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戬心疼自己的便宜徒弟，连忙上前，用力掰开殷郊的手，将你从魔爪中救了下来。

你浑身虚脱，只能依偎在杨戬身边，大口喘着粗气。

口中涌起一股腥甜，嗓子疼痛不已，脖子上清晰可见五根深红色的手指印。

“说！到底是不是你，害死了我母后？”殷郊咬牙切齿地问。

“如果是我，那我为何……要关心姜氏族人……的死活？”你嘶哑着嗓子，已经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可你吞了比干叔公的心，我和姬发都看见了。”殷郊一步步向你逼近，语气也是咄咄逼人。

“我没有！”你嘶哑着嗓子，用气声吼道。

“姜子牙也在现场，你可敢与我去找姜子牙对质？”殷郊不由分说，一把抓住你的手腕。

“我……”你已经说不出话了。

“闹够了没有？”杨戬一把推开殷郊，然后将手靠近你的脖子，用仙术帮你治疗脖子上的伤痕。

一股淡蓝色的仙气，从杨戬的指尖传来，像清凉的泉水，萦绕在你的脖颈上，抚慰着你疼痛不已的嗓子。

你收敛了心头的怒气，回过头来，用一双水波盈盈的眸子望着杨戬：“谢谢师父，有师父护着，就是好。”

殷郊一言不发，握着手中的玉玦，站在一旁瞪着你。

你不敢去找姜子牙对质，你是没有吞比干的心，但NPC的记忆就一定都是真实的吗？

万一姜子牙的记忆也被剧情同步了呢？那你便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此刻，你只想尽快将殷郊打发走：

“你瞪着我做什么？

“玉玦也给你了，你还是先去安顿好朝歌城女娲庙里的姜氏族人吧！

“那些是你亲戚，又不是我亲戚！”

