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把刀他已经久久没用了，却还可以在刀尖处闪出两个星点。江至洵不敢靠近江志礼，说：“你先把刀放下！”

江志礼把刀捏得更紧：“不，我只要把刀放下之后，你就不会给我钱了！”

“你不把刀放下，我更不会给你钱！”江至洵道，事实上，他现在除了二叔母给他那五十块钱，再也没有了。他说没钱都是真的。

江志礼僵硬地拧了拧脖子，其眼前的世界虚幻而充满荆棘，面前全是人，但那些人全是来嘲讽自己的，狱友、母亲、兄弟、老婆孩子、他们都在咒骂自己、唾弃自己。江志礼彻底被毒发出现的幻觉冲昏了头脑，拿着刀向江至洵冲过去：“不许取笑我，都不许取笑我！”

江志礼疯子一样跑到跟前，刀尖对着他的脖子。

男人发起疯来像打了鸡血一样，将他一把推倒在地，压在自己儿子身上，双手拿着水果刀直逼着江至洵的脖子

江至洵抓着男人的双手，用力抵住，男人嘴里还喊着：“你们闭嘴，都给我闭嘴！”。一直躲在江至洵房间里的狗听到了客厅的声音，便立刻冲出去，一口咬住江志礼的大腿。

江志礼被狗咬得痛傲一声，马上将对准江至洵的刀，插进了那只土狗的身上。那条狗瞬间倒在了地上，但嘴里还咬着坏人的一块肉。

江至洵眼睁睁看着自己悉心照料几个月的狗被男人一刀弄死，他不明白为什么这个人要一次次地出现他面前，还要亲手毁掉他心爱的东西？

趁男人还没有回过神，他一脚踹在对方的裆部，痛得那人侧倒在地。他赶紧站起身来，却没想到被一直紧握着刀，连被踹开也不曾松手的江志礼刺中了肩胛骨处。

他被背后的痛感软倒在地，反手用手握住刀背和刀刃，以防男人将刀刺得更深。可他一边防着，手也滴血。

江志礼嘴里喊着：“你去死吧，你去死吧，你们都去死吧！”

江至洵微微侧身，一脚踹在男人的肚子上，将其彻底放倒，顺便让水果刀脱离了他的血肉。江至洵满手是血，他撑着里地面起来，后背血流不止。

再次摔在地上的男人仍不死心，还没拍掉屁股上粘上的灰尘，就立马起身，又向江至洵刺去。江至洵身上已经戾气横溢，他看到身旁半人高的电风扇，一刻也没犹豫地，一把抡起朝江志礼的脑袋砸去。

男人被第三次被放倒在地上，顺便将旁边的桌子也弄倒了，桌子上茶具碎了一地，但好在，水果刀已经不再其手中。

江志礼倒在一堆玻璃碎片中，眼睛半睁着，双手在微微颤抖，嘴角溢出鲜血。整个人骨瘦如柴，看样子真是吸毒吸坏了。

江至洵远远地望着，还以为这个劳改犯父亲仍处于毒瘾发作之中，遂没有上前。他直直地看着江志礼在地上挣扎，就像一个落水的旱鸭子拼命在向岸上的行人求救。

他知道这个人一定很痛苦，可是他根本不会上前搭救，他恨不得这个人就此死去，皱眉道：“你当初，就应该死在牢里！”江至洵把电风扇杵在地上，手里还不断紧捏着扇头。

江志礼躺在地上，似乎是多了几分意识，嘴角露出几分奸邪的笑容：“你知道为什么当初可以这么快就还完那三十万吗？你以为江志明那小子那时候真的可以拿出这么多钱？反正那时候我和你妈是没多少钱的。你妈为了早点把钱还完，和债主上了床。”说着，地上的人笑容愈发诡异，明明是自己妻子的牺牲，这人却一点愧疚感都没有。

江至洵瞪大了双眼，俯下身一把抓住江志礼的衣领，质问道：“你说什么！”

江志礼说：“我说，你妈跟别人上床了！那一夜，我和其他人守在房间外面，你妈在里面的声音，比和我任意一次的都……”话还没有说完，江至洵就一拳打在江志礼脸上，“你闭嘴！”

他把江志礼抓起来，将其撞倒在白墙上，然后又摔在地上。江志礼瞬间吐出一口血，他则抡起拳头向那个人渣袭去：“我知道我不是什么好人，可我这辈子最大的悲哀，就是我是你的孩子！”

