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介南因为父亲病情的恶化去了文岛市，裴孟西也因为开学离开了治扬。现在还留在治扬市的，只有周济。

警察离开后，陈妤英和冯书达怪罪封羡为什么不把在学校受委屈的事情告诉他们，陈妤英还因为愧疚自己当母亲不称职而哭了。

经过了封羡和冯书达的一番调解以后，陈妤英终于冷静下来，让封羡好好休息，还说想吃什么东西跟他们说，她想吃的，一定给她买到。

刚刚送走了警察，察觉到了事态发展的不对劲，她现在已经没有胃口吃别的东西，而是随便搪塞几句，说自己想吃糖水，随后又打电话给周济，让他来医院一趟。

接到了封羡的电话之后，周济立刻答应下来，并且让司机载自己去医院。不到二十分钟，周济就站在了封羡面前。

眼下四周没有其他人，冯书达去买糖水，陈妤英则去菜市场买东西煲汤给她喝。周济直接问：“你让我过来是有什么急事吗？”

封羡让他先坐在椅子上休息一下，随后问：“警察来找过你吗？”

周济点头，“江至洵刚被通缉的时候，警察就已经上门了，可能是怀疑包藏他吧。”说完，他立刻想到封羡绝不会忽然这么问，一定是刚才警察来过，“怎么，警察来找你了？”

封羡轻嗯了一声：“半个小时前来过。”

“然后呢？”

封羡说：“他们到现在都没有找到江至洵，还问我和他，还有张灏仕是什么关系。还有……问我知道不知道他因为我和别人动过手。”

周济默了一下，他理解警方为什么会问他和江至洵是什么关系，但是这件事为什么会牵扯到张灏仕？问这个做什么？但不管是什么，多多少少都会有点关系。

周济想听听她的话：“那你的想法呢？”

封羡很确定地说：“他在被通缉的第二天下午，我接到了他的电话。

周济一愣，这件事他怎么不知道？她竟然没有告诉他。

封羡继续说：“但是我没有等到他，我起初以为江至洵是被人追得紧，所以他才一直躲着。但是在警察来了之后，我才觉得。我那天约他见面，他不可能不知道我的目的做什么。他告诉过我他不想打架的，他想从良，所以他不会一直拖着不去自首才对。除非……他已经出事了。”

周济觉得她说的话饶有道理，他和江至洵做兄弟做了这么久，他的想法他还不知道？

封羡道：“还有，警察要走的时候，我跟他们说了瑞安校园欺凌的事，我把章克引了出来。”要说江至洵和谁有仇，和谁的仇最大，不用多想都是章克。

“警察说了什么？”

封羡丧气道：“警察什么都没说，他们很懂我的用意。他们在连张灏仕和我的事情都知道，怎么可能会不知道江至洵和章克的事情？我觉得，他们是怕牵扯到了上面的权贵。”

说到权贵，周济立刻想起他回国前父亲对自己说的一番话，说什么章家和谈家逍遥不了多久了，但是知道现在他也看不出这天什么时候会变，他越来越相信，那不过是父亲为了让他留下来而撒的谎而已。

“所以你想怎么做？”

封羡神色凝重地道：“以章克的背景来看，我们肯定输，斗不过的。可是周济，瑞安中学是什么样子的，我们心知肚明。你还想看见校园欺凌吗？我猜你也不想吧？”

他当然不想，他当初又不是没有尝过那滋味，那时一百个不好受。

周济在等她的话，封羡说：“我清楚地记得，我中暑之前跑圈的时候有很多人在监督我，大多数都是李幼安和张灏仕的人，但有一个不是。而这个人，要么之后选择和李幼安、张灏仕同流合污，要么就是忍气吞声，被人霸凌。”

周济抢先一步道：“你想我找到这个人，看她是选择了哪一条路？”

“没错。如果有了这个人，我们就很容易揭开瑞安的丑陋。”封羡道。

“可万一她选择的是同化于李幼安和张灏仕呢？”周济觉得她的话该不应该说的这么满，他知道她说的那个人是谁，更不了解那个人，他只知道万事皆有可能。

封羡信誓旦旦道：“我的直觉告诉我，她不能同化于她们。”

周济不再辩驳什么，也求这是真的，“那那个人是谁？”

“权溪。”老实说，封羡和这个人没有什么太多接触，如果非必要，可能一句话都不会说，她能感觉到权溪这个人善良的，绝不会与人同流合污，加上这人木讷，可能也会像她当初那样隐忍别人的欺负。

当然，封羡更希望的是，霸凌没有出现在权溪身上。

周济事后真的去打听了权溪，事实告诉他，封羡的直觉是正确的。

他见到权溪的时候，比他刚回国去见封羡那会的境地还要糟糕。在封羡没有告诉他之前，周济根本就不知道瑞安中学还有这号人，可往往受伤害的，就是这种人。

周济找到权溪之前，就已经把最近瑞安中学内发生的大大小小的事情了解了一遍，这个叫权溪的女生是继封羡后又一个被集体欺凌的女人，但不一样的是，她被人要求去伤害其他人，强行将她同化，可是权溪胆小，还是没下去手。如今的她，已经身心半残。

周济只问她一句话，她答应的话，他和封羡的计划就会很容易地进行下去，但她不答应的话，瑞安中学只会出现更多的悲剧，“你愿意和我们一起反抗吗？”

权溪本来消极的意志重新焕发起来：“你们想让我怎么做？”

