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殷板起脸，“那就别去了。”

不行，不能功败垂成，顾之川试图说好话，“欸，师兄。人在精不在多，你想想，是不是这样的？”

杜殷觉得有道理，于是挑了六十人出来。

顾之川，“......”

他这一去，说不定都招不到六十人。

“师兄，现在正是用人之际。他们怎可如此浪费在我身上？”顾之川试图继续晓之以理。

“不行。现在药谷不缺人，就缺雪中仙。要不，你还是留在谷里吧。中州有什么好去的？大差不差的。”

杜殷神色哀凄，仿佛这一去，就有人要抢走他的宝贝师弟一样。

“不，师兄，他们的修为都比我高吗？要是真遇到什么，我还得保护六十人，师兄你这不是把我往火坑里推吗？”顾之川尝试动之以情。

药圣大人准备充足，且软硬不吃，“那你去比划比划，你赢了谁，就不带谁。”

顾之川定睛一看，那六十人都是从药王谷七十二护法中挑出来的，修为不在还虚就在大乘。哪怕就是最差的人，都还高他一个大等级呢。

救命啊，如果有谁趁此时机攻打药王谷，那雪中仙一定是罪魁祸首。

但顾之川转眼想，他们虽然比自己利害多了。但要同他交手的话，横坚不敢用全力，说不一定，就有可能赢了几个呢？

“打就打，我还不信我一个都干不了了。”顾之川撸起袖子，提了几口气。

杜殷摆好茶，请剑圣暂坐一会儿，就抱臂笑看着他。

“君子……固穷……”顾之川比划了一下手势。

其中一人放出威压。

顾之川立时感受到行动滞涩，喉口还隐隐有腥甜之意。

“君子动口，不动手。”

顾之川收了手，放下袖子，笑了笑，扭头就走。

他为什么这么想不开，要在众人面前丢脸。

这场景却不知道哪里又刺激到了杜殷，“不行，我还得向林明杞修书一封，让他剑宗也多带点人。不行，你修为太低了，还不够安全。”

术业有专攻，化神的修为在丹修里已算当世之佼佼。顾之川从不为难自己与隔壁的剑修们比修为的增长速度和实战方面的经验，但是药圣显然有别的见解。

无奈，顾之川赶紧抱住杜殷的双手，“好师兄，你就饶了我吧。带着这六十个人出去晃悠一圈，四境都不够我丢脸的了，再让林宗主带人，你还要我活吗？”

“那你乖乖待在药王谷吧。”

自从杜殷点下了那个头，他就无时无刻不在后悔之中。

众所周知，自由是脸面买不到的，但能要脸时还是尽可能要。顾之川决定最后再挣扎挣扎，“若是有些不轨之徒，想趁机攻打药王谷怎么办？师兄也该为整个宗门考虑考虑吧？”

杜殷应答如流，“无妨，有我和林明杞在呢。”

顾之川转身，他还是去啃树皮泄愤吧。

药圣可能真花了大价钱，孑然一身的剑圣跟在了他旁边，一副行止都以顾之川为主的样子。

顾之川，“......”

剑圣！贴身保护自己？

那可是剑圣啊！修无情剑道的天才，常年闭关不出，据说是谁都请不动的人物！

别人去招弟子都是为给宗门创收，而他眼见着就要变成花大价钱去游玩一趟，为什么会如此罪孽深重？

世上无难事，只要肯攀登，一定还有办法。

顾之川走了几步，对身边依依不舍，妄图将他送到中州的杜殷道，“师兄，之川想起来还有一样东西忘在宗门里了。”

“什么？”

杜殷眼神探究，脸上尽是狐疑。

他显然不怎么相信顾之川的说辞，自己准备如此详细，居然还有遗漏？

“柿霜糖。”顾之川也知道依照他师兄的细心程度，不可能有什么必需品会被遗落，所以他随口说了个平素的零嘴。

“哦，没事，第七号箱，一百三十二号纳戒里全都是。”

药圣那背下无数方子和典籍的记忆力非常好使。

杜殷当即就舒了口气，他就说，亲自准备的东西，怎么会有遗漏呢？

顾之川，“......”