蓦地，他又抓起江志礼，一把摔在一堆玻璃上。打了许久，江至洵终于累了，也因为后背的伤口而限制了他的发挥。他大喘着气，眼角已经不知道流下多少颗泪。

江志礼被他这一摔后，就再也没动了。只是那干瞪紧巴的双眼，让他看得厌恶。他没理那个畜牲，直到看见江志礼的后脑勺溢出鲜红的血，一摊鲜血染红了周围白色的玻璃，人也久久没动。

江至洵魔怔地上前，俯下身把手伸向地上躺着的人的颈部大动脉。摸完之后，他却一把跌在了地上。

江志礼……死了！

他赶紧回房间拿电话报警，他用血手在屏幕上按起了报警电话，可是按完之后，他却不敢打了。因为他想到，他杀人了，是会坐牢的。

他立刻把手机摔在地上，发生了一声巨响嘴角颤颤地说：“不行，不能报警，不能报警。”

江至洵赶紧走出房间，将江志礼的尸体拖到一边，然后把桌子扶起来。他又拿来了扫帚和铲子开始清扫包里。

他刚扫到一半，外面又传来了敲门声，外面的人骂骂咧咧道：“楼上的，要是你再敢发出一点声音，我就真的报警了！”

报警？江至洵一听到了这个敏感的词汇，心脏就狂跳不止。他紧盯着那扇门，直到外面没了声音才松了一口气。

江至洵立刻把空调开到了十九度，接着他把厨房里半麻袋的米倒进电饭煲和其他器具中，剩下的麻袋用来装刚清理好的玻璃碎片。他又打了水，拿了抹布开始清理地上的血迹，使劲地擦，恨不得把整块地砖都给铲了。

虽然空调已经开到了十九度，但他还是出了一身汗，汗水从他刚洗好的头发里冒出，滴到了地砖上，也向后流经他的后背，和他的伤口融合。他后背的伤已经慢慢地停止往外溢血，可见江志礼扎得不是很深。

江至洵才把血清理了大半，外面又传来了敲门声，明明他已经没有生出大的声音了，为什么还是要敲他的门？难道楼下的那个女人早就已经报警了？

他转头看向那道棕色的木门，手里紧捏抹布，额头还在疯狂地流汗，他咽下一口水，大声问道：“谁啊？”

门外站着的是刚才那个被江志礼抓住了胳膊的女人，女人才搬来这里没多久。留着齐耳短发，面容姣好，看起来只有二十多岁。刚刚她被江志礼抓住的时候，江至洵从房间里冲出来，挺身而出，她那时虽害怕，但也记住了江至洵模样，妥妥的小说男主脸，于是她拿着一盒小蛋糕，厚着脸皮下楼给他道谢，顺便再要个联系方式。

女人听到屋子里的回应，高兴道：“你好，我是刚才被你救了的那个女生，那会儿多亏有你在，我想跟你说声谢谢。”

江至洵强撑做出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的语气：“不用谢，只是举手之劳而已。”

女人木了，自己长得也不差吧，还亲自下楼道谢，他就打算一辈子躲在屋子里不出来吗？她又道：“呃……其实我带了一块蛋糕给你，你能收下吗？”

江至洵如坐针毡，“不用了，我晚上不吃东西。”

女人发出疑惑，他在减肥？“你今晚不吃，明天起来也可以吃啊。先生，这就是我的一点心意，你就收下吧。”

江至洵把手上的抹布一扔，看来他不接这块蛋糕，她还不走了。

女人在门口等了一会儿，江至洵便打开一点门缝，里面的寒气跑出来，他高挺的眉骨在眼里处映射出阴影，浓密的眉毛和头发让他看起来颇具野性。女人一看到这张脸，脸上的笑意更浓，道：“你好，刚刚谢谢你救我，这是我给你的蛋糕。”

她双手拿着蛋糕递过去，江至洵又多开了一丝门，伸手接过蛋糕，冷淡地道了句：“谢谢。”话毕，他又想关门，却被这女人伸出一只脚拦住。江至洵眉头蹙了蹙，她这是什么意思？

女人笑着道：“那个……我叫郑欣怡，你叫什么名字？”

江至洵不想理这个女人，生气道：“把你的脚拿开。”

