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琪，起来，起来。”

早上七点，陆琪正在睡梦中遨游太虚，上天入地，古今来回穿梭，没想到一阵拍打被子的振动将他从美梦中拉了回来。他皱着眉睁开眼，缓缓转过身就看到了靠在床边的半个头，不用猜就是林凡了。今日是立冬，气温比以往更低了一点。虽然寝室有空调护体，奈何南方的湿冷冬天，离开被子的保护简直是自虐。除非有早课，陆琪向来是要睡到太阳从阳台照进寝室才会起床。

“快起来，去跑步，夏练三九，冬练三伏。”林凡继续推搡着陆琪懒洋洋的身体。陆琪伸出手一把推开林凡的头，说到：“是夏练三伏，冬练三九。笨！”说完拉起被子盖住头，不想听林凡再唠叨。没想到林凡几步踏上了梯子，直接把陆琪的被子拉开了一大半，陆琪穿着秋衣的瘦小身板瞬间暴露在外。“再不锻炼你今年体侧又不达标，到时候我可没法再给你替跑了。引体向上三个你都做不到，是不是个男人。”大一的体侧，陆琪苦苦哀求，又答应林凡请他吃一周食堂二楼的自助，林凡才勉强答应帮他。男生一千米都是十几个人混在一起跑，老师也没法认真确认谁是谁，代跑自然没有问题。但是大二增加了引体向上，这种单人一个个做的项目，瞒不过围观的同学和相熟的老师。

陆琪从林凡手里抢过被子，把自己紧紧包裹住才慢慢坐起来，闭着眼睛迷迷糊糊地说：“你到时候就说自己感冒了，戴个口罩去，反正我俩长得像，没人认得出来的。”陆琪总是能想出一些馊主意，说完他转过头，对林凡眨了一下眼。林凡跳下梯子，一屁股坐在陆琪的椅子上说到：“滚你的吧，能不能盼我一点好。”

陆琪和林凡来来回回几句话，自己倒也清醒了，于是打着哈欠趴到床边，探出头望着下面的林凡，伸出手说：“那就请凡哥哥帮忙把运动服和冲锋衣拿给我。”林凡做了一个呕的表情，打开陆琪的衣柜，在靠里的位置找到衣服，递给了陆琪。又说到：“颜汐知道你这个人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吗，衣柜乱七八糟的也不收拾一下。”

“嘿，巧了，她就喜欢我邋遢。”陆琪接过衣服，边脱秋衣边说到。陆琪其实只是被那黑色的内衣衬托起来看着瘦弱，但是脱下衣服还是有锻炼的痕迹。林凡嘁了一声，继续坐在床下的书桌旁，等陆琪收拾好。相比于陆琪的衣柜，他的书桌还算是整洁的。前面的三格架子上，最上面码着几本小说，依次看过去，有《半生缘》，《围城》，《十八岁给我一个姑娘》，《孽子》，《山楂树之恋》，《城堡》。这人真的什么都看。林凡心里这么想着。第二层伸手可够的地方，放的是《微积分》，《机械原理》，《热力学》这些常用的专业书。最下层是颜汐送给陆琪的魔卡小樱人偶，放了一整排。林凡实在想不明白，陆琪居然还喜欢这个。格架下方的墙面上，陆琪放了一块金属格网，挂着和颜汐在旅游时拍的照片。

陆琪洗漱的时候，宿舍的其他三个人也醒了。陈毓卿先坐了起来，他的床靠着阳台，一眼就看到宿舍门口陆琪的座位上坐着林凡。

“凡哥，又来了，我说你干脆就长在我们624算了，就委屈你和陆琪挤一挤，不行的话和郭子挤一挤也成，他瘦。”

实在是因为林凡来得太勤了，陈毓卿每次见到林凡必然是要和他插科打诨一番的，不是调侃说要他搬过来，就是说要把陆琪送到626去，只要把626的齐神换过来就成。机动学院这一级四百多人，齐敏然年级第一，陆琪第二，换过去自然不会亏本。

