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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第 3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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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又下了一整夜,破晓才见阳光。玻璃窗上挂着水珠,摇摇晃晃吹到远方。

姬煜翔起了个大早,掰着指头等白皓月起床挑衣服。

白皓月为他选了件素净的短袖和宽松的牛仔长裤,脚上配了双同色德训鞋。自己则挑了件纯白色短西装。

姬煜翔捏住衣角,嫌弃地丢到一边:“这可是你的毕业舞会啊,也太不正式了吧。”

白皓月蹙眉道:“我怕你穿西装不舒服。”

姬煜翔倒在沙发上:“这种时刻一辈子能有几次,把我捆成粽子我也乐意。”

白皓月小鹿般的眼睛闪烁了两下,从柜子里取出一套崭新的纯黑色西装。姬煜翔试着套上,剪裁完美,看得出是为他量身定做的。

“原来你早就准备好了。”姬煜翔笑言:“刚刚还装模作样的。”

“这是姐姐给你定的。”

姬煜翔疑惑:“她怎么知道我要用?”

“她每年都准备。”

“我怎么没听说过?”

姬煜翔胸口有些闷,他系上领带,对着镜子摆出一张笑脸。回头问白皓月:“好看吗?”

白皓月点点头。

黑牌林肯早已等候多时,姬煜翔与白皓月紧赶慢赶上了车。

他们今天的行程很紧,先去吃个午饭,再去做头发,几番折腾下来已到了晚上。

姬煜翔倚着车窗,熟悉的街景匆匆略过,没想到一年竟如此快的结束了。

“今晚要代表学生发言。”白皓月从身后掏出一枚胸针,送到姬煜翔手中:“帮我戴上。”

姬煜翔胸口一热,脖子也随之红了,他轻咳了两声,躬下身子,为他抚去衬衣上的褶皱,将胸针别在学生会副主席胸口。

白皓月用指腹戳了戳弯月的尖角,小声说:“我发言的时候,你不能打瞌睡。”

姬煜翔扁着嘴:“那你说短点儿。”

还不到时间,一中校门口已豪车云集,各家公子小姐换上礼服竟都有了几分精英像。

毕业舞会在大礼堂举行,不仅邀请了国际部毕业生,还采取bonus one的形式,允许每位毕业生邀一位亲友入场。

白皓月提前去后台准备发言,姬煜翔是跟他来的,比别人早入场,百无聊赖地靠着餐桌,拍了几条小视频发到群里,于鹏和常启停立刻捧场,三个人叽叽喳喳聊了起来。

突然,一只大手按住了他的肩膀,姬煜翔猛地回头,邵厉正站在他身后。

“你怎么进来的?”姬煜翔一脸疑惑:“别和我说你是聂丞枫的bonus one。”

邵厉下巴高扬:“不行吗?”

姬煜翔惊愕道:“他爸妈不来吗?”

邵厉得意地插起腰:“看出谁重要来了吧。”

外场逐渐聚满了人,互相打着招呼。

名气大的国际学校往往人际关系复杂,很多学生还没入校已经在父母的饭局上打过照面。今天逮到机会,平时能见到着、见不着的欢聚一堂,从下车就开始寒暄。

姬煜翔和邵厉的桌子在会场里侧,靠近窗子,暂时听不见太多噪音。俩人一人一部手机,明明面对着面,却用群聊交流。逐渐有人入场,坐到离他们不远的地方,俩人倒是极默契得头也不抬。

入口处忽然传来一阵骚动,随后隔壁几张桌子也窃窃私语。

姬煜翔被吵得心烦,屏幕一关,邵厉瞄了他一眼,两人齐刷刷往入口看。

白皓瑾踩着红底高跟鞋,一副黑超搭配白西装,走路带风。

场内光源稀疏,她摘掉黑超别在领口,甩了甩浓发,清冷的眼、高挺的鼻梁,一路不与人打招呼,冰雕似的美人。

她环视一圈,径直走向姬煜翔,极自然地坐下。

姬煜翔坐在她身边,反倒有些不自然:“妈,你怎么来了?”

白皓瑾打量着他:“又惹事儿了?这么害怕。”

姬煜翔急忙道:“哪敢啊!”