……

盛介南和裴孟西虽身处外市，但一直把江至洵的事情放在心上，他们在离开治扬市之前，还拜托周济一旦有了江至洵的消息就告诉他们。

前几日，他们谁也不清楚江至洵现在的情况，直到大小学校开学后的一周，有人在江边的芦苇丛里发现了一具已经死亡了将近一周的尸体，经过法医的鉴定，死者就是江至洵。

随后，警方就通知江志明到警局认人。江志明当然是不愿意来的，一个劳改犯的儿子，在学校打架斗殴就算了，还杀人，这种亲戚搁谁谁也不敢认。江志明在生日宴上才把他介绍给了自己的上司，第二天就被通缉，天下还有比江志明更可笑的笑话吗？而且其妻子也不同意去认。

纵使江志明夫妇有再多个不愿意，最后也在警方的要求下去认了人，其实死者是江至洵已经被认定了，但亲人什么的，还是得见见。

江志明还好，妻子只看了一眼就觉得晦气，立马走了出去，心里不知道已经暗骂了多少声。

但警察要说的是：“如果我说，江至洵可能是无辜的呢？”

留在原地的江志明还没听懂：“什么意思？杀人犯还有无辜的？那前期那些通缉，还有提醒市民出行小心的话是为什么？”

警察说：“你也说他是个杀人犯，我们作为警察当然得提醒了，就算没有杀人犯也要提醒小心出行吧？至于我说他无辜，是因为你的哥哥江志礼有暴力倾向，同时我可以告诉你的是，江志礼吸过毒，很可能是在毒发的时候出现了幻觉攻击江至洵才引起的争执。”

“也就是说，江至洵可能只是防卫过当？”江志明道。

警察点头：“而且，我们也了解过江至洵这个人，你们所以为他的校园斗殴其实都不全对。在他的母亲死了，父亲坐牢之后，你作为他的监护人真的有了解过他吗？你知道他为什么会走上和别人打架的路吗？”

江志明愣住，他不知道，他只知道他哥哥一家老是为他们拿钱还债，烦都烦死了，还有那个侄子，老师告诉他的消息是，他上课不专心，下了课不是在睡觉就是处于和别人的冲突中，作业没有准时交过。所以，他也讨厌江至洵。

江志明摇头，他压根就不想了解他这个侄子，他以前巴不得他死在外面，这样他家就可以少一笔支出了。

警察说：“因为他曾经也是被校园欺凌的对象。”

江志明在听后还是觉得说不通，这关江至洵当上校霸有什么关系？

“你知道在瑞安的学生是怎样看待江至洵这个人的吗？”警察说，江志明听：“除去对他外貌的评价，他们都说，江至洵虽然看起来不好惹，脾气也坏，但他从来不会随便欺负人，也不会没事找事。并且大部分学生都是这么认为的，我们还找过和江至洵当过朋友的人。其中有一个还是有钱人家，知道为什么那个有钱的人会和江至洵做朋友吗？因为江至洵看见他被人欺负的时候，救了他。还有此前的一个女生，被全校人针对，他同样出手相救。所以，你还觉得你这个侄子，只会打架吗？”

“你虽然不了解江至洵是个什么样的人，但是也算看着他长大，他从小经历了什么你是知道的。他母亲是怎么死的，你比任何一个人都清楚。他是一个淋过雨的人，怎么可能狠心让别人淋雨？”

江志明沉默了很久，他不知道应该说什么，但他知道，他真的错了。离开警局之前，他拜托警察一定要把杀害江至洵的凶手给找到。

这次和警察的交谈之后，江志明在看待别人因为江至洵而讥讽自己都变得不一样了，他可以很肯定地说：“我的侄子，不是坏人！”

很快，网上流传了许多关于某中学校园欺凌的视频，虽然发视频的人没有把中学的名字说出来，但是有人却在评论区底下说：这是瑞安中学。一时间，瑞安中学掀起千层浪。公安局也为此立案调查，很多受欺凌者，不管是不是瑞安中学的，也去不管是曾经还是现在，都说自己也被霸凌过。舆论不断地发酵，越来越多人希望看到事情的结果。

与此同时，周济父亲说的变天终于来了，周父没有骗周济，一夜之间，不仅章家、谈家倒了，就连周家的资产也封了，周济变得身无分文。不过，周济和封羡的心血没有白费，还成功地将章克牵扯了进来。现在，全国的人都知道治扬到底有多黑暗。

前面的经历很苦，幸亏后面还是有美好的，全部恶人都得到了他们应得的报应。

一天，周济拿着一束满天星来医院找封羡，那天的阳光很好，有一束刚好落在她床上，她戴着眼镜在看书，而周济在看她。

周济拿着花束双手递给她：“送你的。”

封羡放下书开心地接过，笑道：“谢谢你。”然后鼻子凑近闻了闻，一股清香。

周济落坐在她旁边的椅子上，看见她高兴的模样，他也很高兴。

封羡问他：“你还有钱？”

周济嗯了一个长音：“我现在在做兼职，今天周末，我就来看看你。”

封羡一边拨弄花束，一边说：“花很贵吧？以后不要再乱买了。”

周济不服气地顶了一句：“我这怎么能算乱买？”她莞尔一笑，并未说话，然后他又问：“章克被抓住了，章家也保不了他。张灏仕和李幼安也休学了，权溪以后也得到了安宁，一切都结束了。接下来的日子，你打算怎么过？”

封羡停住了拨弄满天星的动作，默了一下才道：“过好这一天吧，希望今天也能开心。”

周济不是特别明白她的意思，什么叫“过好这一天”？直到第二天，他又来到医院才知道，她是什么意思。

封羡自杀了。陈妤英自打从冯书达口中听说封羡让他们拿封建国留下的钱去还债时就觉得封羡可能会想不开，因此总是会抽出时间去陪她，也不会让她接触到刀。所以封羡拿了江至洵送给她的那个十字架动了手，她死在了周济以为她以后会过得很好的日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