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这位仙子和我家仙君有什么渊源？”顾之川知道自己打不过她，但是剑圣在场，他也不怕。

她顶着一张和徐行藏极度肖似的脸，在顾之川提徐行藏的名儿的时候发难。

若说他和徐行藏没有关系，那之川就不姓顾。

“你跟徐行藏，是什么关系？”

对面的之人连声音都冷如寒冰，说话时，眉羽还往下压，压迫感十足。

“娄宿？你没死？”剑圣吐字依旧古井无波。

但碍于最后三个字的特殊性质，显得剑圣也十足不怀好意。颇有种你怎么能活着的意味。

不，剑圣，人与人之间不是这么聊天的。

顾之川想拉剑圣一把，说咱友好点，一起商量商量，怎么破阵出去才是要事。但是另一个高手，好像暂时也不走和平发展道路，无奈，他决定好好分配任务。剑圣他老人家，就继续他走他的剑脊山特色发展道路，而自己则践行药王谷温情暖意服务之道。

所以，分明是自己先问了问题，但顾之川不介意再做先解释的人，“之川和仙君自然是道侣啊。”

徐行藏没反驳，徐行藏同意了。

如果徐行藏要找之川算账，请他亲自来。

“你撒谎！”

那人一步缩地，闪身到顾之川面前，伸出带有尖长甲套的手指，就要来摘回到顾之川前胸的那片金叶。

不不不，这位仙子，之川是撒了谎，但这并不是您当面明抢的理由吧？

“如果之川撒谎，那为什么仙君要把这片金叶送给之川。”反正他顾之川在药王谷已经练熟了撒泼，总不至于只会窝里横。

之川怎么理直气壮地要出药王谷，现在就怎么胆壮气粗地认定危宿仙君是之川的道侣。

有些人看着温柔，实际上杀人不眨眼，那么反过来，有些人看着凶神恶煞，不好亲近，说不定就温婉敦厚呢。

“那你说我是谁？”

姑奶奶，咱不能这么玩儿。

知不知道这样会动摇之川那坚定的底气。

“徐昏明，你哥知道你练了魔吗？”剑圣持剑而站，既没有把顾之川往身后拉，也没有改变站位。但长剑出鞘，只待时机。

天呐，这个世界上还有比剑圣更靠谱，更能救场的人吗？

听听这个姓，再听听她的名儿，行藏，昏明，能不知道他们之间的关系吗？当然，剑圣真的足够贴心，他为了告诉之川那两人之间到底谁长谁幼，竟会发出这般恳切又古板的问候。

徐昏明瞥了眼剑圣那身粗布黑衣，再看了眼他手上目测最多不超过五十个铜板的剑，“他管不着我的事儿。”

又继续将审度的目光投向顾之川，“那他应该告诉过你，他入道前的真名。”

！

不，环琅境这么正规的吗？

入门还要改个儿道名?

道号道名这种花里胡哨的东西，仙门大都删繁就简，能省则省了。比如，顾之川真的叫顾之川，姓顾名之川的那种，剑圣也真的叫晏隋。

结果，徐行藏不是他的原名儿么？

顾之川太好奇徐行藏以前叫什么了，嘴上在说，“昏明仙子，那之川也觉得您不必多管仙君的事儿。”

但他知道自己的眼神可能已经暴露了自己的心思，眼睛明亮的那一瞬，不可遮掩。

目光中的侵略性更甚，山林野兽般。顾之川吞咽了唾沫，徐行藏或许是吃素的，但这人一定饮血食肉。

自我欺骗果然走不长远。

如果证明不了身份的合理性，之前她会做什么，顾之川不清楚，但现在，自己做了二五仔之后，就只有一条道走到黑了。

不然，剑圣在破这“幽明永隔”之前，还得和曾经的娄宿，徐行藏的妹妹，干一架。

受药王谷敝帚自珍的良好风气影响，顾之川觉得自家人哪怕偶然之间误入了些歧途，也不是不可以坐下来，好好聊聊，听听意见和原因。

魔教只是一个教派，可入便可退，魔功只是一种功法，可修便可止。一棒子打死一个人的话，那中州千万之人都该死。

只是它既然叫魔教，总有原因 ，就像做好好事最差的结果也不过以怨报德，类同仙家的走火入魔一样，极度不好受，代价重大，但一个人再倒霉，也就遇那么几回。而作奸犯科就不一样了，或许运气好，或许家底儿足，但能天天犯，顿顿来吗？

何况高楼大族，也有清算之时。

再天真的人，都不会觉得，这种违逆自然常规属性的功力增长方式，不需要代价。

但变强，实在太吸引人了。何况是可以在短时间之内变强的法子呢。

顾之川不觉得自己的道德底线格外的高，如果现在有让他立马到合道境界的法子，只要不需要付代价，他铁定忍不住会去尝试。如果，这一次出不去了，要连累徐行藏跟他一道去死的话，但走魔道有办法，他亦会毫不犹豫地去尝试。