邵厉在一旁憋笑,姬煜翔瞪了他一眼,在餐桌下给了他一脚。

人进来的差不多了,他们的桌上也陆续坐满了人。

说话不方便了,姬煜翔又摸出手机刷段子。

灯光倏然暗下,国际部主任春风洋溢地上台。

姬煜翔抬眼扫了圈台下,孩子们有的埋头玩手机,有的仰头打瞌睡。

家长们比他们上心得多,时不时拍手叫好。连白皓瑾都靠着椅背,面无表情的鼓掌。

校长和教导主任相继念完冗长的演讲稿,邵厉突然从桌下踹了他一脚,姬煜翔猛然抬起头,果然是聂丞枫上台了。

每个年纪的人都有其特有的关注点,家长们见到个小孩上台,嘴上说着“看看人家孩子”,桌下已经翘起了二郎腿。

而学生们根本不用爸妈说,光听到他的名字已经撂下手机,尤其是女孩子。

姬煜翔咬牙咒骂着邵厉害他找不到刚刚那条段子了。反被对方倒打一耙,狠狠瞪了回来:“好好听着。”

姬煜翔无奈,举着叉子发愣,余光一扫,正巧望见幕帘里的白皓月。

从姬煜翔的角度正好能看见他手里的演讲稿和露出一半的身子,他时而低头看一眼稿,扫一眼立刻盯着天花板小声念叨。

Anderson & Sheppard的纯白bespoke,衬衫是适合春夏的薄料子。贴身的剪裁削弱了清瘦感,藏在幕布里更显挺拔。

白皓瑾敲了敲他的大腿,紧皱着眉头,说:“我说什么来着,定西装还是得请萨维尔的裁缝,你看看你这肩都快到脖子上了,哪有小月的好看。”

姬煜翔恍然回神,眨巴着眼睛:“我觉得够合身了。再说要不是这种场合,我一辈子也不穿这破东西。”

脚踝被狠狠踢了一脚,白皓瑾剜了他一眼:“怎么生出你这么个不识货的。”

她叹了口气:“算了,等衣服做出来,你又长个了。”她掐了把姬煜翔的大腿,“你等大学毕业了,必须去趟伦敦做套像样的衣服。”

姬煜翔龇着牙求饶:“成成成,有人看着呢!”

白皓瑾环顾四周,悻悻然松开姬煜翔,重新戴上黑超。

前面主任和校长讲话严重超时,聂丞枫只讲了两三分钟,为后面的人留足时间。

“后面的人”款步上台,定在舞台中央,左手握住麦克风,袒露出左胸前的胸针,向台下望去。

学校的每次大型活动都会摄影留存,摄影师杵在摄像机后,扯了一嗓子:“看镜头。”

白皓月冲他笑了一下,目光还是不由的落到摄像机外,似乎在寻找什么。

不一会儿,他似乎找到了,冲会场里侧微微一笑,娓娓讲述起自己在学校三年的成长。

他们的距离太远,只能看到白皓月微微侧过来的头,而那角度又太细微,不能确定是否侧向他们。

姬煜翔斜眼瞥向母亲,白皓瑾挺直了腰杆,将食指偷偷探进黑超里,擦拭着眼角。

姬煜翔给母亲递了张纸巾,白皓瑾转过头,黑超遮住了她的眼睛。

姬煜翔想安慰安慰她,却又无从开口,只得又递了一盒纸巾。

他已经很久没回过家了,自从和白皓月在一起,他就对家和母亲产生了抵触,有时连正常聊天都觉得别扭。

白皓月讲的也不长,好像急着下台似的匆匆鞠躬作别,留下台下一片唏嘘。

“这是不是最后一次见他了呀。”

“太可惜了,本来还想着他和会长都去bos,我也去,以后还能见到呢。”

“是啊,人家留在国内了,少说四年都见不着喽。”

隔壁桌的几个女生大声八卦,听得姬煜翔瞄了白皓瑾好几次。

好在“太后”不在意这些,与刚下台的校长隔桌攀谈。

“感谢校长的邀请,让我们一家子都没错过小月的毕业礼。”

校长是位奔六的中年男人,说他是中年男人是因为他长得不显老,发量却已经“见顶”,还总爱以中年男人自居,让人分不清他是自嘲还是自夸。

“哪里的话,一切都是为了孩子。”

白皓瑾摘下墨镜,与校长握了握手:“多亏有您这样为孩子着想的教育工作者,小月才能顺利去普通班高考,不瞒您说,我一直想让他留在国内的。”

中年男人捧着圆肚腩大笑,又觉得有些失态,捂住半边嘴说:“还没祝贺白同学光荣毕业,我晚上定了个餐厅,不知您二位可否赏光。”说着,他突然想起旁边坐着的姬煜翔,轻咳了一声:“小翔要是没事的话,也一起来吧。”

