杯冰牛奶，坐在餐桌吃着早餐。

左手拿三明治，右手拿手机，刷着热点视频。

通知栏跳出消息，她点开，是一份新的新店选址策划案。

海市下午茶市场和甜品市场已经趋近饱和，她准备向外寻求市场。

所以新店的位置，定在了海市周边几个城市，如果顺利，再逐渐向外辐射。

甜品是一种很神奇的东西，从古至今，无论是老式糕点还是西方传进来的西点，都很难会受到地域的限制。

就像有人会争豆腐脑吃甜吃咸吃辣，但不会有人争提拉米苏和绿豆糕吃甜吃咸。

只要味道好，就会俘获食客的心。

这次选址的选项里，有三个城市，但最终只会有一个入选，而这家店，就是先遣兵，去试探市场。

但没有人希望它失败，所以陈佳时很谨慎，从第六家在海市的雨歌开业后，她就已经在准备挑选新店的城市。

这三座城市，已经是她和员工淘汰后剩下的，而现在，要继续淘汰，直到只有一个选项胜出。

其实她心里已经有了偏向。

和海市接壤的江市，这座城市有个很大的特点，就是有一个被很多人熟知且认可的称号，“美食荒漠。”

总有人调侃无论什么东西到了江市都会变得难吃，哪怕是出自同一个厨子之手。

陈佳时对江市并不陌生，这也是她倾向于此的原因之一，熟悉，就有容错率。

而且因为离得近，前期的主要产品可以从海市配送，能最大程度保留产品的口味。

不过她没有立即决定，因为现在雨歌不是小作坊了，开新店如果失败会造成很大的损失，任何小失败都有可能造成蝴蝶效应，她还有上百个员工要负责。

吃好饭，她把脏碗放进洗碗机。

换好衣服化了简单的妆容，拿起车钥匙去了A15。

她卡着时间，到达时刚好是下午开始上班的时间。

员工见她进来，拿着策划案来到她面前。

“去投影仪那吧。”陈佳时对她说道。

雨歌结构清晰，办公室每个部门人员大概就两到三人，所以没有特意开设封闭式小型会议室，只在靠墙地方拉了一快区域出来。

员工把文件投射到投影仪上，把每一个城市的利弊点及中心商业区做比较。

陈佳时拉了凳子坐着看，时不时和员工讨论，因为离办公区不远，其他员工有意见也会提出来。

综合意见后，最终还是定在了江市，接下来，就是对地址进行考察。

一但确定，后续流程很快，大概一月内，新店就会在江市开起来。

而这个考察的人，就是雨歌老板，陈佳时。

只有她有丰富的时间和挑选地点的经验，从前六家现在生意红火的分店可以肯定。

距离快下班时，陈佳时在电脑上看江市的帖子，研究江市顾客群体喜好，顺便看看对家们的情况。

“嗡。”手机震动。

陈佳时拿过手机，何旭发来的，时隔庆功会后一个多星期，约她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