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好衣服，林奈用长长的袖子遮住伤口。

她眨了眨眼，深呼吸几次，试探性地轻轻“喂”了一声。还好，这次不算严重，声音和听觉都很正常。

她对着镜子扯出浅白的笑容，又忽然惧怕，不敢再看镜子。

她闭着眼胡乱给自己盘了个发，出门离开，从头至尾没和拉尔夫讲过一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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暴雪后的一周，天又阴又凉，像十八世纪的伦敦，大雾弥漫永远见不到太阳。

林奈在去摩盛的路上呼吸了足够多的冷风和雪子，冰凉的因子从鼻腔摄入脑中，她的灵魂也一点一点解离，汹涌的情绪终于从身体剥离，平静下来。

林奈的灵魂漂浮在空中，看着‘无懈可击’的自己在职场中进退有度。

执行总经理柯林斯热情洋溢地说：“我曾经有幸听过金教授的讲座，振聋发聩。我看了他给你写的推荐信，十分期待你加入我们。”

林奈笑得客气有公式化：“这是我的荣幸。”

【唉，真好。】灵魂林奈飘在上空评价。

她像是看电影一般，看着林奈与柯林斯寒暄，然后柯林斯便带她去见项目经理皮特。

林奈很诧异，因为她不觉得自己和柯林斯关系有这么要好。

虽然这么类比有点夸张，但柯林斯亲自把她引荐给皮特，就像是董事长亲自把孩子引荐给自己的下属。这举动之下的示好，林奈无法装傻，感激道谢。

柯林斯看着这个上道的未来P派，笑容更加和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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皮特办公室门口，还没进小组，里面的喧闹声就传了出来。

“这个逾期一个月了。”

“有什么关系，反正银行和联储会垫付的。”

“08年以后，没想到房价依旧高昂。房贷证券，次级贷，又出现了。”

“你没想到的事情多着呢，今年5000万美元以上的豪宅销量比前一年增加了35%。”

“这倒挺正常，经济上行，我们赚钱。经济下行，我们赚更多的钱。”

叩叩叩，柯林斯敲门提醒里面没个正型的组员们。

皮特回头看见领导，立刻站起来喊了声：“柯林斯。”

柯林斯笑着点头。

躺在椅子上的劳恩也转过身来，扭头吹哨：“哟，来了个美人。”

林奈礼貌微笑。

她今天将长发简易地盘起，穿了件米色的小香风，朴素致雅，温柔又不失干练。

“各位早安，我是新来的实习生奈。”

“听说我们这要来一位史蒂芬金的学生，就是你啦？”劳恩吊儿郎当地问。

【这是刁难吗】灵魂林奈嘟嘴发言。

林奈网上瞟了眼，看向灵魂林奈，从此灵魂林奈噤声。

灵魂林奈闹脾气地扭作一团，现实中的林奈却温笑回应，“对。”

“那可惜了，我们组只让实习生干改PPT的活儿。”劳恩不着调地调笑。

柯林斯面色不虞。

皮特见状，咳嗽一声，连忙找补：“劳恩，就你屁话多。林奈是史蒂芬金教授的关门弟子，克莱恩大学的优秀学生。这块金子来我们这儿是发光的，怎么可能只干基础活儿。放心，奈，我绝对不会让你大材小用的。”

林奈被冒犯也没生气，淡笑道：“谢谢学长，我来这边也是学习的，以后还要向您多请教了。”

皮特也是克莱恩大学毕业的，或者换句话说，华尔街的投行们，就是他们几个学校毕业的，圈子就这么小，谁见了都能喊一句学长学姐。

劳恩玩味地看了看林奈，又看了看皮特，咧嘴笑道：“那行，不能屈才，今天你就把数据分析模型调整一下吧。我们的神经网络有过拟合的倾向，你优化一下参数形成一份可视化报告，明天9点给我，可以吗？”

