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静的深夜，一台笔记本电脑横放在棕红色的书桌上，界面停留着一个视频框，里面的打工人正苦兮兮着脸，任劳任怨的整理资料。
“最新预案已经发到您的邮箱，拍卖会将在两周后进行。”顾轩扶了扶眼镜，脸色熬得很难看。
江莽靠在椅背上，指尖燃着一根烟，精致的面容在薄雾中忽远忽近。
“时刻注意江致勉的动向，一旦他出手，就把消息放出去。”
“好的，江总。”顾轩点了点头，安静的房间里只剩下敲击键盘的声音。
江莽把胳膊架在扶手上，眼睛透过窗户向外看，“白天吩咐你的事情，安排了吗？”
“已经派人过去了。”顾轩认真道，“对方没什么背景，开了几家餐饮连锁店，消防和安全卫生都有问题，主要看您的态度？”
“我的态度？”江莽冷嗤一声，轻轻吐出一口烟，“直接联系律师，把那个孙翔送进去，至于他们家的产业不用留了，全部清掉。”
顾轩微微抬头，眼神掠过一丝惊讶，但很快就恢复平静。
其实江莽不是赶尽杀绝的人，要不是孙翔自己跳出来蹦跶，他还真懒得出手。幸好顾轩是个优秀的助理，能完全领会到江莽的意思，翻翻手腕就把孙家给处理了。
至于周家良和谢坤，暂且放着，如果对方实在过分，他不介意陪这两家玩玩。
“老板，拍卖会结束后我申请休假。”工作结束后，打工人顾轩立马蔫了下来，整个人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从社会精英变成颓废吗喽。
江莽按灭烟头，轻飘飘看过去，“房子买了？媳妇娶了？职位升总经理了？”
夺魂三连问，把顾轩怼得哑口无言。
“行了，下个月给你涨薪。”资本家江莽把打一巴掌给个甜枣，运用的炉火纯青。
他自认为是个好老板，天天揪着下属半夜加班开会，的确不怎么人道。
所以薪水还是要涨的！
“嗯？”顾轩微微一愣，疲惫的眼神瞬间迸发出光彩，“老板，你说真的？”
“当然。”江莽出手阔气，直接给顾轩的薪水提高了三层。
这可把顾轩高兴坏了，果然谈恋爱之后，连资本家都变得可爱了。
“老板，您这么着急处理孙家，该不会是给老板娘出气吧？”
顾轩小心翼翼揣摩道，他最近加班调查的事，十有八九都和许湮有关。如今再看老板的态度，那绝对是史无前例。
“废什么话呢？”江莽阴恻恻的警告。
顾轩却摘下眼镜，嬉皮笑脸道：“老板，今天是有什么喜事儿吗？”
“不该打听的，别瞎打听。”江莽瞪了他一眼，可面上明显没生气，反而有些得意。
顾轩立马意会，笑眯眯道：“那就不打扰老板休息了，有消息我再联系您。”
“嗯。”
“哦，差点忘了。”顾轩忽然直起腰，果然八卦老板的私生活，太容易耽误正事了。
“胡家这两天有动作，我怀疑他们和江氏合作了。”
“老胡？”江莽皱起眉，有些难以置信，“这怎么可能，他前段时间还要买白果街这块地，怎么会和江致勉合作？”
“胡家是做游乐项目开发的，白果街地理位置不错，有消息称他想联合江氏在这里搞一个大型的海洋馆，设计方案都开始准备了。”
“他们倒是急得很，好像认准了白果街已是囊中之物。”江莽冷笑道，一个个的，还真是自信过了头。
“两周后的拍卖会，江氏集团应该势在必得。”顾轩收起松懈的姿态，一脸认真的说。
江莽自然清楚江致勉打的什么算盘，但他既然敢把白果街拿出来，就不怕他们来抢！
只是没想到，老胡终究选择了江氏。
翌日清晨，白果街再次下起了烟蒙蒙的小雨。
江莽简单吃了碗面，便搬了个蒲团和许湮一起，在二楼的亭子里听雨打坐。
这是江莽第一次上二楼，听说隔壁就是杨峰以前的房间，里面还留着他的东西。
许湮从不忌讳这些，偶尔上来打扫，好像那对父子还生活在这里。
“这么打坐就能升仙？”江莽学着许湮的样子，两腿盘着，嘴里神神叨叨。
许湮懒得理他，坐在一旁静静打坐，身体已经全部放空，一呼一吸皆有章法，好像和这雨天已融合一体。
江莽根本耐不住性子，不一会儿便伸着蜷麻的大长腿，一屁股歪在许湮旁边坐下。
