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东京回来之后，很快就到了八月底的春高。

说起来，谷地仁花最近很少和青木杏联系，她说她在忙着准备设计比赛。青木杏也没主动打扰她。

等着两个比赛结果的青木杏并没有很紧张，她相信着他们。

阿菅才一年级，即使没办法进军全国，也还有明年，他不会轻易放弃排球。但失落肯定是会有的。

进场热身前，青木杏拉着菅原孝支说：“无论结果如何，我对你的喜欢永远不会变。”

她不想给他压力，但也希望他的努力能够得到回报。

菅原孝支已经能够勉强保持冷静地应对青木杏偶尔的直白，他只是微微红了脸，“嗯，别跑丢了，注意安全啊。”

*

有人在的地方就有是非，这话真是没说错。

青木杏只是出来上个厕所，路过一出原配抓小三的戏码，然后就被无辜的波及了。

本来应该砸在男生身上的高跟鞋，被他一个闪避躲过，直直地砸中了三米外路过的青木杏。

就……不想看热闹也会被波及吗？

还好鞋跟不高，而且砸到的也只是左小臂，除了痛也没觉得有别的问题。从外表来看，只是红了一片，应该很快就会散了。

原配连忙跑来道歉，青木杏觉得此地不宜久留，接受道歉后就迅速离开了。

一路上她都注意着周围，尽量避开停留的人群，安全地回到了观众席。

比赛来到了第二局，是对方学校的赛点。

青木杏在菅原孝支的脸上看见了不甘心。

换位思考一下，如果青木杏在弓道比赛上没有得奖，她也会觉得不甘心，因为自己那么拼命的练习过。

比赛结束后，青木杏立马去找菅原孝支，她觉得他现在应该需要一个拥抱。

说起来，这次能不能看见他哭啊，好像还没见过他哭呢。

美人落泪什么的。

但她还是舍不得，阿菅一直开开心心的是最好的。

青木杏在队伍的中间找到了他。

他低着头，看起来像是在复盘刚刚的比赛，眼里写满了不甘。

青木杏轻轻地抱住了他，然后安抚地拍拍他的背，像是在哄哭泣的小孩子。

“阿菅，今天表现很精彩噢。你觉得比赛开心吗？”

菅原孝支回抱住她，把头埋在青木杏的肩颈。

“嗯，开心，但我还是想赢。”

能直接说出来真的太好了，不憋在心里真的太好了。

“下次一定会赢的，毕竟我们阿菅这么刻苦。如果现在想哭的话，我可以当作看不见噢。”

话音刚落，青木杏就感受到肩膀传来的湿润。

啊……他真的哭了啊。

*

如果把青木杏比做一颗青苹果，那这颗苹果一定不是在苹果树上，而是栗子树的意外。

然后有一天，黑尾铁朗把这颗灰色的青苹果带到了青苹果园，和研磨一起涂上了青色。

它看起来像是合群的青苹果，但外表还是皱皱的。

然后从它旁边的枝条上，又长出了一颗青苹果，这个青苹果有些瘦弱，它说它叫谷地仁花。

谷地仁花说，她是村民B的人生。

为了让村民B也看见漂亮的青苹果，青木杏决定要努力汲取养分。

但因为她是栗子树上长出的苹果，所以没有完整的内核。尽管外表上她是一颗完美的青苹果，但始终不一样。

后来，黑尾和研磨给她带来了一袋“朋友”肥料。

再后来，果园来了一个灰色头发的男孩，他叫菅原孝支。

男孩觉得，这颗青苹果是整个果园里最特别的一颗，因为她比其他的更漂亮，但更轻。

大家都说，这颗青苹果没有果核，是不合格的苦涩的青苹果，尽管她看起来很漂亮。

然后菅原孝支想啊想，他到处去找让苹果生出果核的办法。

直到有一天，神明告诉他，需要一个人类奉献他的全部给这颗青苹果，她才能长出果核。

于是菅原孝支就说：“我愿意奉献我的全部，让她长出果核。”

菅原孝支醒的时候，已经不太记得梦的内容了，他只觉得自己应该做点什么，就现在。

凌晨两点半，不知道青木杏睡没睡。

但他还是发了一条消息。

「阿菅：虽然很突然，但我想说——小杏，很喜欢你，遇见你我感到很幸福。」

消息很快就已阅了，然后他立马拨通了电话。

对方有点慌张，一阵嘈杂后，是青木杏有些疲惫的声音。

“什么啊，突然说这种让人害羞的话。”

“不知道，我做了一个好奇怪的梦，醒来就很想说这句话。”菅原孝支躺在床上。

“嗯，我也很喜欢你。”青木杏说，“早点睡啊，明天是开学日呢。”

