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丽儿沉重地点头，她的卧底事业就是因为这么一个无厘头的原因中途夭折了。

“人类按出身将所有人分为三个等级，分别是贵族、平民、奴隶，地位由高到低，绝不允许任何人跨等级通婚。”

所以王子即使喜欢那时候的她，仍然不会娶她。

美人鱼们纷纷倒吸一口冷气。

果然，没见识过外面的离谱操作，都不知道自己家做得多么好，多么令人羡慕，就该让人类到她们美人鱼家里看看，长长见识才对。

莱安安抚道：“大家放心吧，人类的规则是人类的，在我们的国度中，我们的规则永不失效。”

大家想了想，还是选择相信莱安。

爱丽儿的教育工作渐入佳境，莱安得以从另一个角度看待人类社会，也觉得挺有趣的。

过了一段时间，爱丽儿能说的都说完了。

莱安就按人类的那一套写了个粗糙的剧本，给每个人安排上角色，让大家扮演，一开始常常有人笑场。

比如说，在吃饭时，大家都得努力把盘子里那一小块肉再细细切碎，然后用叉子叉起肉吃进嘴里。

美人鱼在这方面可就糙得多了，假如美人鱼吃的食物大小是十，那人类大概就是一吧。只有比较讲究的美人鱼，才会把食物处理好放进贝壳里再食用，不大讲究的那一拨直接撕掉食物就要原地开饭了。

不过不管是哪一拨，面对人类这个精细劲都是不太适应的。

这不，负责扮演管家的是长相文质彬彬的费舍尔，他如临大敌地看着餐盘里那一块小得可怜的肉，都不明白人类一餐就吃这么点东西怎么能饱腹，小心翼翼地用叉子叉住一块肉，然后屏住呼吸用刀去切，结果下一秒，直接把餐盘来了个分尸。

肉可怜地飞了出去，桌子都开了条缝。

努力了大半天，还不如不努力。

大家顿时爆笑如雷。

“管家，保持优雅啊哈哈哈！”

“还好我长得像下等人，做不了管家哈哈！”

他的一个同僚一边笑一边拍桌子，笑到全身发软，一个不留神直接掉到了桌底死活爬不起来。

费舍尔脸都黑了，“笑什么笑？很好笑吗？下课之后咱们海里见！”

众人的笑声顿时戛然而止。

费舍尔是队伍里有名的大力士，那条尾巴轻轻一抽，就能把一块大石头抽碎，大家可不想知道那尾巴抽在自己身上是什么效果，立即把这辈子最难过的事情都想了一遍。

莱安举杯挡住了笑容，直到费舍尔幽怨的眼神看了过来，他才严肃着脸说：“好了，这节课主要是告诉大家怎么用人类的方式进餐，有外人的时候扮演一下就好，没有外人的时候就按照原来的方式进餐即可。”

这一天，天气晴朗，徐风习习。

爱丽儿课程已经结束，剩下的就是练习了。

莱安自然是不需要练习的，他走到海边散步，赤足踩在白色的沙滩上，海浪温柔地拍打岸边，海水轻轻涌上沙滩又退下，留下无数贝壳与虾蟹。

他看到了一只白色的贝壳，花纹十分像蝴蝶，忍不住弯腰捡起，用海水冲刷干净，对着光线仔细观看。

清脆的欧欧声响起，白色的海鸟从远处飞来，从一个个黑点变成了身姿优美的白色精灵，带来远方的信息。

莱安也终于等到了自己想钓的大鱼。

在充足的阳光下，海面波光粼粼，目光尽头的海平线渐渐露出了尖尖的三角形。

莱安唤来费舍尔，让他通知众人做好准备，自己则是变回美人鱼，从悬崖上一跃落入了深深的海底。

不过几秒，莱安已经游到了目的地。

一路上留下的痕迹只有一条笔直的白线，转瞬泡沫消融，白线随之消失。

他直立在蓝色水晶般的海水里，银发被海水濡湿，随着海水微微飘荡，水草一般看起来柔软而模糊。

帆船从头顶游过，就像白云从天空飘过，留下一片影子。

忽而，平静的海风鼓噪起来，很快聚起大片大片浓黑厚重的云层。

帆船上，正在观察天气的船长顿时脸色大变，他虽然不明白为什么天气变得这么快，但经验丰富的他还是果断指挥水手们收起船帆。

白色的海浪开始击打船身，原本巨大的帆船此时在海中就像一个小小的玩具一样，开始剧烈地摇晃起来。

船长抓住围栏稳住身形，一抹脸上的海水，对水手们嘶吼道：“快！快！放下桅杆！”

