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一前一后，穿过西小门，就到了一条热闹的商业街。

没走几步，林凡转进了一家面馆，李逸霖在门口拉住了林凡皱着眉说到：“啊，在这里啊？我请客，咱们找一个好一点的地方吧。”

林凡回头看了李逸霖一眼，面无表情地说：“饿了，就这儿。”

李逸霖知道自己也没有选择的余地，就跟着林凡进了店。蟹脚面一端上来，林凡就开吃了，他真的是饿了。店里没什么人，但是暖气开得很足，李逸霖冻僵的手也缓了过来，他低头看着眼前的面没有动嘴，拿着筷子在里面拨来拨去，心里想着从哪里开始说起。林凡吃得呼哧呼哧的，一声声传入李逸霖的耳朵。李逸霖抬起头，看着眼前的人笑了——林凡两个嘴角都沾了黄色的酱汁。他抽了两张纸，伸手就准备替林凡擦，但是伸到半程意识到不合适，便开口说：“怎么还和以前一样。擦一擦。”

林凡抬眼看了一下，接过纸，边擦边说：“说吧，我吃完懒得听了。”

“我爸去年六月份走了。”李逸霖继续拨弄着碗里的面。

林凡听到这一句，心里咯噔了一下，放下筷子抬头看着李逸霖的眼睛，满是震惊。林凡是见过李瑞安的，一个微胖的商人，西装笔挺，满身烟味，看着特有精神。林凡每次去李家玩，李瑞安都要李逸霖跟林凡好好学一学。

“是肝癌，”李逸霖继续说到：“做生意嘛，少不了酒局应酬，经常喝到不省人事，秘书送回来的时候，我们三个人都要费老大劲儿才能扶着到楼上。有几次，刚一进门，他就开始吐血。其实高三那年就已经是晚期，又拖了三年，也算是奇迹。”说着李逸霖苦笑了一下。

“但是为了不影响我高考，他们一直瞒着我不说。也是，我这么爱胡思乱想的一个人，知道的事越多，心态越差。如果不是过年的时候我偷偷在他包里翻压岁钱，发现了诊断报告，我会一直被蒙在鼓里吧。

“当时我觉得，天都要塌了。你可能不信，我那时想的是，如果老爸不在了，我会不会变成穷小子，你会不会不要我了。”

林凡本来是靠着椅背，看着李逸霖说起这些，听到这里，他视线向旁边瞟了瞟，发出了轻微的“咳咳”声：“所以你决定先甩了我。”

“你先听我说。”李逸霖眼神严肃地盯着林凡。

“很快，我爸的身体恶化，只能住进医院。年初那段时间，好几个老员工提着礼品上门，跟我妈委婉地说要离职。为了稳定人心，我妈亲自上阵，重新接掌公司业务，才让一切都重回正轨。我看着她在公司和医院两头跑，一个月内，白发都长了好多。她让我什么都不要管，安心准备高考。可是，我真的忍不住要去想乱七八糟的东西。我害怕老爸没了以后，我妈一个人孤孤单单的，我怕她也累出毛病。我以后就是他唯一的依靠了，不能离经叛道随性而为，不然她一定会崩溃的。”

“你以为去交女朋友就是走在正道上吗？”林凡打断他。

“对不起，林凡，我那时候不该在寝室对你说‘我只是好奇，和你玩玩而已’那种话。是我懦弱胆小了，我不知道要怎么面对突如其来的一切和不知所措的未来。”

林凡望着李逸霖，半晌没说话，他看到有东西在对面的眼睛里打转。店里的人依然不多，后厨的师傅也坐着玩起了手机。玻璃门外，纷纷扬扬的雨穿过五光十色的灯牌，闪烁着缓缓落下，片刻没有要停的意思。“你不用给我道歉，你该给那几个我不认识的女生道歉。你也没有懦弱，至少对我，你很强硬。你只是选择了也许更靠近家庭的那一边。那个掉下楼的热水瓶，“砰”地像一个惊雷，震醒了还在沉睡的我。所以我也做了选择。”

李逸霖双手握着放在桌上，身体朝林凡倾了倾，说到：“我很后怕，幸好我的那些话没有影响到你备考。”“倒也不必自信你的言语威力，我向来绝情，轻重缓急我还是拎得清。”林凡拿起桌上的水喝了一口，片刻之后若无其事地说到：“陈阿姨身体还好吗？”他记忆中，李逸霖的妈妈是个温柔又能干的女人，颇有风姿。

李逸霖没想到林凡突然话锋一转，点着头回到：“挺好的，她身体比我爸好太多了。也就那年很忙，现在找了新的经理，轻松很多了。”

“那就好，多回去陪陪她。”林凡又喝了一口水。两人就这么坐着，一时间似乎没什么话了。

“你的面冷了，”还是林凡打破了沉默，说完朝后厨的师傅喊了一声：“师傅，帮我加热一下这碗面可以吗？”说着把面递了过去。

李逸霖今天的话，就像是一把手术刀，在他心底划出了一道裂缝，积压已久的愤恨倾泻而出，将这个裂缝撕扯得更大，他不知道要多久才能彻底弥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