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上午的拍摄，几乎是进组以来气压最低的一次，所有工作人员都垫着脚尖走路，恨不得化身隐形人，能够被赵鹤导演忽视。

其他演员也都听说了赵导今早特别生气，都不敢出来乱晃，生怕这道雷炸到自己身上。

只有韩祈玉特别高兴，不停地拿起手机输着些什么，边输还边一脸坏笑地盯着褚栗的方向。

“卡！”赵鹤导演气得脸红脖子粗，但是一早上什么话都说完了，现在也有些无语，颓丧地摆摆手说，“我不管了，你自己慢慢磨，下午如果还是这样，整个剧组的拍摄进程就都被你拖住了，你自己掂量一下。”

褚栗垂头丧气地，他听懂了赵鹤导演的言外之意，如果他下午还是没办法完成拍摄。作为电影里的小配角，赵鹤导演想换也是可以的，尤其是现在拍摄还没有完成多少，只是在前期，更换演员成本并不高。

这对于赵鹤导演来说，是很经常的操作，他以前拍过的一场电影，甚至能直接换掉主角，更别说一个小配角了。

而且……褚栗看了看反串成赤珠样子的陆饮寒，心里默默摇头。

这确实是自己的错，才让拍摄没办法正常进行的，如果导演为了最后呈现出的效果，要删减他的戏份，甚至直接换人，他都没有底气和导演争执。

明明已经上了不少课，学到了很多，还被男神夸奖了不是吗？他不能在这里失败。

褚栗强迫自己迈着很沉重的步伐，向陆饮寒的方向走去，他总要再试一次的不是吗？

“这种时候不要强迫自己。”陆饮寒一眼就识破了他的心态，很严肃地告诫他，“你现在最需要的不是逼自己硬演，而是需要找到感觉。早上的表情和动作都很好，导演也说了你只需要换个眼神。不用那么紧张，也不要去想一些让自己恐惧的后果。”

褚栗盯着这样的陆饮寒，甚至有些想哭，他不知道自己是因为什么才变得这么奇怪吧，还很好心地指导自己。

深呼吸，想想试镜时候的感觉，李淳面对受伤的心上人，肯定是担心和心疼的。但是他和赤珠很久没见，所以眼里肯定还有思念和渴望。

曾经认真分析过的人物小传在此刻发挥了作用，褚栗发现自己逐渐掌握了一些对眼神的掌控，把想演出的情绪自然表达出来好像成为了可能。

正当他为自己的表现感到惊喜时，却发现这种眼神只能对着空气做，不能对着陆饮寒。这下彻底欲哭无泪了，甚至都不是自己演技的问题，而是昨天晚上干了亏心事，现在害怕鬼敲门。

一想到下午，他有可能像现在这样，对着陆饮寒不能完全演出导演要求的样子，褚栗急得都快哭了。只有他自己知道，这个机会到底有多重要。

“我能问问你对我有什么意见吗？”陆饮寒陪着褚栗找感觉，也没有卸妆，他们两个人被导演要求必须待在一起互相练习。

褚栗一听这话就疯狂摇头，“没有没有，都是我拖累了你，我还害怕你对我有意见呢。只是……”他想起自己的心结，到底还是犹豫了。

“嗯？只是什么？”陆饮寒狭长的眼眸一转露出清透的瞳仁，微微带了些压迫感，凑近脑子已经乱成一团的褚栗。

他本就比褚栗要高些，这样轻轻地靠过来，褚栗就像被他的影子完全拢住，两个人的身影都完全合在了一起，不分彼此。

“只是，只是你演的太好了。”褚栗很认真地抬头和陆饮寒对视，他觉得有事情还是需要开诚布公的，“我每次和你对戏，都会觉得你真的是女孩子，没有一点反串的感觉。”

说这话时，褚栗眼里透露出的是由衷的赞美，他对陆饮寒一定是靠着演技好才能让他分不清小花这点深信不疑。

“那不好吗？”陆饮寒眉毛微挑，有些意外，这个人的眼神好像在说，你就是因为这个才不敢看我的吗？

褚栗咬牙继续道：“你知道的，我就是一个正常的男人，对于特别漂亮的女孩子有一点仰慕之情也很正常。但是一想到你其实不是，我就会觉得有点怪。这点我必须克服。”

“怎么？”陆饮寒轻嗤一声，把褚栗从头到脚地看了一遍，好像在说你就这点出息？“你担心自己不能出戏，给我带来困扰吗？”

说完他不等褚栗回答，继续道：“作为演员，最重要的就是把角色呈现好，演戏过程中带着一点自己的感情不是什么大事。怎么出戏是演好了之后的事情。况且你自己都说了，你是一个正常男人，拍摄结束之后，我就不会继续戏了的样子了，你在害怕什么？”

“如果剧本要求你爱我，那你就把所有的爱都投射在我身上吧。”

这句话深深震撼到了一直为剧本之外的事情纠结，甚至因此影响拍摄的褚栗，他到底在干什么，为什么要把拍戏之外的事情带到镜头面前。

“更何况，被男人仰慕，该困扰的是我吧。”陆饮寒少见地说了句俏皮话，一下子就让褚栗放松下来了。

或许克服恐惧的办法就是直面恐惧，想要彻底分清小花和陆饮寒，他最该做的就是多和陆饮寒交流，只要了解的足够深，两个不同的人肯定能分清。

下午的拍摄出乎意料的顺利，直到赵鹤导演满意地拍了拍褚栗的肩，褚栗才把自己从故事里抽离。但是陆饮寒振聋发聩的那句“如果剧本要求你爱我，那你就把所有的爱都投射在我身上吧。”还是在他耳畔环绕，久久不能平静。