姬煜翔最烦这种场合,但白家兄妹都去,自己也没理由推脱。

他转头冲邵厉小声嘟囔:“我要先走了,待会儿的舞会就不参加了。”

邵厉切着牛排,头也没抬,懒洋洋地说:“小心点儿,别让中年男人看出来。”

姬煜翔心头一紧,尴尬地应付了两声。

白皓瑾和中年男人先行一步,让姬煜翔留下来等白皓月。

其实他们不走也来得及,因为不到五分钟,白皓月就和聂丞枫一块从后台出来了,手里还捧着几束花。

邵厉立刻起身站到两人中间。

聂丞枫无奈地笑了笑,纵容他耍无赖。

姬煜翔也走上前,与白皓月耳语了几句,一同与另外两人告别。

临走前,聂丞枫叫住白皓月,好像在聊什么直播、项目的话题。姬煜翔听不懂,见两人不说了,急匆匆将人带走。

晚宴在CBD的五星级酒店,中年男人花不起这个钱,肯定是白皓瑾定的。

白皓月和姬煜翔先回公寓换掉领带和鞋,连赶两场宴会,二人都疲惫不堪。

白皓月靠在车后座闭目养神,姬煜翔撑着身子帮他揉太阳穴,手肘戳到一个硬邦邦的东西,他低头看了一眼,慢吞吞地说:“要不你还是把胸针摘了吧。”

白皓月掀起眼皮,垂眼看了胸针一会儿,淡淡地说:“摘下来领口会有压痕。”

姬煜翔想起邵厉的话:“那要是被人问起来……”

白皓月抬眸,眼神复杂:“你就这么害怕?”

姬煜翔心里一梗,久久说不出话。

白皓月抿着嘴唇,一双眼睛牢牢地锁在姬煜翔脸上,末了笑了一声:“外甥送我的生日礼物怎么不能戴了?”

姬煜翔喉头酸涩,说不上哪里不舒服,只觉得有一根丝缠在心上,怎么动都别扭。

白皓月什么都没说,顺了顺他的刘海儿,下车时还帮他推车门。

校长和白皓瑾也刚到不久,见到他们进来热络的招呼。

“小月,坐我边上来。”

白皓月听话地坐到白皓瑾旁边,姬煜翔坐到白皓瑾另一边,校长坐在对面,手肘杵在桌子上,双手叠在下巴前。

“小月真是我们一中之光,成绩好、又懂事,不知道家里怎么培养的。”

白皓瑾脸上堆着笑:“我们哪会培养,还是一中的教育好。”

姬煜翔感觉他妈说这句话的时候后腮帮都要咬碎了。

中年男人:“哈哈哈哈哈哈,以前还能听听,现在不行啦。”

白皓瑾:“哦?校长谦虚了。”

中年男人瞄了眼白皓瑾,苦笑道:“为了办这个国际部,普通部的老师一直有怨言,说国际部活动多,经常跑到普通部去,耽误人家学习。”

说着,他怒拍了一下大腿:“我就说了,不可能!我们国际部的学生都是好孩子。他们不听,非要找我来闹,我也没办法。”

白皓瑾本来攥着的手忽而松了,语气也比刚刚放松:“普通部的老师们也是出于好心,或者您看有什么我能帮的上忙的?”

校长立刻掏出惯用的油腻的笑:“不瞒您说,我们这个年纪的男人搞不懂那些弯弯绕绕,只能相信科技,我已经找了施工队,给楼道、走廊,甚至每个班都装上摄像头,以后出了事,不就知道是谁的责任了吗?”

姬煜翔:“……”

这两件事能被他联系到一起,还真是有点本事。

白皓瑾双手一合,笑道:“你说这不是巧了吗,我们公司刚采购了一批摄像头,还剩不少,留着也占仓库,不如做做好事。”

校长连连推脱:“那怎么好意思——”

“没什么不好意思。”白皓瑾瞥向姬煜翔:“这小月是毕业了,小翔不是还在嘛。他这孩子不听话,难管的很,装几个摄像头也能盯住他。”

中年男人一听这话,嘴角的笑都压不住了,冲着姬煜翔“小翔小翔”的叫了半天,把他都夸没边了,才想起这顿饭的主角来。

校长:“哎呦,小月,今天的菜是不是吃不惯啊,怎么不动筷子。”

被冷在一旁半天的白皓月一点也没生气,反倒被叫起来的时候嘴角沉了下:“吃得惯。”