纳戒可以装箱子，箱子也可以装纳戒。很好，为了他出行，药圣大人开发出了箱子的新用途。

顾之川深吸了一口气。

没事，药圣不会出错，难道雪中仙还不会丢三落四吗？

“师兄，还有一样东西。”

“什么？”

“师兄帮之川求的平安符，之川忘了个在枕头旁。”

“那我马上让人去帮你取来。”杜殷转身，要向萧砚打手势。

顾之川拉住他，“师兄，不想让别人进我的起居之所。”

杜殷点点头，“有道理，我用分身去取。”

顾之川，“......”

这商量是打不通了，于是在杜殷满怀笑意的目光中，顾之川伸手进了袖中。

他的指节按在杜殷给的一张逃命符上，用意念催动。

随即，顾之川原地消失。

药圣寻到的逃命符咒非常好用，即刻生效，追踪无痕。

他就不信了，自己人都跑了，他师兄再怎么样都鞭长莫及，难道还能让他再把东西都带齐吗。

“ ！”

简直让人难以相信，这师弟翅膀还没硬，竟就如此叛逆。

一旁的萧砚噤若寒蝉。

“？？？”

杜殷闭眼，深呼吸，轻吐纳，反复告诉自己剑圣尚在，在外人面前发脾气是不对的。

几息之后。

周边的树在药圣的气息影响下，渐次枯萎。

萧砚，“......”

未免药圣发疯将周围的药草都霍霍干净，他连忙出声提醒，“谷主，剑圣大人还在呢。”

杜殷回神，反应过来，然后目光殷切地看向宴隋，“不知在下可劳剑圣帮个忙吗？”

......

顾之川沉浸在得到自由的喜悦没多久，就到了三宗约定好的会和之处。遥遥地，他见了在那儿的三方人马。

一身黑衣，连头冠都是黑铁铸就的，是剑圣。

白袍裹身，黄纱遮面，从头到脚裹的严严实实的三个，应是环琅境的人。

而那六十个，窄袖雪青色短褐，还带着不少箱子的，是谁家的人，不言自明。

顾之川，“......”

他该知道的，到底姜是老的辣。

好了，现在不仅他得带上药谷这些人和行头，还迟到了。

一想到，一见面就让危宿仙君和剑圣这两尊大佛特意等他，顾之川就觉得，这趟中州之行，应该也不是非去不可。

他最后一个到，而且看起来大家都等不少时间了。

顾之川下意识就把眼神投向了那六十人中的领头之人，药王谷的人总会帮他打圆场。

但是顾之川不知道他擅自原地消失那一套惹怒了他师兄，药圣下令，雪中仙长大了，喜欢自由自在，在没有危险的时候，不要去“打搅”雪中仙。

在雪中仙殷切的目光下，不仅那位领头人眼睛暂时瞎了，像完全没有看见顾之川一样，另外五十九个也都低下了头。

顾之川，“......”他回去一定诚恳道歉，好好安抚他师兄。

现在谁来救救他。

远亲不如近邻，顾之川将目光投向了剑圣。

剑圣会帮忙的吧？

剑圣立的笔直，如坚岩峭壁，如苍松翠柏，就是不开口说话。

或许药圣只付了让剑圣保护人的酬劳，还没有付让剑圣打开尊口的费用。

雪中仙绝望。

这时，对面一人伸手撩开了些头纱，恰到好处地露出半张脸来，温和地笑着，“环琅徐行藏。可是传闻中夜雪不闭门，妙手回春来的雪中仙？”

这人没有束冠，左侧鬓间扎了个小辫往后一拢，就敛顺了头发拢在纱间。而同身后两位弟子身上的素袍素纱不同，他的白袍上有银纹雪景镶边，纱上是金线描绘的落日烟霞。

鲜艳至极的颜色非常考究人的相貌。

黄纱白袍，这种像极了荷包蛋颜色的装扮，徐行藏却穿的像个余晖夕阳下的谪仙人。

什么？什么夜雪不闭门，妙手回春来？

为什么他纵横南境那么久，没有听到过这样的好听话。

等等，做为丹修救几个人值得称颂吗？

之川不配。

不，我不是雪中仙，但危宿仙君一定是真的神仙好人。

“世上无难事，只要肯攀登。”——《 水调歌头·重上井冈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