被海水兜头泼了一脸海水的水手们直接去砍绑住桅杆的缆绳，试图让桅杆直接掉落海中，防止帆船被吹翻，然而能在海中长期航行的船只上的缆绳质量太好，水手们还没砍断缆绳，一个巨浪拍过来，巨大的力量直接拍碎了帆船。

船只变成碎片，所有人都七零八落地掉到了海中。

两个昏迷的男人流落到了岛屿上。

其他人被碎裂的木板托着，随波逐流。

风云变幻间，莱安立在云头，银发被风吹起，露出带着几分肃杀的眉眼，垂眸看着平静下来的海面，从发根到尾鳍，身上几乎只有银、白二色，仿若一座无心无情的白玉雕像，海面上无数木板顺风流向大陆，天边的乌云也很快散开。

他用手指将湿发全部梳到脑后，自言自语道：“真可惜，只有男人。”

次日早上，莱安早餐吃了半条蓝鳍金枪鱼，腻得配着柠檬才吃下。

闲来无事，他拿出从海神的沉眠之所拿到的书本，认真阅读起来，时不时记些笔记。

待太阳的脚步走到正半空时，费舍尔才前来。

明明莱安什么也没做，只是坐在窗边看书，费舍尔就由衷地感到了一种难以言喻的氛围。

——对他这种以武力值为傲的战士尤为不友好。

他只看了那道美丽的剪影一眼便微微低下头，不敢打破这一室的安宁，稍等了一会儿，等莱安的视线落到他身上，他才轻声说：“陛下，他们醒了。”

莱安合上书本，扬起嘴角，“我们的客人怎么样了，还好吗？”

“他们很好，只是受了一些轻伤，海女巫为他们处理过伤口，很快就会痊愈，刚刚他们还用过了午餐。”

“很好，让我们的战士们轮流去见见这两位客人吧，从爱丽儿嘴中认识的人类终究是不够的，亲眼见一见才明白人类究竟是什么样的，也慢慢地把我们的'身世'都透露给他们，看看他们是什么反应。”

“是。”

“至于我，最尊贵的老主人当然要最后出场。”想到自己在剧本里身份和行为，莱安就忍不住想笑。

费舍尔也露出了一丝笑容，“那我先去通知大家了。”

“去吧。”

*

“你们好呀，远方而来的客人们。”爱丽儿微微一笑，轻声细语道，那声音如百灵鸟一般，听得两个纯种人类心脏一抖。

扮作女仆的美人鱼连忙低下了头，她真怕自己的表情太过古怪，让这俩人类看出什么不对。

人类男性居然喜欢这种调调么？

爱丽儿公主居然能夹出这种嗓音，真是太强大了，各种意义上的强大。

米兰顿时眼睛一亮，“你好，美丽的女士！是你救了我们吗？”

“不，是我勇敢的……”爱丽儿像是意识到什么不对一样，改了口，“呃，是海风将你们送到了沙滩上，我勇敢的侍卫发现了你们，将你们带了回来。幸运的是，神明保佑，你们都活下来了。”

那个至今沉默不语的男人看了一眼爱丽儿，若有所思，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这位女士好像对他们隐瞒了什么。

米兰心里就没那么多的弯弯绕绕了，听了这话还是连连道谢，“真是太谢谢你们了，不管是善良的你，好心收留了我们，还是那位勇敢的侍卫，将我们带了回来。回头我们一定要当面向他道谢。”

说着，米兰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可惜我们的货物都掉到海里了，不然我们一定会送很多礼物给你们作为谢礼的。”

“没关系，对我们说一句谢谢就好了。”

“你真好！对了，我是米兰，梦想是成为一个伟大的作家。”米兰双手大张，眼睛闪闪发光，豪情万丈，像是要去征服这个世界。

又指向和他一起的男人，介绍道：“这是我的表弟，狮心王之子——爱德华王子，他是一个腼腆害羞的家伙，但也是一个好小伙。这一次他出来做生意，也是特意带上我的，好让我能在旅途中采风，早日成为一个作家！”

爱德华：……我就那么一说，你真信了？

爱德华怕米兰把底裤都漏出来，赶紧对米兰使了个眼色。

米兰：“？？？”

爱丽儿当作没看见他们的眉眼官司，好奇地问道：“作家是什么？”

说到这个，米兰立即起劲了，表情梦幻道：“作家啊，作家就是用文字将这个世界的美记录下来的人。这样，很久很久以后，读者也可以通过你的文字，知道世上曾有这样一种美，分享你的快乐和悲伤。画作会褪色，记忆会消失，但文字永恒不变！”

爱丽儿微微歪头，蓝色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米兰，听得聚精会神，托着腮，“听起来，这是一个很好很好的梦想。”

米兰像找到了知己一般，小鸡啄米般点头，“没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