“母后的事情没有水落石出之前，你休想离开我的视线！”殷郊却是不依不饶。

“怎么，你还想赖上我了？”你双手掐着小腰，娇斥道。

“殷郊是天地共主，理当由他开启封神榜，不如这样，我们随他一起去女娲庙，等他安顿好姜氏族人，我们带上他，一起去找师叔，也好还你清白。”杨戬安慰你说。

“好！”殷郊一口答应了。

“好啊，好啊。”你只好咬着牙，假笑着附和道。

心里却是叫苦不迭，真是我的好师父，哪壶不开提哪壶。

虽然你不太喜欢殷郊的性格，动不动就化身怒目金刚，但转念一想，天地不仁，殷郊命运多舛，若非如此，他又该如何自处？

或许，也只有他这种火爆的性格，才能对抗如此悲惨的天命吧！

你带着杨戬、哪吒和殷郊离开昆仑，临近晌午，终于返回了女娲庙。

考虑到庙里基本都是女眷，你将两个男人一个男孩留在庙外，自己先进去通报一声。

听你说殷郊回来了，妫老太君连忙站起身来，拄着手杖往庙门口走。

“外祖母！”殷郊连忙搀扶住颤颤巍巍的老太太。

“回来了就好，回来了就好！”妫老太君看着死里逃生的外孙，又想起自己那一双已经不在人世的子女，一时情绪难以自控。

她只好努力别过脸去，不想让外孙看见自己脸上的泪痕。

这时，外出觅食的娘子军也回来了，带回来了野菜、浆果、蘑菇、鸟蛋、河鱼、螃蟹、青虾……

看着嫂子们手中满满的收获，你忍不住舔了舔嘴唇，心道，总算不用再饿肚子了。

“仙子姐姐回来了！”姜文姬欢呼雀跃地来到你身边。

“她算哪门子的仙子？”殷郊吐槽道。

“没错，姐姐我啊，姓仙名子，从今以后，你也得叫我仙子！”你厚着脸皮说。

殷郊懒得理你，带着杨戬、哪吒去林子里打猎，继续丰富今日的食谱。

娘子军开始处理食材，清洗餐具，生起火堆，架起陶盆，烹煮食物……

不一会，殷郊猎回来一头獐子。

杨戬和哪吒则用加长版三尖两刃刀抬回来了一头小象、一只鸵鸟，一头犀牛。

全都是活的，被混天绫困得结结实实，像三个红火的大粽子。

“小拿抓，你要吃它们？”你一脸震惊地望着哪吒。

“不，我想要头坐骑，不过，我还没想好，到底要哪个。”哪吒歪着脑袋，仔细打量着自己的三头战利品。

你暗暗松了一口气，幸好这次小拿抓想养的，都是食草动物，不是狮子老虎那些猛兽。

“所以，我们就一口气抓了三头。”杨戬补充道。

嗯，你点了点头，我杨戬师父，果然是懂哄小孩的，大人才分对错，小孩全都要。

这座破败的女娲庙里，已经有很多年，没有燃起过信徒供奉的香火了。

此刻，却升起了袅袅炊烟，香气扑鼻，令人垂涎欲滴。

就着丰盛的食物，可口的河鲜汤，身旁的女人们你一言我一语，分享着逃出牢笼的喜悦，对返乡的归途充满了憧憬。

说着说着，妫老太君忽然将话题转移到了你的身上，似乎是出于长辈的关爱，怕你在这个新团体中，受到了冷落：“仙子家住何处？父母何人啊？”

一屋子叽叽喳喳的女人，全都住了嘴，向你看来。

你被问得一愣，不由得想起父母，是啊，已经有很多天，没有看到父母了，也不知道这里的时间流速，和外面是不是一样？

也不知道真实世界里，现在的自己到底是个什么情况？父母有没有因为自己担心难过，惊慌失措？

你的心里忽然涌起一阵酸楚，只好低着头、端着碗，借此掩饰心底的悲伤。

虽然你总是因为一些观念不一致，与父母争吵不休，但是你知道，那是因为他们只能用他们所认可的方式来爱你。

在他们过去的经验里，他们那些坚持，所谓的传统，都被证明是对的，所以他们更加坚信，你也应该如此，才能获得被世俗所认可的幸福。

虽然他们没有办法跳出自己的认知，来兼容你的新新世界，但这个世界上，只有父母能够无条件、真心全意地爱你，不求任何回报。

见你双手捧着碗，低着头不说话，殷郊只好开口替你打圆场：“外祖母，他是冀州侯苏护的女儿，苏妲己，她……已经没有家人了……”