“许招财，你快算算我想做什么？”
他伸出手，戳了戳许湮的肩膀，就差把“你理理我”写在脸上。
可许湮就像是已经入定，巍然不动的坐在那里，任由江莽如何作死，也没有任何回应。
这也太无聊了吧，江莽把爪子伸到许湮的脑后，在他的小揪揪上抓了抓。
“听说你是鳌山人？”
许湮没有回答，江莽也不生气，继续道：“你师傅把你带到山上这么多年，究竟教了你多少本事？”
这话一说，就是明晃晃的告诉许湮，自己查过他的身份，并且知道了一些事。
“我还听说你以前很有名气，有个工程队的人请你去看隧道……”
话未说完，许湮的眼睛倏地睁开，冷冷看向他。
“呦，终于肯理我了。”江莽凑上前，像是一只得逞的狐狸，“许招财，原来你是被赶出鳌山的啊。”
“江莽。”许湮的话语中蕴含怒气，眼神写满警告。
偏偏江莽头铁皮厚，不仅没有闭嘴，反而继续道：“我也很奇怪，好好的隧道为什么打不下去了呢？那工程队不去找地质专家，偏偏请你下山，难道是因为你有什么过人之处？”
许湮这回的脸色，已经不能用难看来形容了。
显然，鳌山隧道的那场大事故，是他心里的一个结。
江莽找到了那个结，还把它撕开，重新袒露在许湮面前。
“你想说什么？”江莽声音冰冷，眼底里透着渗人的寒意。
“别紧张，我就是替你鸣不平。”江莽拍了拍许湮的肩膀，轻轻叹了口气，“那件事本来就是意外，许湮，你该不会一直以为是自己的错吧？”
许湮脊背一僵，难以置信的看着江莽，似乎想从他脸上看出别的情绪。
“你……”
“听说隧道透水，死了一百多个人，难道这就是你说的因果？”毫无疑问，江莽很聪明，他自从知道许湮的五感出现问题后，就安排顾轩去调查鳌山的事。
那场事故太大了，尽管被压了下来，但很容易就能查到来龙去脉。
“你什么都不知道。”许湮扭过头，目光晦涩，“是我告诉他们可以继续的，他们相信了我的预测，最后却丧了命。”
“我想知道隧道里究竟出了什么问题？”江莽问。
“我不知道。”许湮摇了摇头。
“你不知道？”江莽提高嗓门，“那你去干什么？”
“我算过，应该没有问题的。”许湮垂下眸，长长的睫毛微微抖动，这是他犯下的罪孽。
137人因透水事故死亡，这是多少个家庭的悲剧，全都是因为他。
“你算过？”江莽隐隐察觉到事情没有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简单，“卦象说没问题？”
“嗯。”许湮点了点头，似乎到现在也没想明白，问题究竟出现在哪里。
“卦象说没问题，但实际上施工后却发生透水事故？”江莽追问道。
见许湮一脸懊悔的模样，江莽知道自己猜对了，“你对自己的卦象测算准确率，有多少信心？”
“我不会算错。”许湮斩钉截铁道。
江莽没有反驳，也没有嘲笑他的盲目自信，只是点了点头，提出另一个观点，“如果你没有算错，那在什么情况下，既定的事情会发生转变？”
“变数。”许湮说罢，目光深深的看向江莽。
正如他所说的那样，江莽也是一个变数。
“你的五感出现问题，是不是和这次事故有关？”江莽问。
许湮并未隐瞒，平静道：“是。”
“这就是你说的因果？”
“是。”
“有没有办法解决？”江莽又问。
这次许湮沉默了。
“虽然我不太懂你们那一套，但这世间既然有因有果，肯定不会是一条死路。”江莽说的没错，的确有一个办法。
但许湮却摇了摇头，“没有，那次的卦是我算的，方位是我选的，因果自然由我来背。”
“你背什么背？”江莽蹭的站起来，“那些项目队的都吃饱了没事干吗，不是要相信科学，没事找你过去干什么？你又不是地质专家，瞎掺和什么？”
“不是这样的。”许湮打断江莽的话，似乎陷入很久之前的回忆，“那座山是龙脉，它拦着路，我不出手隧道就走不通。”
“所以你下山，把自己坑成这样？”江莽简直快气笑了。
“江莽。”许湮跟着站起身，平静的脸上闪过一丝诧异，“这是我的因果，你在着急什么？”
“你哪只眼睛看见我着急了？”江莽顿时板起脸，像是被戳中了小心思，怒气冲冲道：“以后没事别瞎算，一个江湖骗子，学什么风水大师！”