郑欣怡不依不饶：“你别这样嘛，大家都是邻居，你把你的电话号码给我好吗？以后发生了什么事我们也可以有个照应。”

照应？刚才就已经发生了大事，难道他还要把他杀人的事情告诉她吗？他重申道：“把你的脚拿开！”

郑欣怡哪会想到他前不久做了什么？只觉得自己好不容易碰上个帅哥，可不能轻易放过。她撒娇道：“我只是想交个朋友。”说着，她还多放了一只手上去，抵住他的门。

江至洵严肃道：“我不想和你交朋友！”话毕，他用力把她的腿踢走，手也甩开，打算要关门，谁知道她膝盖一曲，另外一只手补上去，木门就夹到了她的膝盖与手。

郑欣怡大声地哀嚎一声，“哎哟，好疼啊！”

江至洵心一紧，赶紧把门打开，一把捂住她的嘴，警告道：“别这么大声！”

郑欣怡眉眼一弯，看到了他整张脸，比他刚才露出那半张脸还好看。只是她看着看着，忽觉捂住自己嘴的那双手有一股怪味，就像她之前牙龈出血，牙龈血的味道。

她心觉奇怪地往他后面一瞄，前几秒还被他死守的门已经敞开了，郑欣怡一看，整个人都愣住了，因为他屋子里躺着一个人，定睛一看，还是她下班回来抓住自己的那个流氓，并且地上还有着一盆水和一滩血。是要毁掉痕迹的模样。

郑欣怡一下子麻木了，回望面前这个男人，他帮完她，就把刚才欺负她的那个男人杀了？这是帮她复仇吗？理智告诉她，就算萍水相逢的人，也是君子之交淡如水，他怎么可能帮他报仇？他是和那个人有仇！

江至洵一边捂住郑欣怡的嘴，一边看向下面的楼梯，还好那个卷毛大妈没有出来。他松了口气，立刻放开手里的人。

江至洵还想说一句拒绝和她交朋友的话，便看见她看向自己身上带血的衣服。本来笑得像个花痴一样的女人，现在满脸的惊恐。他转头看向身后的门，已经全部打开了，并且还露出了江志礼的尸体和血。

江至洵刚想回头解释，郑欣怡就赶紧跑下楼，嘴里还碎碎念地喊着：“杀人了，杀人了。”

江至洵怔怔不知道应该干嘛，然后立刻进屋把地上的手机捡起来，又换了一件干净的衣服，再从江志礼身上拿回那一百零二块钱，最后门一掩，赶紧离开了这里。

江至洵忍着背上的伤痛，飞快地跑着离开了这栋楼，下楼时，还看见郑欣怡在街上找到一个人，说：“有人杀人了，我刚才看见有一个男人……”她嘴里的男人，就是他。

江至洵没再回头，跑到街边，叫了车，立刻离开了这个旧社区。司机问他去哪？他想了想，他能去哪？之后他随便报了个闹市区的名字，让司机把他带到那里。

到了闹市，他用手机支付了二十多块钱的车费。随后他去买了顶帽子，借助这大量的人群隐身其中，又小心谨慎地离开了闹市。

他不知道他可以去哪，他要找朋友吗？可是他会不会连累到别人？漫漫长夜，他却居无定所。

江至洵掏出手机看了现在几点，“十点。”他应该去哪？而且他的手机只剩下二十多度电了，他可以去哪？

思前想后，打电话给了奶茶店的店长，提前索要了他这几天的工资。老板一边骂骂咧咧，一边把钱转给了他。

穿过闹市区之后，就是地铁站，地铁运营时间还剩下四十多分钟，他打算买一张去邻市的票。可是他刚进去，就看见许多警察在那。他不知道应该是要称赞他们速度快，还是骂他们动作快。

他压了压头上的帽子，转身离开了地铁站，彻底远离了那片闹市区。接下来，他又不知道自己该去哪了。走着走着，他看见一家药店，就进去买了点药。出来之后，便看见马路对面有流浪汉在收拾东西。

他本来想找个酒店先住一晚，但想想刚才在地铁站看见的警察，还是放弃了住酒店的念头。于是过马路问流浪汉：“你们要去哪？”

那群流浪汉说，他们晚上要去桥洞那边住。

江至洵犹豫了一下，随即也跟着这群人去了桥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