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明杞把凉好的茶搁到才和环琅境的陆宗主结束了两派“友好”谈话的杜殷手边。
当然,这贴心的举动并没有得到药圣的感激,可能全赖于,他那满面荡漾的笑容。
杜殷按捺住立时跑到西境去弄死陆鸣的冲动,他撩起眼皮看向林明杞,“我杀不了徐行藏,还弄不死他姓陆的吗?”
作为当世中唯一一个医修中的合道境,合道境中唯一一个的医修,药圣不执剑,可不代表他没有战斗力。
南境为什么能抗衡中州,盖因合道真君他们就占具三席之数。
“仙门列位宗主,就他陆鸣靠姓徐的护着,他哪儿来的狗胆跟我叫板?”
林明杞撅嘴摊手摇头,示意自己不知道。
不过,为了避免药圣真的连夜跑去了西境,林明杞还是好生又委婉地提醒杜殷,有没有可能,是我们,诚然,主要是您,说我们是为了听起来不那么像我在数落你,在这三更半夜,连通了人家的通讯,劈头盖脸的就是一顿骂。而人家,直到听你开始骂他们的台柱子——危宿仙君之后,才来阴阳的您?
杜兄啊,你也知道陆鸣在一定程度上能维护住环琅十二峰不分崩离析,仰赖着危宿。你去他面前戳危宿,跟在儿孙面前掘祖坟又有多少区别呢?
当然,林明杞完全能够理解杜殷,毕竟西境的人他们也不干人事儿啊,那是哄住了雪中仙吗?那是拿捏住了药圣的心肝软肋。
不然怎么会打开了荣耀宝盒,解锁了面对魔尊都只会说“不共戴天、不死不休”的药圣的新鲜词库。
杜殷怒怼完敌军,转头就看向友方。
林明杞微笑,并且立即解释,“杜兄啊,你渴了吧?来,我们先喝口茶。”
我特么,看你才像个茶。
但伸手不打笑脸人,而且雪中仙毕竟还在外面,他一定用得上剑脊山的人去跟环琅境抢人。
杜殷牛饮完茶,坐到了旁边的椅子上,交叉的手抵住了额头。
林大宗主本来打算用自己的方式,开解开解旁边这位,告诉他事情并非没有回寰,而且,此般境遇,仙门确实不适合内斗。
然后,他就见着了杜殷坐在那儿兀自发笑。
风过带啸,堂前人投到墙上的剪影失去了色彩,只剩下颤抖摇晃的弧度。
唉,算了,南境没有怕过中州,更不会畏惧古来就没有怕过的西境。
这是宗门之间的交涉,亦是个人的私仇恩怨。
他承认倘若环琅七宿俱全,药圣就是气疯了都不会去拿人家的宗主开涮,但谁叫,现在西境仅剩危宿这一根独木呢。
但凡那徐行藏是个聪明的,就该知道更不想动武的该是哪边的人。
“你打算多久去接之川回来?”
收拾徐行藏,算账是之后的事儿,现下当务之急是先把人接回来再说。
这话说到了杜殷的心坎儿上,挽救了药圣那摇摇欲坠的心理正常警戒线,“自然是马上就去。”
“对了,把你这茶换了吧,喝多了上火,改天我给你捎点儿上来。”
心绪稍平的药圣也知道讲话不能光揪着一个主题不放。
适当来点儿无关紧要的东西,有利于气氛的张弛。
“好啊,那我就却之不恭了。”
林明杞欣然接受,这感情多好,药王谷出品的茶,一定能卖个好价钱。他精打细算、勤俭持家,显然没有剑圣那别人送的礼物,不能随便拿出去抵债的美好品质。
“不对,我给你送过了不少吧?”
奇了怪了,怎么次次送,次次都喝这种劣茶。
“咳,杜兄,我觉得我们今夜有个思路就可以。之川他毕竟也是那么大个人了,有点儿自己的想法,纵使不那么对,我们冒然出手强硬搬转,怕适得其反呐。”
茶是小事,雪中仙是大事,我们还是要把中心和重点都聚焦到关键问题、主要矛盾上。
“我宁可那人是个魔修。”
一提这事儿,杜殷十分容易情绪失控,然后开始说胡话。
林明杞完全只当这是气话,毕竟人只能感受到砸到自己身上的石子儿的痛苦,至于别的,哪怕是千刀万剐,修饰修饰,也就成了只是流了点血而已。
这人因为顾之川喜欢上了徐行藏,所以在这儿抱怨哪怕是个魔修呢。但凡真来一个魔修,说不定,他就要嚎但凡是徐行藏呢。
……
清晨。
顾之川再拆了几个杜殷传来的,“之川,你醒了吗?”的纸鹤。
那温柔的声音,毛骨悚然,之川自不敢接。
半中不午的时候,顾之川拒绝了来自林明杞的通话。
不接,仙君都还没睡醒呢。
过了午饭的点,陆鸣的传音来了。
“行藏,方便跟我商量一个事儿吗?有些着急。”
顾之川幽幽的双眸看向睡眠质量不好但一直睡的徐行藏。
这个感觉有必要接一下。
多睡一会儿,跟万一环琅境被人扫平了比起来,好像还是抢救环琅境要稍微重要一点点。
“陆宗主,仙君还在睡觉呢,你那边很着急吗?需要之川叫醒仙君吗?”顾之川回了过去。
“他在睡觉?”
