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戬抱着你,轻轻降落在钢铁厂的大院里,然后抬脚,急匆匆朝着你住的那间厢房走去。
你搂着杨戬的脖子,靠在便宜师父的温暖怀抱里,闻着他身上淡淡的檀木香,感受到一阵前所未有的安心、放松。
双眼无力地半闭着,意识也开始有些模糊,好想就这样沉沉睡去……
他推开房门,将你抱到床边,轻轻放下。
后背接触到床铺的一瞬间,你忽然感觉到一阵钻心的疼痛,几颗不争气的泪珠儿,断了线的珍珠一般,顺着眼角滚滚滑落。
杨戬连忙又将你扶了起来,小心翼翼靠在自己怀里。
这时,他注意到,你的胸前、后背、手臂上,嫁衣破碎处,全是一条条鲜红的鞭痕,还在一点一点往外渗着血,丝毫没有好转的迹象。
“不应该啊!”杨戬自顾自地说。
他记得离开山寨之前,自己明明给你渡了不少的仙力。
按理说,即便现在没有完全痊愈,伤口也应该开始愈合了才对呀!
为何会是现在这幅光景?
杨戬轻轻抬起你的一只手臂,将支离破碎的袖子一点点卷起。
贴近你白皙的藕臂,仔细观察了一下,发现鲜红的伤口中,闪烁着一丝丝金光。
“是晃仙绳!”他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晃仙绳中所蕴含的仙力,就连普通的仙人,都无法抵抗。
更别说是妖族了,所以你的伤口,才会一直无法愈合。
杨戬轻轻放下你的手臂,帮你拉好袖子。
他已经尽量动作轻柔了,可你还是被疼得一个激灵。
“我得……帮你上药……”
杨戬轻咳一声,不自觉吞了一口唾沫,然后小声说:
“这件嫁衣,我得帮你脱掉……”
“嗯。”你红着脸,轻轻点头。
杨戬一挥手,关上了房门。
随后,他的手中,多了一瓶葫芦状的透明药瓶,里面装着淡淡草绿色的药膏。
那药膏上,还蕴含着星星点点的绿色灵力,一看便知,绝非凡品。
杨戬踌躇着伸出手,正要想办法,帮你解开嫁衣领子上的第一颗盘扣。
砰的一声,房门忽然被人一脚踹开了。
杨戬被吓了一跳,手中的葫芦小药瓶掉在了地上,咕噜咕噜滚出去老远。
“是哪个大胆马匪,敢抢我的师侄?”
小哪吒一脸愤怒,咆哮着冲了进来:
“看我不去取了他的狗头!”
杨戬搂着你的身子略微僵住了。
小拿抓一个箭步冲到床前,看了你一眼,然后仰天哀嚎道:
“我可怜的师侄啊,都只剩下半条命啦!
“你放心,师叔一定帮你帮仇!
“等师叔找到那个该死的马匪……”
杨戬此时尴尬得脚趾抠地,正愁找不到合适的理由,把小哪吒支开。
于是默默从怀里掏出了晃仙绳,抛给了他:
“那个马匪被我用晃仙绳打伤了,你去把他们捆回来!”
“可以使用法术吗?”
“可以!”
“万一打死了怎么办?”
“生死不论!”
“好嘞!”得到了杨戬的许可,小哪吒满心欢喜,猛地推开房门,一溜烟儿跑了出去。
终于打发走了小拿抓,杨戬松了一大口气,连忙挥手,再次关上了房门。
被小哪吒这样一阵折腾,你痛得又是一声闷哼。
杨戬再才想起来,赶快给你上药,才是正事。
他伸出一只手,朝着地面上的药瓶,远远一抓。
药瓶自动飞入了杨戬的手中。
面红耳赤的杨戬,将怀中的宝贝徒弟微微扶正,再次抬起手,五根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颤颤巍巍伸向你的衣领。
缓慢解开嫁衣上一粒一粒的盘扣,轻轻揭开鲜血淋漓的破碎嫁衣。
露出了一片莹白的皮肤,以及皮肤上遍布的红痕、血肉模糊的伤口。
你疼得倒抽一口凉气,又疼又羞又委屈。
双眸中泪光盈盈,珍珠串般的泪珠儿又开始止不住地往下滚,只好咬着唇瓣儿,强撑着别过头去。
“很痛吗?那……我轻一点?”