青木杏很擅长倒打一耙。

“你怎么还没有睡？”菅原孝支问。

“突然有个灵感，我觉得不能错过。好了好了，快睡吧。”青木杏似乎在躲避审判，“晚安，阿菅。”

“晚安，小杏。”

*

菅原孝支突然想起来，他在五岁那年，东京的一个神社里，傍晚时分，见过青木杏。

仅仅只有一眼，但他记住了那双绿色的眼睛。

他们一家人当时约定在东京过年，感受一下城市的氛围。

但因为早上起晚了，所以快落日才参观完神社。

他记得当天下雪了，是小雪。

父母让他注意保暖，一番武装后只露了个眼睛。

夕阳的光辉被雪折射。

在他因为冬季太冷，而感到颤栗时，一双碧绿色的眼睛闯入了他的视线。

好漂亮。

他想。

从来没看见过这么好看的眼睛，像是最高品质的翡翠，像是深林里一汪清澈的深潭，像是香甜的青苹果。

总之，他被迷得忘记了呼吸。

女孩穿得很单薄，又是一个人。

菅原孝支问父母，“妈妈，她为什么这么晚才来？”

父母用他那时候看不懂的目光看了女孩一眼，没有给他回答。

一家三口就在神社的钟声里离开。

随着钟声，那一刻心底突然冒出的愿望和那双如青苹果般的眼睛，被他藏在了记忆里。

后来他在12岁的时候再次来到东京，又一次看见了那双眼睛。

透亮的、孤寂的绿色眼睛。

那一刻，他觉得神明一定存在。

因为五岁那年，伴随着钟声出现在他脑海里的愿望是

「希望能再看一次那双眼睛」

他在家里等着初一开学的时候，看见隔壁两栋的人在搬家。听说有一个东京来的女孩要住在这里，会成为他的新邻居。

菅原孝支心里期待着，会不会是她呢？

新邻居没有让他等很久。

是她。

但她很少出门，偶尔几次都是去超市，完全找不到时间搭话。

他本以为这就是结局，毕竟青春总是有很多遗憾。

可在一个初春的午后，他在学校的天台看见了她。

她拿着便利店的便当，坐在天台吃午饭。天台只有她在。

菅原孝支刚打开门，就立马关上了，他选择换一个地方吃饭。

年少时的心动总是会让人做出一些奇奇怪怪的举动，明明他可以趁机和她搭话，但他却在一瞬间关上了门。

国中三年，他从没和她一个班，也从没有搭过话，甚至她都不知道他的存在。

菅原孝支默默地看着她的一切，像是果园里成片的绿叶一样。

他看着她变得开朗，变得健谈，就好像伤疤愈合后即使会有痕迹，但已经不会再痛了。这份痛感会随着时间渐渐掩埋，但不会消失。

它会存在于回忆里，然后在未来的某一天突然出现。

*

很多年以后，菅原孝支和青木杏提起五岁那年，他曾经见过她这件事，青木杏都觉得很神奇。随后她笑了笑说：“原来世界上真的有神明啊。”

*

开学过后是学园祭，时间在十月份。

一年级四组商议着要推出什么活动，咖啡厅、餐馆、茶室、画室太常见了，一番讨论之后，大家决定联合其他班，来一个集卡挑战。

每个班推出一个小游戏，通关后就会得到一个贴纸，集齐所有贴纸后就可以兑换奖品。

因为是班级联合活动，为了方便，二楼的班级都参与。

一组的活动是蒙眼猜人，二组是头顶水走独木桥，三组是口是心非，四组是解心结。

在轰轰烈烈的准备中，学园祭终于来了。

青木杏立下了一个目标，她这次绝对要成为第一个完成的人。

菅原孝支问：“那我呢？”

青木杏犯了难，“嗯……那并列第一吧！”

拿到集卡纸的时候，青木杏拽着菅原孝支第一个冲去了二组。

因为蒙眼猜人要队友，独木桥不需要。

二组的挑战过于简单，轻轻松松得到一个贴纸。

然后是三组，口是心非，这个也很简单，因为青木杏的协调能力还不错。

二人看了一眼一组，他们已经过了一轮了，第二轮还在筹人，于是青木杏先去了四组。

解心结其实就是用绳子把两个人的手腕绑起来，然后解开。

这个游戏只需要耐心和头脑，没有过多费劲和别的情侣那样的粉红泡泡。

因为青木杏现在的脑子里只有第一，情情爱爱都被挤到犄角旮旯了。

菅原孝支不免觉得，和青木杏谈恋爱一定要有个大心脏。因为青木杏和其他女孩不一样，她不会时时刻刻地黏着你，她很独立，也很聪明。

她会为了目标而努力，尽管只是学园祭集卡第一名。

在恋爱中，她意外的坦率，不开心就会直说，从来没有猜忌和误会。

遇见青木杏真的很幸运。

他想，神明一定存在。

学园祭来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