中年男人自然不会注意到少年人的情绪变化,或者说他们根本不屑于关注。他举起高脚杯,斟了半杯葡萄酒:“这会成年了,能喝酒了,老师敬你一杯。”

姬煜翔:“……”

他早听说他们校长是野路子,没想到这么野。

在平京圈子里泡久了的人对上面人的忌讳大多了解,只要有白家人参与的饭局都会另备一份和当日酒水颜色相同的饮料,既不另类也不扫兴。

这才是中年人的稳妥。

而他们的校长显然泡的不够久,没摸清白家的情况,触了霉头。

姬煜翔和白皓月面面相觑,在这方面没什么经验,立刻叫服务生又驳了校长面子,只能求助白皓瑾。

两双灼灼的目光投来,白皓瑾轻笑了一声,接过酒杯,一饮而尽。

“姐!”

“妈!”

白皓瑾瞪了他们一眼,用纸巾轻拭着唇角,半似调笑道:“成年了也是小孩儿,哪喝得了?”

校长挺着肚子愣了片刻,旋即哈哈大笑:“是我唐突了,服务员,换果汁!”

这句话只有敬酒的人能说,其他人说了就是不礼貌。

但如果是他说,不仅礼貌,还显得体贴。

白皓月还得主动起身谢谢他,姬煜翔哪里受过这种气,一双手在桌子下攥紧成拳。

忽然,一只手从桌下覆上了他的手,没有用力,只是轻轻的握着。

那只手细而白,指节分明,手背上的血管在桌下昏暗的阴影中仍然清晰。

如果不是坐的远,姬煜翔甚至以为这是白皓月的手。他松开拳头,挤出一张笑脸,给母亲叫了碗粥。

果汁不是中年男人的爱好,但一桌只有他一个人喝酒又实在无趣。聊了一个多小时,目的也达到了,中年男人递了个眼神,一家三口就顺坡下驴,“依依不舍”地将他送上了车。

白皓瑾上一秒还踩着高跟鞋“哒哒”作响,下一秒就软在姬煜翔身上。

司机早早等在门口,姬煜翔和白皓月一人一条胳膊将人扶进后座,白皓瑾扶着额头,大约不胜酒力,微醺的面容透过暗淡街灯,别有一种冷丽之美。

她跟白皓月真是亲姐弟,连酒量也一模一样。

姬煜翔跟她挤在后座,手被她死死抓着,女人的指甲伸进包里,摸索了半天,拨了通电话:“去采购200个摄像头,走私账。”

说完,她像是完成了一件大事,按下车窗,任风将浓密的黑发吹乱。

可能是有风,姬煜翔眼睛有些酸。

在他的印象里,母亲一向说一不二,如今遇到了孩子的事,也要受委屈。

白皓瑾见他眼睛红红的,猜到他在想什么,冷不丁地说:“小翔,妈妈今天就给你上一课,这个世界上没有绝对的甲方和乙方,只要人家手里有你在乎的东西,就能驱使你。”

白皓瑾支着胳膊,使不上力,只能四处乱晃。一时也分不清究竟是醉是醒。

姬煜翔心里堵得难受,赌气似地说:“你不是也有他在乎的东西吗?”

“什么?摄像头?”白皓瑾噗嗤一笑,唇齿间漫出淡淡酒气:“摄像头能跟你们两个比吗?”

她眯着眼睛,细长的食指抵在姬煜翔脸上:“我唯一的儿子。”说完,又指向正前的椅背:“和唯一的弟弟。”

白皓月似乎也听到了,从前排转过身,正巧对上姬煜翔的脸。

两人隔着不到两米的距离,能看清彼此眼中复杂的情绪,那一瞬间,姬煜翔有种身体血液冻结的错觉。

没人愿意伤害一个高傲又脆弱的女人,何况还是他的母亲。

然而他们彼此都知道,他们已经这样做了。

白皓瑾的状态还算稳定,一路上没吐没闹。

张姨和郑宸早就等候在家,给白皓瑾测了血压和心跳,将人搀回卧室。

姬煜翔有日子没回来了,刚走的时候总想家,后来在外面住惯了也没那么想。

他以为是自己长大了,可以独自面对人生。

其实他还是个毛头小子,只是不敢想了。

过往的家的温馨如同一间巨大的牢笼,压得人难以喘息。

他深呼吸了几口,依旧通体不适。

门外突然传进两声叩门声,白皓月推开一道门缝,晃了晃手里的梨水。

姬煜翔抬头看了眼表,踌躇片刻,说:“要不我们出去走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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