杨戬轻轻拨开你披散的发丝,开始一点点为你擦拭伤口上的血渍。
见你蹙眉,他便会停下来,帮你轻轻吹一吹伤口:
“乖徒儿不怕,师父吹一吹,就不痛了!”
随后,他揭开瓶盖,一股幽幽的清香,混合着星星点点的青色灵力,一同从葫芦状的透明药瓶中逸出。
杨戬环顾左右,发现手边也没有什么可以用来涂药的工具,低头看一眼你身上的伤口,又不敢将你重新放回被褥上。
一番思量,只好将食指和中指并拢,然后将葫芦里的药膏倒在手指上,轻轻帮你涂在伤口上。
那青色药膏,果然具有疗愈的奇效。
刚一涂抹上,伤口就没有那么痛了,冰冰的、凉凉的、滑滑的,正好能缓解鞭痕处火灼一般的疼痛,很舒服。
你长舒一口气,一脸感激地回头望向杨戬。
发现他的脸颊上,染上了一层淡淡的红晕,就连耳朵尖儿上,都变成了略微透明的粉红色。
这样的师父,还真少见!
你诧异地睁大了水雾迷蒙的眼睛,忍不住歪着头,盯着他一直看。
杨戬被你看得脸更红了,羞赧地咬着嘴唇,然后别过脸去,轻轻咳嗽了两声。
砰的一声,房门又被人一脚踢开了。
“狐妖,你没事吧?”
殷郊大喊大叫着,冲了进来,劈头盖脸地问:
“狐妖,你死了没?”
好嘛,好不容易,捡回了一条小命,活着从莱夷族的山寨回来了。
又从仙子,变回了狐妖。
果然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听到殷郊的声音,杨戬连忙拉过一旁的被子,将你裹了个严严实实。
殷郊三步并作两步,快速跨到房中,然后就看到了面红耳赤的杨戬,以及被裹在被子里的你。
心内不由得一阵狐疑:“你们俩,在干什么?”
“疗伤。”杨戬轻轻咳了一声,淡淡地说。
“伤到哪里了?严重不严重?”
殷郊一个箭步冲过来,伸手就要掀你的被子。
“已经没事了……”你连忙死死抓住裹在身上的被子,与殷郊一番贴身肉搏。
两人拉拉扯扯间,被子被殷郊扯掉了一大半。
你露出了一条雪白细腻的手臂,以及半边圆润的香肩。
殷郊顿时张大了嘴,愣了片刻,连忙又将手中的被子,胡乱地盖在你的头上。
“再说了,你又不会治……”你的头被蒙在被子里,传出来的声音,有些闷闷的。
殷郊站在一旁,脚尖在地面上踢来踢去。
他低着头,一双眼睛假装盯着地面。
却又时不时地,快速抬起眼睛,偷偷瞄你一眼,像个手足无措的孩子。
“你还有事吗?”杨戬又轻轻咳了一下,想下逐客令了。
“哦,那个,那些新娘的尸骨,我带回来了……”殷郊慌里慌张地回答道。
听到这话,你连忙从被子里露出头来,叹了一口气:
“劳烦去渤海,取来厚厚的冰,将那些姑娘的尸骨,安放在冰棺里。”
“再去附近村子里,请几位胆大些的妇人来,给这些可怜的姑娘们,换上干净整洁的衣服。”
关于如何保存尸骨,你可是很有发言权的,毕竟,从伯邑考,到殷寿,再到这些可怜的女孩子,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
“整理好遗容,以及她们随身携带的物品,这样更方便辨认。
“等待她们的家人,来接她们回家。”
你正感伤着呢,门外忽然传来咚的一声巨响,然后是一阵喧闹,人声鼎沸。
“师侄,我回来啦!师叔我,为你报仇啦!”
小哪吒兴奋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好久没有玩得这么爽了!运动果然令人心情愉悦啊!”
屋内三个人,不由得同时皱起了眉头,这熊孩子,又干嘛了?
就连怒目小金刚殷郊,都嫌弃小拿抓,太能搞事情了!
不出所料,又是砰的一声,房门又被人一脚踢开了。
可怜的房门,短短半个时辰,已经被两个爆破小能手,接连猛踹了三次……
再这样下去,就离报废不远了……
“师侄,那群马匪,师叔我全都给你绑回来了!你看看,怎么处理吧!”