陆鸣的声音透露八百年没见过天日的大惊小怪。
本来对于徐行藏睡到这个时候,而且还一点儿都不放自己走的顾之川,多少也有点儿委屈了,但一听这口气,他立马炸毛,这是什么话,难道仙君不配睡觉了吗?
不就是一天的时间起的晚了点儿吗,多大点儿事。这陆宗主要求忒多。
但对着外人,顾之川不好像对着药圣一样直接开口回怼,在他还没有斟酌好既表达怒气又不那么伤人的话之前,陆鸣又传了音,“他和谁?”
???
难道是熬了个大夜之川的脑子不够用啦?
之川不都回他了吗,还能跟谁?
“自然是之川。”但雪中仙好脾气地回复了去。
“你不是醒了吗?”
陆鸣拈着手边拿来宁神的檀木珠子,也对徐行藏那边的情况万分不解。
自从发现自己有“非分之想”之后,徐行藏对他就只有客客气气,倘若不是自己总是积极主动地帮他“排忧解难”挑选物色“侍寝”之人,以及兼顾后续的安抚工作,说不定,自己也不会多少知道点儿徐行藏的行踪。
说真的,他后悔了。
徐行藏身边的人虽然换的勤,但偶尔遇上几个好用的,那人也是会有什么愿望都尽量满足的。想登堂入室这一点除外。
陆鸣没见过那样心狠的人,嘴边从无不好的话,好东西还随便挑,但歪心思是这一秒动的,人就是下一秒被送走的。凡是徐行藏多犹豫了一秒,都算他输。
在自以为摸清楚徐行藏的秉性后,陆鸣就相当后悔为什么要有那么一晚,如果没有,他就可以缓缓剖白,一点一点告诉危宿他的心绪,而不至于看起来像是徐行藏身边过往的每一个那样。
渐渐的,陆鸣也找了和徐行藏相处的模式,只要帮他做一些不可理喻之事,那人总会给三分好脸色。
长此以往,很难不让人有种奇异的感觉,我虽窝囊,但一定是特别的。
危宿这人很讲“体面”,如果“心疼”哪个了,不会让人当夜就走的,可是他不睡觉,所以起床的时间大概取决于那个家伙醒来的时间。
所以这顾之川都醒了,为什么危宿还在睡觉?!
不对,徐行藏在干什么?睡觉?
雪中仙一定是在说谎。
真的是,徐行藏也太惯着他乱来了,传音都让他胡回。
陆鸣心里五味杂陈,但他向来会安抚自己,这人有来的一天,自然就有走的一天,而徐行藏给予别人的特权那叫爱意吗,那是打发和恩赏。
“对呀,之川是醒着,可是仙君还在休息呀。你要是没什么重要的事,之川就掐断了。”
顾之川等了他三秒,然后毫不犹豫地掐断,这人真的是,神神叨叨,不知道找徐行藏干什么。
陆鸣,“……”
时间到了下午。
杜殷发来最后的通牒,“顾之川,你要再不回我消息,我就算找不到你,我就立马去弄死陆鸣。”
顾之川,“……”
还是算了吧,虽然那家伙之川有一种莫名讨厌的感觉,但是自己和徐行藏的事儿,一个姓陆的被宰了。嗯,不合适,实在不合适。
况且仙君,你真的该醒了。
这个时间点,大不了可以起来收拾一下,然后吃个辟谷丹,然后到睡觉的时辰,接着睡嘛。
如果徐行藏成为第一个因为睡觉而被饿死的合道真君,雪中仙一定会背莫大的黑锅。
“仙君仙君,之川已经准备好了早餐,哦,不对,晚餐,烧烤辟谷丹,你快起来吧。”顾之川推了推徐行藏。
某人呼吸均匀,一点儿有醒来的感觉都没有。
顾之川,“……”
他加了点力道去推他,“仙君仙君,起来啦,再不起来,师兄就要去杀陆宗主了。”
徐行藏眯了点眼睛,声音沙哑,“不会的。”
顾之川,“……”
你知道师兄有多生气吗?
虽然这件事,过错在之川。
“仙君,真的会的,对不起,之川跟师兄说了我们的事儿。”顾之川不敢低估他师兄的火气,毕竟一个正常的人,哪怕生气到极点,也不会发出能够堆积到,可以为徐行藏铺一层床的传音纸鹤。
“哦,不管他,再睡一会儿。不会有事的。”徐行藏显然完全不想管除了睡觉之外的事。
不管谁?之川师兄还是陆宗主?
这两都不能不管啊。
顾之川,“……”
不,仙君,你可能真的不知道师兄他的怒气值。
“仙君,真的会出大事的!”顾之川使劲晃他,难道自己的气息里还有催眠的作用,至于让徐行藏久睡不醒?
徐行藏按住了顾之川的手脚,然后合目,继续躺着。
!!!
好吧,你继续睡,之川得去处理这些事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