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偃将成王府的东西全部清点了一遍，整理成册后交给了皇上。

他匆匆赶到牢房，却正巧看到了从里面走出来的闻祯。

他一身黑衣，姿态看起来疲惫极了，眼里却闪烁着异样的光芒。

看到谢偃，闻祯快步上前，“师父，就是他。爹爹不会死不瞑目了……”

谢偃看着他通红的双眼，心疼地点了点头，然后又抱住他，“你做到了，做到了。”他的手有一下没一下的拍着闻祯的后背，“你很棒，程立哥会为你骄傲的，他会瞑目的。”

谢偃突然感觉肩上一沉，闻祯昏过去了。

他将闻祯打横抱起，对一旁的随从吩咐道：“去叫太医。”

他已经很久没有梦到过阿爹了。

“昼儿，你要保护好你阿娘。”

梦里的程立和他年轻时的样子一般无二，他依旧笑得温柔。梦里的他却变成了小时候的模样。

“爹爹，我知道。”程昼仰头看着程立，眼泪不自觉地流了下来，“爹爹，我好想你啊。好想好想，我和阿娘都很想你。”

程立蹲下来，粗糙的手摸着程昼的脸颊，“爹爹知道，人都要死的，爹爹只是走得早了一点。不要伤心，爹爹永远都陪在你身边，永远都会保护着你和阿娘。”

程昼抹了把眼泪，眼睛里又流出来了新的。程立一笑，伸手抱住他，程昼的眼睛也因此贴在他的衣服上。

“爹爹，你以后能经常来看我吗？”程昼的声音还带着鼻音。

“当然能了，只要你想爹爹就回来到你身边，只要你想就能看到爹爹。”程立的手温柔地给程昼顺着气。

“但是有一点，你答应爹爹，好不好。”

“什么啊？”

“你要好好过，别再每天浑浑噩噩只想着报仇了。”

程昼一笑，“爹爹，我已经报完仇了。”

程立笑着拍了拍他的脑袋，声音带着几分沙哑，“那昼儿很棒啊。”

“昼儿，别总是想我了，你该开启你新的人生了。”程立的声音越来越近，人却越来越远。

程昼被摔在地上，他顾不上疼痛，赶紧追上程立，“爹爹！”

“爹爹！”程昼猛然坐起来，他看向四周，发现自己正坐在床上。

房间内空无一人，门外的侍卫听到里屋的声音，焦急地询问了句：“闻大人，你还好吗？我这就去请太医。”

“不用了。”闻祯出声拦住他。

门外人迟疑了片刻，“那您有不舒服就告诉我。”

“嗯。”

程昼重新躺回床上，整个人都蜷缩起来。

良久，很轻的一声，“爹爹。 ”

谢偃去了牢房看周明。

他已经被程昼折腾了一番，现在蓬头垢面，身上不少地方还不断流着血。

看见他，周明大吼道：“贱人，就是你故意害我的，你们这群贱人——”

谢偃笑着看他，“成王殿下，话可不能这么说。您没有偷鸡摸狗，我也害不了您不是吗？”

谢偃看着他抓狂的样子，有些发笑。

“周明，你想知道我为什么要和你做对吗？”

周明冷哼一声，“还不是因为你是皇上的狗腿子。”

“不对。”

谢偃的手在自己的面前一挥，他立刻就变了张脸。

周明看着他的脸，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你是程立的人，你是——夏宣怀！”

“猜对了，有奖励。”

夏宣怀拍拍手，一个男人就走了进来，他手上还拿着一条正在滴水的鞭子。

“不急，奖励不是现在的。”

“周明，你真的很想修成仙啊。不过你知道为什么这么多年你身体里根本没什么灵力吗？”

周明瞪大眼睛，他喉咙发紧，“你怎么知道？”

“努力了这么久，看不到成果很崩溃吧。”

“密室后面的那个阵法，王秉是不是没告诉你那是做什么的。”

夏宣怀粲然一笑，“那是转换灵力的阵法，只要你身体里稍微滋生出一点灵力，他都可以把这些灵力转移到王秉的身体内。”

“所以你这么多年才会一无所获。”

夏宣怀说完就转身走了。该说的他都已经说了。

男人甩出鞭子，一下一下抽打在周明的身上。

周明精神上的痛苦还没缓过来就迎来了身体上的痛苦。

——

夏宣怀回到了他安置程昼的地方，却发现程昼早已经走了。

“闻大人呢？”

门口的侍卫摇了摇头，“闻大人被您送来之后就一直昏睡着，还不听地说梦话，说是报仇、爹爹之类的。他醒过来没一会就出去了。他不让人跟着，我们也不知道他去了哪。”

夏宣怀会意，他知道程昼去哪里了。

“你先下去吧。”

折腾了一天，夏宣怀到墓地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

他远远地就看见了守在程立墓前喝酒的程昼。

程昼也看见他了，扬了扬手中的酒，“师父，一起喝啊。”

夏宣怀刚想伸手去拿，程昼又把手收了回去。

他喃喃自语：“我忘了，师父不喝酒的。”

夏宣怀坐下，随手拿起一坛酒猛灌了一口。

两个人也不说话，就坐着喝酒。

太阳沿着他亘古不变的轨道下落，月亮又缓缓升起。

“师父。”

夏宣怀的腿开始发麻，他动着腿嗯了声。

“师父，你到底在愧疚什么？”

程昼的脸涨得通红，眼神也迷茫不清，说出来的话却字字真切。

夏宣怀动作一滞，他叹了口气。

……

宿醉起来的头痛是最令人难受的。

夏宣怀揉着脑袋，他回到了家里，身边已经没有了程昼。

“程昼，程昼。”夏宣怀喊道。

良久都听不见回应。

夏宣怀起身下床，眼睛的余光却看到了书桌上放着的信纸。

他走过去打开那张信纸，是程昼写的。

“吾师亲启。”

“见字如晤，愿展信舒颜。

师父，很抱歉不能和你当面说，我不敢，所以我选择了这种逃避的方式。

师父，自从你开始教我，我就把你当成了可以亲近的人，是和阿爹阿娘一样能够保护我，也能够被我保护的人。

师父，我很感谢您这么多年的谆谆教诲，您让我明白了很多。

师父，你不要引错自咎。爹爹他先前就发现了周明的所作所为，只是没有设防，才导致了那样的结果。

师父，我把阿娘也带走了。

师父，给我一点时间吧。时间到了我就去找你。不要找我，师父，我想知道，我不明白，我不知道。师父，再给我一点时间吧，哪怕一点点，我不明白。

如昼敬上。勿念。”

“长奔”结束。休息几天，开新卷，修仙。么么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