赵鹤是个很纯粹的导演，只要拍摄顺利，一切都好说。曾经和赵鹤合作的一个演员，脾气也特别差，但是只要让他高兴了，演出来的的效果百分百地超出预期，还都是一条过。赵鹤自己接受采访的时候还说，那次拍摄他就是去当孙子的。

看到褚栗过了一个中午，终于有所突破，顺利的完成了今天的拍摄任务，他就藏不住事儿，边走边哼起快乐的小曲。

赵鹤导演拍褚栗肩膀的时候不仅说了很多鼓励的话，还说如果拍摄一直都能这么顺利，他就给全组的人都放假。

听到这话，所有人都很开心，只有韩祈玉摆着一张臭脸。

明明他昨天演得不好，被骂了个狗血淋头，后来表现好了，赵鹤也没有表扬他，更没有提放假的事情。

褚栗这人还是这么讨厌，真是傻人有傻福。

他我抬头看了一眼傻乐的褚栗，又低下头紧紧盯着屏幕，手指在屏幕上按得飞快。忽然他想到什么，露出充满恶趣味的表情。

自以为彻底想开了的褚栗，此刻确实有些飘飘然，演技被认可的感觉实在太好，卸完妆之后甚至忍不住转起圈，脸上露出和赵鹤导演如出一辙的笑容。

这下他彻底不害怕陆饮寒了，反而对他的一切都充满兴趣，连昨晚的梦都被他主观解释为:想小花想的。反正他脑子奇怪又不是一天两天了，等拍摄结束，远离陆饮寒之后一切都会变回原来的样子。因为抱有这样危险的想法，褚栗的胆子大了很多，甚至主动和陆饮寒交流演戏的心得。说完之后，他自己都觉得自己膨胀了。

“你真的好爱演戏。”褚栗听完陆饮寒的见解，眼里直冒星星。他觉得只有对演戏特别纯粹的人才能做到这样。

不料陆饮寒却并没有因为他的夸奖而感到开始，反而定住了，转头看向褚栗，一字一句道：“我一点都不喜欢演戏，甚至可以说是厌恶演戏的感觉。”

这下轮到褚栗呆滞不动了，他的脑袋里出现了一个大大的问号。嗯？陆饮寒家里不是特别有钱吗？他看到网上说陆家可是豪门，陆饮寒出来演戏都把家里人气病了，这妥妥的为了热爱连钱都不要了，怎么还厌恶演戏。

褚栗把自己的惊讶像竹筒倒豆子一样全都倒了出来。

毫无意外得到了陆饮寒的一个冷笑，“你怎么知道我出道让家里长辈气病了？看营销号看的，那些营销号怎么写你的，你全忘了吗？”

褚栗自知失言，尴尬地闭嘴了，心里已经开始想得罪影帝兼豪门小少爷，该怎么在圈内混了。

“在你心里我就这么小心眼吗？”陆饮寒仿佛会读心一样，把褚栗的心思猜的八九不离十，

褚栗闻言不好意思的笑了，他一听说陆家特别特别有钱，就先入为主地觉得陆饮寒是为了热爱的叛逆少年，明明自己就是深受营销号乱写之苦的人，还津津有味地看写别人的营销号内容，实在太不应该了。

不过，由于实在太好奇，褚栗管不住自己的嘴，还是把疑惑问出口了。

既然厌恶演戏的感觉，为什么还要演戏？陆饮寒听到这个问题之后，没有急着回答，而是直勾勾地看着造成这个问题的始作俑者。此刻他看向褚栗的目光，和看啥子也差不多。

估计这个傻子，还以为小花是他妹妹呢。在陆家人人畏惧，在娱乐圈也同样拥有大魔王之名的陆饮寒轻轻叹了口气。

算了，这傻子还觉得自己是直男呢，现在不是告诉他的好时候。

而且……而且万一说了，他不仅讨厌自己，还记得小时候的事情很恶心，怎么办呢？

“是因为一个朋友。”陆饮寒俊朗的脸庞上看不出一丝表情，像是在说别人的故事，“我有一个很好的朋友，他说以后的理想就是当明星，以后等我们长大了，两个人都是明星，就不怕找不到对方了。”

褚栗茫然地听完这段话，觉得眼前这位天之骄子，豪门小少爷或许才是那个因为孤独会幻想朋友的可怜小孩。

哪家少爷/小姐的梦想会是当明星啊，还说的这么郑重其事，而且陆饮寒也太重感情了吧，就因为一个朋友的话，放着不知道多少亿的家产不要，真跑来当明星了？

“女朋友？”褚栗试探性地问到，在得到陆饮寒的眼刀之后，换了一个问法，“那你那个朋友现在怎么样了，成为和你一样的明星了吗？”

那个朋友就是你啊，陆饮寒盯着褚栗的侧脸出神，你很快就会实现自己少年时的愿望，和我一起工作，一起收获很多人的鲜花与掌声。陆饮寒的眼神温柔了许多，嘴上还是冷冰冰的一句，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