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迎你大爷。

我朝天花板上的摄像头比出一个国际友好手势，一步跨了进去。

穿过安全门，走过空荡荡的长廊，可以看到一面有着把手和密码锁的、像是银行金库大门一样的金属壁。那上面轮（我不理解）盘式的机械锁是老旧的古铜色，很大只，也很干净，可以看出定期清理的痕迹。锁的密码是一串十二位的数字，自卡塞尔计划被封存之后便没有再周期性替换，而是保留着我离开时那一天的版本。其实继续替换也没有关系，毕竟密码这东西，只要有人知道，对我来说就不是秘密，最多不过是费些心思或者力气罢了。

“5486……0423……9175……”默念着密码，我伸手去拨那轮（不理解）盘。虽然看不太出来，但这机械锁确实是有些年头了，稍稍用力拨动，就会发出一阵令人牙酸的滞涩声响，听得我浑身难受，哪儿哪儿都不对劲。

这就是所谓“伤心的大锁”吧。

有点怪，不管了。

输完密码，我后退半步站好，厚重的大门里响起齿轮滚动的咯吱声，随即咔哒一声，十二条锁舌同时被抽出，金属门缓缓开启，一缕熟悉的味道便从缝隙中飘散出来，令我不由得心下一沉。

是福尔马林——这家伙居然还是没有处理掉他那些反人类且没品的实验成果。这么喜欢甲醛腌肉的话干脆把自己也泡进玻璃罐子里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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背部生出蜻蜓翼翅的双头巨蛇，拥有青灰色鳞片与利爪的“白兔”，被自身疯狂生长的肋骨刺穿胸膛的虎，人身蛇尾、骨刺嶙峋的“人类”，各在各的罐子里面栩栩如生。

还有一个沉睡在房间中央巨大玻璃罐子里的男孩。

我缓步上前，仰头去看他。

男孩看起来不过四五岁，悬浮在无色透明的液体中，像一只铂金色的水母，那头和阿玛格纳克无异的长发是伞盖，苍白细瘦的身躯是水母的触手，大家一起飘飘荡荡，随着男孩的呼吸频率轻盈地起伏。

我能听见他缓慢而有力的心跳，很显然，他还活着，至于罐子里的液体，应该是营养液一类的东西。所以，这是阿玛格纳克的私生子吗？

难得的八卦之心让我忍不住在记忆中搜寻眼前这个孩子最有可能的倒霉亲妈人选，随手拊上冰凉的玻璃表面，却看到了男孩骤然睁开的双眼。

是岩浆般的赤金色。

他张开淡色的嘴唇，发出无声的嘶吼，开裂到脸颊的嘴角和那一口嶙峋的利齿让他原本乖巧漂亮的脸蛋看起来如魔鬼般狰狞可怖。苍白的手臂之上，青灰色的鳞片和尖锐的骨刺刺破幼嫩的皮肤，将透明的溶液染上几缕淡红。

男孩就这样变成了一个怪物。

掌下温度骤降，我反手以指节将玻璃扣碎，随即向后跳开两步，以免被落下来的玻璃渣子和冰水混合物联手袭击。男孩就没那么好运了，被那些东西噼里啪啦的浇了一身，没有被鳞片覆盖的皮肤顿时鲜血淋漓。但他并不在意这个，甚至没有发出一声痛呼，而是毫无防备的站在那里，铂金色的长发湿漉漉地黏在身上，熔金似的眸子透出清澈的迷茫，像一只刚刚睁开眼睛学会站立的幼猫。

尽管这猫怕是能挠死所有接近它的人类——该说不愧是擅长作死的人类吗，居然还是用基因工程造出了混血种这种麻烦的东西。

曾经，人类将同族的女性献给了龙类的君主，经由交（乐）媾的行为，诞下拥有龙类力量的胎儿，然后杀死血统不稳定的怪物，留下稳定的后代进行逐代杂交，直到获得稳定的血统与力量，这便是混血种的历史。然而，绝大多数的人类女性无法承受胎儿的力量，等待她们的，几乎只有被腹中胎儿的利爪破开子宫强行诞生这唯一的一条路。不知道眼前这个孩子的“母亲”，是否也是这样的死法？

“你……是……”男孩用生涩的日语同我搭话，金色的眼瞳逐渐熄灭，化为同我一样的琥珀色，怪物的模样也一点点地从他的身体上褪去，露出苍白而光滑的皮肤，有鲜红的血珠从他的指尖滴落，砸进满地晶莹剔透的碎片里。

“我不是。”我并没有听他说话的兴趣，于是打断他，将视线投向房间角落里敞开的的暗门。

“滚出来，阿玛格纳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