看，人生之歧途无处不在，但他在真正仗力行恶事，提刀杀无辜之人之前，他都不会觉得自己有多么坏。

理直气壮，蛮横骄纵。

“仙子，一个名儿证明不了什么。何况，过往伤心之事，又何必自揭伤口，曝于人前？”

顾之川在赌，赌环琅境没那么有毛病，要每一个入门的弟子都改个道名，跟修无情道一样，彻底抛弃前尘往事。别人真正修无情道的剑圣，都没有改名换姓。

但他们两另择了道名。

如此设想，环琅境是出自好心，二徐的师长保有善意，加之他们还是前朝遗族，哪儿会没有几桩伤心事呢？

好了，戳了一下别人的肺管子，得再说点别的好话。

“但仙子，仙君此次于中州涉险，他是想来见见您，想带您回家。”

顾之川看着她，神情坚定，目光一错不错。任由徐昏明不友善的眼神，再度打量。

徐行藏忌讳中州，且更换功法，再不使剑，剑圣说徐昏明为什么没死。没有人跟顾之川讲环琅七宿于中州的过往，但他大致能猜到几分当年的惨烈。

唉，师兄啊，我们虽然付了钱，但也不能太把别人当工具人来用啊。

药圣显然没有考虑“工具人徐”的心理健康，重金请人家再到伤心之地，都不提前给他师弟打个预防针，多少说一说注意事项。

自由发挥的结果就是这么爽。

雪中仙自得，之川现在都还没有多惹怒徐行藏，不正是证明之川有几分本事在身，而且，我俩格外有缘么。

顾之川想，可能仙君真的缺钱吧，不不不，真的缺我们药王谷独有的某件东西，他竟然愿意再度出山。

徐昏明的眼神扫向床榻，停留在上面的血迹处。

好机会。

之川赌对了。

“昏明仙子，仙君不见了，您知道他去哪儿了吗？”

仙子啊，看到了吗？事态就是如此紧急，所以我们不要内斗了，想想法子，先找到你哥哥，我道侣吧。

“叫我徐曾。”

“好的，徐小姐您好。”顾之川从善如流，她既然连道号都不要了，想来也不愿意多听仙子之称。

“我和徐行藏同岁。”

顾之川点头，这是嫌弃我叫低了您的辈分，“妹，小姑您好。”妹妹好，我是你嫂子。

徐曾，“……”

“叫我徐娘娘就行。”

娘娘？

顾之川眨眼，其实我觉得吧，您要是愿意的话，我也不是不可以称呼您为公主殿下。称呼娘娘确实有点，有点……，尤其是现在是夏王朝的情况下。

“你不知道吗？”

此话入耳自动换成，他没有告诉你吗？

“我是当朝的贵妃娘娘。”

！

不不不，殿下，求您了，您不要再说了。之川一点都不想知道，前朝殿下是怎么加入修仙门派，在到了次中州之后，又摇身一变，成了当朝贵妃的这个过程。

咱们的考试刚才就已经结束了，再讲这种话，就没意思了。

不要再试探之川了。

您修魔吧，您好好儿修魔吧。

不要想报复之川，也不要想报复仙君，罪魁祸首们一定是魔尊全家和夏皇全家。

顾之川的心拔凉，如果一行人，陷入死地，最后只有一个人跑了出去。很难说，是全凭他个人的运气和实力，而别人什么都没有为他牺牲。

徐行藏回家了，他一个人回到了西境，且目前来看，尚算自由。

尽管可能有些后遗症，但他至少还活着，他还有肆意妄为的能力，往来无阻的自由，不是吗？

这是原罪。

徐曾的目光落到顾之川前胸的那枚金叶，眸中是滔天的恨意。

顾之川垂眸，因为莫名的愧疚，同时伸手将那片金叶护在前胸和手心之间，因为事实不清，证据不明。

万一，之川想，万一，仙君他也有苦衷呢？仙君他这次是真的想来找您，想多少做点什么呢。

当然，如果徐行藏就是个混账，那之川也得护着。毕竟，徐行藏待之川非常好，生死同命符，使用次数看起来是不限量的金叶，这些一生说不一定都遇不上一个的东西，他像不要钱似的送给之川。

难道不能说明什么吗？仙君他喜欢之川，只是不好意思说罢了。

“你知道我名儿里面的‘曾'是哪个‘曾'吗？”看到顾之川的动作，她嗤笑了声。

“人间自有真情在的‘真'。殿下，我们找到仙君，让他跟您亲自说，好吗？”

读音为“曾”的，共有一十八个字，其中“真”甚至还不与“曾”完全同音。但没有关系，之川来自南境，之川不分平翘舌，天塌下来了，也是人间有真情。

“你错了，是憎恨的憎。”徐曾收回在顾之川身上的目光，“下回见到他之后，你转告他，忘了我可以。但别忘了自己的名儿，别忘来时之路，别忘了自己究竟是谁。”

“苟延残喘可以，但鼠辈之人，就一直在阴沟里窝着吧。”

“中州？不是他那个杜口裹足的小姑娘，该肖想的地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