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是些兄友弟恭的行为，毕竟银枝和波提欧动手时配合得可谓是十分默契。

“所以，我再确认一下，所有的人偶，和人全都被……”凯兰停下脚步，颇有兴致地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你们解决掉了那些充满表演欲的家伙？”

身为巡海游侠的波提欧，瞬间就抓住了他话语里的漏洞：“喂，我们并没有杀人，我们走的时候那个老头还活着。”

凯兰耸了耸肩，巧妙地没有继续这个话题：“抱歉，我只是个不算智慧的亲卫，你们可以在女王陛下面前，继续说完整件事情。”

“假设我们有罪的话，会受到什么处罚？”我忍不住问道，尽管在我看来，这一切事情都与我们无关。

“终生监禁先生，在伊特兰这样和谐宁静的地方，我们倡议废除死刑。不过还请放心，伊特兰的监狱足够舒适，能让你们开心地度过余生。”凯兰不遗余力地推销，“您甚至享有每个月四天的外出时光，可以完美地融入这座美丽的城市。”

不……如果我试图坐牢的话，为什么不回公司上班呢？至少他们是带薪的。

“抱歉先生，我们并非企图挑衅伊特兰的法律。”银枝并不畏惧他的恐吓，“但因为种种原因来此的我们，也被困在诸多迷雾中，或许您能在面见伊特兰的最高统治者之前，为我们稍解疑惑。”

凯兰停下脚步，饶有兴趣地双手环抱在胸前：“好吧，你想了解什么呢？”

“伊特兰人是否有追随的「星神」。”一如「同谐」之于匹诺康尼，「巡猎」之于仙舟联盟，知道某个星球所追随的信仰，能帮助我们快速地判断这个国家统治者乃至高层领导者的作风。

当然，前提是，我们熟悉的星神体系内真的存在这个国家。

“「永恒」先生，我们追随「永恒」星神芙尔涅。”

芙尔涅，我确信自己从未听过这个名字。

但凯兰紧接着又反问：“「永恒」有很多解释，几位姑且被称为客人的先生好，请问你们怎么理解「永恒」。”

“是「纯美」星神伊德莉拉女神撒向人间的美的光辉，以及「纯美」本身，当世间万物停留在被称为「美」的那一瞬，即为「永恒」。”银枝向他递了朵玫瑰，以此来表明自己的意志。

对于波提欧而言，他的「永恒」则是那些被压缩在机械心脏里的，复仇的行动。我当然希望他不背负这样沉重的东西，但抛开那些，却不足以支撑波提欧成为「波提欧」。

他本身就是个为了复仇而回来的牛仔。

至于我……

“我不确定我的答案是否正确。”我坦白地说，“或许，在我过去二十几年所生活的环境里，我周围的所有人，包括我自己，都认为利益和宝石是永恒的。”

“噢—— ”凯兰发出了咏叹调式的感慨，竟是对我的话大为赞扬，“很接近了先生，宝石当然是永恒的，你看我们富裕华丽的伊特兰，这些完美的装饰和建筑，它们注定会永远停留在这里，昭显女王的荣光。”

这实在是歪打正着。

或许是因为我的这个答案足够令他满意，他甚至愿意向我们多透露一些话。

即使是在「永恒」的国度里，也有许多令人惋惜的稍纵即逝，无法挽回的风，兀自凋零的花，以及当地人的寿命。

他们的平均寿命并不算可观，甚至比不过仙舟的短生种。

直到有个自称来自于天才俱乐部的家伙找上门，开出了足够令人着迷的条件。

“我可以帮你们实现「永恒」，彻底的，没有任何烦恼的永恒。这个世界不会再有死亡，鲜花也能填满你们的沃野。”那个人如此说。

前任女王走进了只有历代统治者才被准许进入的古老洞穴，在里面经过长达七天的占卜，最终答应和他合作。

不过凯兰松了耸肩，说出了既定的结局：“就是被你们杀掉的那些人偶和那个机械夜莺。”

这场豪赌最终以失败告终。

“我们并没有处理掉那个「夜莺」。”我立刻回答。

凯兰挂着无所谓的笑容，告诉我们女王已经在主殿等待我们的觐见。

*

女王比我想象中的更显年轻，她有双绿色的眼睛，让我忍不住望向同样瞳色的银枝。

银枝在与我的目光交汇时，露出了一抹浅笑，这是他十分自然的回应。

“我听凯兰说了你们的事情。”女王走下她的王座，“凯兰说你们是打破「永恒」的三枚石头，但似乎看来，是三枚十分伊特兰的宝石。”

我赞同这句话，银枝确实是非常迷人的宝石！

虽然我很快就悄悄从脑海中删除了这句暴言，但我仍感到有些面热。

出乎意料的，相比于凯兰若有若无但却无法忽略的敌意，这位女王似乎一直保持着她温柔的注视，尽管眼神之中带着久握权力之后的苍凉。

这样的眼神，有些像身为长生种的驭空。

银枝大约花了三个小时向她解释我们在那个镇子上的所作所为，他也毫不避讳地提到了自己所信仰的「纯美」。

“如果是面对那个「夜莺」，你有把握能令它失去行动力吗？几位远道而来的客人。”女王问。

银枝如实回答：“我们将祂当作当地所信奉的神明，并没和祂交手过。”