担心吓坏一把年纪的外祖母，以及这一屋子的女眷，他并没有提及你是狐妖一事。

原来这个怒目小金刚，偶尔也有柔情的一面。

说完这话，殷郊也低下了头，因为正是他“敬爱”的父亲，殷寿，主导了那场攻陷冀州的战役，而他自己，对此亦有贡献。

当时，他觉得自己是为国征战的英雄。

可当相似的命运，发生在他的舅舅东伯侯姜恒楚，以及姜氏族人的身上，他发现自己之前的想法，过于天真，过于可笑了……

得知你无家可归、无处可去，这群老弱妇孺便邀请你，随她们一起回鲁东。

她们叽叽喳喳地告诉你，那里有湛蓝的大海，咸湿的海风会送来各种应季的鱼虾贝类，比今日这些河鱼、河虾要鲜嫩肥美多了。

大海里，有珍贵的珍珠、珊瑚、砗磲，有面容姣好、歌声优美的人鱼，也有丑陋的海妖、凶猛的海怪。

关于大海的故事，她们三天三夜也讲不完……

“仙子姐姐能御水，去了鲁东，我们一定会把你当作神女供起来的！”姜文姬兴致勃勃地说。

“文姬，仙子是我们的救命恩人，无论会不会御水，都应该供起来！”纪夫人纠正道。

你手里捧着热气腾腾的汤碗，感受着久违的温暖。

低头喝上一小口，虾球的滑嫩，蟹肉的甘甜，菌菇的鲜美，一一在味蕾上扩散开来，是最原始的幸福滋味。

你长舒一口气，终于不用再躲躲藏藏，每晚窝在苑囿花圃里，与臭烘烘的梅花鹿为伍，与随地拉屎的彩色家禽做伴了。

这种感觉，真好。

*

西岐。

你的分身一路驾着马车，风雨兼程，终于进入了西岐的地界。

除了你，没人知道，这辆宽敞的马车里，为什么要塞上厚厚的稻草。

因为马车里堆满了冰块。

冰块中间，是由整块北冥千年寒冰雕成的冰棺。

冰棺里，躺着面容安详的伯邑考。

这一路上，你一直用法术维持着，让冰块不曾融化。

其实，你可以驾着马车御风而行。

但是你害怕，害怕自己走得太快，伯邑考会跟不上你的脚步。

只好一路赶着马车，沿着他来时的路，山一程，水一程，送他返回西岐，让他可以魂归故里，不必成为无家可归的孤魂野鬼。

这一路行来，白天倒还好说。

夜晚潮湿阴冷，偶尔还有风雪，你又不敢离开马车太远，担心一觉醒来，冰块就化了。

马车上有冰，不能生火，你只能裹紧身上的皮毛褥子，再把毛茸茸的尾巴，圈成一圈，围在了脑袋上。

你守在马车旁边，抬头望着夜空中的寒星。

西岐的星星，和朝歌的不太一样。

有一瞬间，你感觉伯邑考就坐在你的身边，继续跟你讲述着，之前没有讲完的星宿故事……

在西伯侯府前，你再次见到了那个说自己不杀女人的善良少年，姬发。

随后，是老泪纵横的姬昌。

你没有告诉他们，你曾和伯邑考讨论过，或许可以试图救活他。

你看着眼前憔悴消瘦的老人，终于明白了伯邑考为何要选择放手。

是啊，过不了多久，他们就会在另一个世界，再次重逢了。

然后是西岐世子的朴素葬礼，没有豪华的陵寝，没有盛大的仪式，没有昂贵的陪葬品，没有血腥的殉葬。

与伯邑考一同沉眠地下的，只有他生前日常使用的各种器具，弓箭、马鞍，几件他心爱的乐器，竹篪、陶埙、碧玉萧，以及天谴之下，金玉其外、有穗无实的麦子。

虽然，你早就预料到了这一幕。

可当你亲眼看到，伯邑考被埋进幽深黑暗的泥土里，你的心还是好痛。

脚下的土地触感那么真实，躺在棺材里的男人，再也不会朝你微笑了。

仿佛被无尽黑暗掩盖的，不只是伯邑考，还有你试图改变的命运，曾经所有的努力和希望。

无尽的绝望将你紧紧包裹，令你无法呼吸。

你将伯邑考的白玉笛举到嘴边，努力将他教你的西岐小调，吹成了几个难听的音符，仿佛是在代替你哭丧。

他耐心教过你的，可惜你一直学不会。

你心里懊恼不已，真是个没用的笨蛋！

听了你吹出来的跑调旋律，身边神情木讷的老人，忽然隐忍而又克制地抽泣起来。

一言不发的少年，也将两只拳头捏得咯吱作响。

随后，太姒夫人悲痛欲绝地哭了起来：“伯邑考，我的儿啊！”

晶莹的泪珠一颗一颗落进土里，你终于也哭出了声来。

心底那些和冰块一起冻住的悲伤，终于慢慢融化开来，得到了释放。

你忍不住掩面而泣，身体里压抑了多日的情绪，终于在这一刻，犹如冲破堤坝的洪水，倾泄而出，肆意流淌。

人群渐渐散去，再一次，姬昌改了口，没有再称呼你为仙子：“孩子，你今后有什么打算？”

“我……不知道。”你如实回答。

“还回朝歌吗？”

“还没想好，或许不回吧……”

“那就留在西岐吧！就把这里，当做你的家。”

太姒（sì）夫人，姬昌的妻子，姬发和伯邑考的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