小哪吒一脸期盼,兴奋不已:
“是要千刀万剐啊,还是要剥皮抽筋啊?”
杨戬和殷郊听了小哪吒这话,连忙奔了出去,查看马匪的情况。
小拿抓显然对处置马匪更感兴趣,分分钟丢下你,头也不回的,跟着他俩奔了出去。
“自然是——欠债还钱,杀人偿命。”你咬牙切齿道。
你赶忙换好了衣服,也奔出了房门。
此时,钢铁厂的院子里,已经围满了人。
就连一直以来,“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锻百炼钢”的陶丙,都围了上来。
对于莱夷部,这些老实本分的捕鱼汉子、身份低贱的奴隶,一直是敢怒不敢言。
因为,被他们掳走的,很可能就是自己的姐姐、妹妹、邻家妹子,甚至是自己的青梅竹马、未来媳妇。
可对方人多势众,自己势单力薄,除了多多叮嘱自家姐妹不要走远、不要落单、天黑不要出门,他们什么也做不了。
人群中间,地上,被砸出了一个深坑。
一堆马匪,全被混天绫和晃仙绳捆着,一个垒着一个,叠罗汉似的,趴在深坑里。
一个个,全被揍得鼻青脸肿,肿成猪头,连亲妈都不认识。
若非麦丘是个结巴,还真难从这堆人里面,把他找出来。
麦丘的罪,倒是好定,难的是他身边那群马仔。
哪些是从犯、帮凶,哪些是无辜之人?
实在是不好辨别。
“可惜,受害者都已经死了。”
你望着深坑里的一众马匪,即便是作为一个亲历者。
你现在也无法指认出,哪一个是加害者,哪一个是旁观者,哪一个不在现场。
只因为当时的情况,实在是太混乱了。
“每一次的犯罪现场,真实情况到底如何?谁是有罪之人,谁是无罪之人?”
你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
“天知地知,我们却无从得知。”
“不,还有他们自己,也知道。”女族长咬着牙,一字一句地说。
“你的意思是?让他们自己交代?”
你不解地问:
“可承认了就是个死,他们怎么可能会说实话呢?”
女族长附在你的耳边,轻轻一阵耳语。
你立刻心领神会,夸赞道:“此计甚妙!”
女族长展开身上的玄色长袍,向着天空张开双臂,口中默念咒语。
随后,一片乌云将深坑笼罩,深坑之中,飞沙走石,阴风阵阵。
你紧随其后,向着深坑之中的一众马匪施展九尾天狐的媚术。
淡紫色的烟雾,伴随着阵阵阴风升腾而起。
深坑之中,出现了一个又一个虚幻的身影,全都身着猩红嫁衣,面容悲戚,张牙舞爪,浑身浴血,犹如前来索命的冤魂厉鬼。
一阵哀嚎,开始在深坑中回响,喊什么的都有:
“我知道错了,求求你放过我!”
“你别过来,我没有伤害过你!”
“是老大,是他逼我的……”
根据现场每个马匪的不同证词,杨戬和小哪吒很快就把这群乌合之众给区分开来了。
有罪的捆一堆,没罪的捆一堆。
“我没错……是你们,逼我的!”
麦丘怒不可遏,连结巴都好了许多:
“就因为我,结,结巴,你们都……瞧不起我,我,我就是要让你们,所有人……都,都知道,我的厉害!”
“谁欺负你,你就应该对着谁打回去。”
听着麦丘的辩解,你心里怒火中烧,取出金弓银弹,将一道金色的光之剑,瞄准了麦丘的胸口:
“而不是伙同你手下这群小瘪三,欺负比你更弱的弱者。
“你这个恶魔,下地狱去吧!”
一道煊赫的金光,带着你满腔的怒火,射向了麦丘,结束了这段鲁东女子共同的噩梦。
适龄的女子,再也不用担心,出一趟门就被马匪抢亲了。
父母们,也不用再担心,自家的女孩子们,会无缘无故地失踪了。
“那剩下的人怎么办?直接放了吗?”殷郊问道。
“他们可以不用死,但除恶务尽。”
妫老太君用手中的手杖,用力地敲了敲地面:
“乖孙儿,将莱夷部落剩下的人,全部逐出鲁东,一直赶去高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