“请问诸位是否愿意代表伊特兰，前去讨伐那只孽物「夜莺」。”女王对此表示理解，同时也将另一个难题抛向我们。

于情，「夜莺神」并没做什么坏事，如果祂只是出自「天才」的设定，那祂所做的所有，全都是设计好的结果。

但从理性的角度而言，祂的出现让生命以木偶的形态延续，先前仍令我心有余悸的经历，让我知道他们中的大部分木偶无法被称为“人”。

那是可以言语，却没有丝毫慈悲的冷酷的木疙瘩。

“好吧，这单我们接了。”波提欧站起来，对她挥了挥手，“我是「巡海游侠」波提欧，或许我们可以先谈谈报酬。”

“就用你们在伊特兰的自由吧。”女王收敛笑容，态度上发现了截然不同的转变，“或者接受我身为伊特兰统治者，以维护「永恒」而向你们发出的决斗。”

说白了，是要维护他们的「永恒」，还是被打做「永恒」之中的不稳定因素，一切全靠这位女王的独裁。

我悄悄看了一眼我们的任务系统时时「剩余9879」，感觉有些颓然。

但我清楚，女王所说的每一句话，都精准地踩在了波提欧的雷区。

波提欧是个自由的牛仔，这样的语气对他而言无疑是冒犯的，但他却也只是笑着舔过那两排锯齿状的牙，用美式居合向女王打招呼：“听好了，伊特兰的统治者。我们解决掉那些穷凶极恶的人偶，只花了十分钟。不要以你高高在上的皇权挑衅一位巡海游侠，我不保证是不是会在这个星球做出些意想不到的丰功伟绩。”

我在心里悄悄为他鼓掌。

“诚如波提欧兄弟所言，女王陛下。”银枝也站起来向她行了个骑士礼，“我赞同波提欧兄弟的态度，我愿意为伊特兰解决潜在威胁，是受到伊德莉拉女神的指引，请阁下不必将它视作我们的妥协。”

女王刚才的话，似乎只是一次试探，但由于我没开口的原因，我感觉她的视线在我身上停留的足够久。

“他得留在这里。”女王缀满宝石的手指指向我的鼻尖。

波提欧正准备和她“理论”，却听见女王慢条斯理地说：“何必急着拒绝，我看得出他并不是你们之中的主力，也不擅长战斗，将他留在这里并没什么坏处。”

凯兰也适时地帮腔，他几乎是像诗歌般将讨人厌的话唱出来：“放心，伊特兰没有死刑，你们的同伴在这里不会受到威胁。”

“他会成为我们的客人，直到你们回来。”女王再次展露出温柔的微笑。

女王并不在意我们的死活，但她也的确不希望我们一去不返，将我扣留下来，是个非常明智的选择。并且她为了伊特兰的利益绝对不会在这一点上做出退步，就像公司不会因为某个星球上居民的反对，就放弃开发自己的新项目。

显而易见，这位女王的利益，“高尚”的多。

利益、利益，「永恒」的利益，这是我刚才自己都认可的话。

“好吧，好吧。”我看见波提欧的愤怒，和银枝眼底不赞同，最终还是摆了摆手跟着笑起来，“您的眼光十分透彻不是吗？我的确不擅长战斗，好吧，我会留在这里的。”

我看过时间，我们还需要在这里停留很多个系统时，只是留在这些道貌岸然的人身边，对我来说不算困难。

我可是星际和平公司的……

“维利特。”银枝喊了一声，我理解他的担忧，毕竟在这里我们主要遇到的几位领导人，从未展露出真正的友善。对于我们原本的身份而言，这并不是常见的事情。

是的，这里没人会因为「纯美骑士团」的好名声，而给予银枝无条件的信任。离开他们的保护，我的处境会变得极为艰难。

但我想，如果能取得这份信任，我们才能真正地去感知这个星球，和银枝所在意的「美」。

“女王难道会向一个明明不擅长战斗的人发起决斗吗？”我看向被挂在墙上的重剑，“况且以我微小的力量，恐怕无法撼动「永恒」的沉重。”

聪明的银枝很显然不会被这两句话说服，但我继续凑仔他耳边，这样让我的鼻子能闻到他身上玫瑰的香气：“别担心这个银枝，我们会在这里待上很多个系统时，如果拒绝这个，或许就无法弄清楚这里面藏着的所有谜团。对于冒险而言，这一定是非常遗憾的事情，而且”

“维利特，我向你承诺，我会在这朵玫瑰凋零前回来。”最终银枝被我说服，他在我们带来的空花盆里种下了一粒玫瑰种子。

“按照这里玫瑰花成长的速度，恐怕你得马上行动了。”

我故作轻松，说服波提欧这种困难的事情，就交给银枝来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