劳恩说得极为轻松，好像是一件普通小事儿而已。但这工作含量和难度明显就是在刁难。

不过，林奈对情感以外的挑战一向是来者不拒。

“没问题。”她道。

劳恩不怕事儿大地挑眉：“很自信。”

林奈笑容以对，没有答话。

“乔治，你跟着她一起做。”劳恩命令着刚刚和他贫嘴的人。

“合作吗？”乔治热情问道。和美人合作当然是件好事。不仅养眼，他还能以丰富的经验让美人折服。

“不，你做你的，她做她的。癞蛤（和谐）蟆少吃天鹅肉了。”劳恩一贯嘴毒。

乔治撇嘴，不想干了，“这可不行，神经网络的调参，我至少需要两天。”

“新人一天可以，你和我说不行？？”

“她可不是新人，她是史蒂芬金都看好的学生。真正新人给神经网络调参可需要一周。你想给美人一个下马威，就自己干，别拖我下水。”乔治把椅子转向，背对着他表示拒绝。

劳恩撕下一张纸，拧成团丢在乔治的头上：“少废话，懒东西，这是命令。”

劳恩在组里业绩最高，组长皮特也很乐意让他有唱白脸的权利，望向乔治。

乔治也是个人精，挠头转身，不情不愿接下，却反手挑衅：“奈，有不会的直接问我，我把代码发给你。”

劳恩：“你敢！”

两人又开始吵嘴，林奈看着只是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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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同事薇薇安带她办理工牌，介绍环境。

一切就绪后，林奈一个人来到休息室，准备接杯咖啡，再去工作。毕竟昨夜对于她来说并不是一个美妙的夜晚，她需要靠咖啡提神。

哗啦啦，哗啦啦——

咖啡不断流下，蓄在一起的水线，让林奈的心一撞，眼前又出现早晨冲洗伤口的画面。

殷红的血，蔓成蛛网般的裂纹。

不可以！

林奈硬撑着，边缘的视线又开始模糊。

她赶忙闭上眼，控制着思绪，把脑子引到调参步骤。

先作出热力图减参，再通过tf-idf创建新的特征，再是grid search......

很好，一步步来，能完成的，林奈在心里鼓励着自己，全身心地投入工作。

夜里11点，林奈的胃部开始痉挛，才让她从工作的思绪中走出。

她跑完最后一组数据后，Rmse（均方根误差）为3.6%。

林奈有些不满，这个数值还是太大。

她望了眼办公室，大楼内还有许多人在加班。犹豫片刻，还是决定重调一次。

凌晨1点，人陆续走完，同事薇薇安上前和林奈说：“先回吧，第一天就在办公室内熬大夜可不好。”

林奈敲打键盘的手犹豫了一下，望了眼代码，笑着点头。

“怎么回？”薇薇安问。

林奈把数据同步到笔记本中，关闭电脑，“打车吧。”

“这个点打车也很危险，我送你吧，你也是住克莱恩附近吧？正好顺路。”薇薇安热情提议。

“嗯？”林奈抬头，微微迟疑了一秒，笑着道谢，“好的，谢谢。”

她们一起下楼，在车中浅聊了一会儿，从学校抱怨到工作。

“毕业之后是准备直接进摩盛吗？”薇薇安状似无意地问道。

林奈停顿了一微秒，无缝笑答：“还没定，但有这个打算。”

“是吗？”薇薇安似乎想说什么，却因为林奈的不坦诚，没有说出去，跳过这个话题鼓励道，“那加油实习吧~努力工作永远不会出错。”

“嗯，会的。以后还要多打扰你了。”林奈谦虚。

薇薇安很大方地道：“多多打扰，求之不得。”

“哈哈，谢谢。”

一路上两人的氛围融洽。

车停在了公寓楼下时，林奈还很热情不舍地说再见。

而当车驶去，她往家中窗台瞟去，心就漏跳一拍。

她家的窗户的灯——竟还是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