“那不行，你们这群菜鸡，倒不如让李荆大神过来好好教教你们打辅助。”林凡有时候会这样笑着回到。李荆常和林凡在寝室斗嘴，林凡倒也不怕一直拿他做文章。

“爸爸真是白养了你们这群不孝子，平时作业给你们少抄了吗，天天吃着碗里的望着锅里的。”陆琪刷着牙从阳台的玻璃门伸出头对陈毓卿啐道。他们寝室这几个人，每日间的互损是家常便饭。郭皓杰笑到：“读书人的事，怎么能叫抄呢，那是借鉴，借鉴！”斜对床的李莳抬起头，附和地笑了，顺便问林凡郑庭昊起来没，他准备和郑庭昊去VOX酒吧谈圣诞的乐队演出。林凡答完话，不忘叫李莳到时候也给自己一张票。说话间陆琪已经整理完毕，看了看表，刚七点半，现在出去勉强算得上是晨练了。他收拾好东西分别拍了拍郭皓杰和李莳的被子让他们赶紧起来复习，马上要考四级了。走到陈毓卿床边时想到这胖子早就裸考650过了，便挥手让林凡起来准备下楼。林凡想起来社团联合会年度考核的事，提醒陈毓卿早点把英语协会的年度报告交上去，别跟他前任一样拖到最后一天。

“你们仨不孝子就继续睡吧，我们出去锻炼了。”陆琪说完勾着林凡的肩出门去了。

在楼下，宿管姚阿姨泡着一杯热茶，桌子底下还塞着一个小取暖器，将她的脸照得通红。姚阿姨看见陆琪，让他帮忙把对面黑板旁边的日历撕一下。

“好嘞，今天是9号吧，2011年12月9号，ok。”陆琪看着林凡说了句，然后把撕下来的那张从值班室窗口塞进去。

“哟，姚阿姨，刚立冬您就烤上了啊。”林凡就佩服陆琪这一点，除了年纪相仿的女生，跟谁都热络得起来。姚阿姨撇了陆琪一眼，撅着个嘴说到：“阿姨老了，哪像你们年轻人大冷天毛衣也不穿，跑出去浪荡。”

“哪里的话，阿姨您这脸红润有光，比那些二十岁的小姑娘没得差呢。”陆琪靠在的窗台上，撑着手耸着肩说到。姚阿姨听得这话语带调侃，便故意拉下脸，作势挥手要把陆琪打出去。

“哪里的混小子，玩笑开到长辈头上了，没一点规矩。”

陆琪见她的手已经伸过来了，便双手用力，将自己推离了窗口，连声说着饶命。随即右手一搂林凡的肩，边笑边迈着大步走出门去。倒还是听得姚阿姨在背后咕囔：“你俩跑完步赶紧回来，大冷天回了汗别冻感冒了。”

寝室离操场并不远，过一个食堂的小广场，再穿过一排高耸的梧桐树就到了。初升的太阳从林间投影下点点斑驳，连着那斑驳的，是在稀薄的晨雾中一条条的光晕。这座五十年代特色的校园逐渐苏醒过来了，晨光将金色的帷幔铺展开来，挂在大理石灰的建筑墙壁上。路上快步疾行的是要去上早八课的学生，踩着落在地上的枯黄梧桐叶发出吃吃的响声。远远近近是自行车的铃铛声，抑扬顿挫是树下背单词的人声，各种声线混杂，构成一如既往的晨间景象。陆琪本来想着跑两圈就回寝室洗澡，却被林凡拉着足足跑完七圈才歇下来。到终点的时候，陆琪差点没低血糖。他躺在塑胶草坪上，气喘吁吁的。

“起来走一走，地上凉，躺着容易晕。”林凡踢着陆琪的脚说到。

林凡弯腰准备拉他起来，陆琪是怎么也不想起来了。他直觉浑身没什么力气，跟瘫了似的，嘴里还嘟囔着：“就你偏要跑这么多圈，一会你得给我买早餐，还有颜汐的份。”

突然陆琪的手机响了，他点开小企鹅愣了一下，手机应声落地。林凡看到那是颜汐的对话框，八个大字清晰异常：“我累了，我们分手吧。”

陆琪两眼望着天空，正好有一驾飞机从头顶划过，拉出一条闪着金光的气流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